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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個寵冠後宮的皇后(完)

我曾是個寵冠後宮的皇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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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說:渺渺,山風不歇,海水不涸,我絕不負你。

卿渺渺說:山風既歇,海水若涸,我依舊不負你。

後來,他君臨天下,她母儀天下,他當著朝臣的面說,卿渺渺這輩子都是朕的皇后,君無戲言。

只是,帝后和鳴,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1。

卿渺渺趴在迴廊上,看著滿天星空裹著的錦熹宮,清寂得讓人懷疑,從前她與宋辭那般深夜不歇的恩愛,是一場夢。

如心拿著團扇給卿渺渺扇著,輕聲喃喃著,“娘娘,天氣熱,奴婢替你拿冰粒浸了果子,你吃上幾個吧。”

“不了,他再也不會來錦熹宮了,用不著這麼講究。”卿渺渺垂著眼眸,眼底透著一絲恨意,又帶著三分悲寂的涼薄,“今日是中秋節吧,從前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與他登上宮樓,他說過,每年都要與我一同放宮燈,放眼看著京城昌榮的,這才幾年,他就食言。”

“娘娘,皇上還會想起你的好的。”如心不忍心地看著卿渺渺。

卿渺渺咯咯地笑著,笑著笑著,眼底溫溼,天空上突然大放光彩,那炫亮的煙火,把半個宮殿都照亮了。

卿渺渺從夙離手上接過一杯茶,她撫捻著茶杯的紋路,上面有一處咯手的磕痕,是半年前宋辭最後一次來鳳熹宮時,他摔的杯子,只是杯子頑劣,沒被摔爛。

那日宋辭說,讓卿渺渺回去勸他的父兄,放下兵權,放下權勢,自損名聲,他可以讓卿家享盡一世殊榮。

卿渺渺拿捏著茶杯,恍恍失笑,“皇上,卿家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要拿回去,一句話的事,今日是兵權,明日是卿家的命,是不是,下一個,就該輪到臣妾這個一無用處的婦人身上了,皇上可還記得,你說過,卿渺渺這輩子都是你的皇后,你不會廢后的,也對,活著是皇后,死了不就得啊麼?”

宋辭惱怒地瞪著卿渺渺,“卿渺渺,你狂悖。”

卿渺渺隔著淚目,“卿家生我育我,我護著他們,怎麼就狂悖了?”

宋辭奪過卿渺渺的茶杯,丟摔在地,滿殿宮女跪了一地,宋辭冷笑,“皇后行為乖張,即刻起罷去六宮主權,禁於錦熹宮,無詔不得出。”

卿渺渺倔強地望著宋辭,兩人四目相對,直至宋辭憤然離去,她豆點大的淚水才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後來,錦熹宮的宮人,一個一個地離開,最後只有從卿府出來的如心,還有一個夙離留下來。

卿渺渺轉目望一眼低頭恭順的夙離,她是個極少話的人,從前卿渺渺對她沒有太大的印象,但她的確是個規矩的丫頭。

2。

蘇渺渺是相府的二姑娘,長姐卿小小嫁了一個商賈,日子過得挺和順的。

母親說,她給兩個女兒許名小小,渺渺,就是希望她的女兒只需嫁得一個如意郎君,不沾染半分權勢,一心一意便好。

母親說,她看著父親在朝中半生沉浮,伴君如伴虎,她的兒女只要做個普通的人,平平淡淡把這輩子走完,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卿渺渺一直認同母親的話。

卿渺渺第一次見宋辭,是在元宵節的花燈會上,那年她十五歲,對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心之嚮往,比如,好看的燈籠,比如,系在燈籠下面,好看的玉墜,又比如,好看的男子。

卿渺渺看上燈籠上面繫著的一個血紅玉墜,她激動地拉著如心的手,“如心,你看,那個玉墜很好看,我們想辦法把它拿到。”

如心搖頭,“小姐,那些個玩意,還比不上你屋裡隨便一個耳墜值錢,咱們喜歡,就去如意坊隨意挑,就不跟大家爭這玩意了。”

卿渺渺微斥,“如心,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定猜不出來那個謎語,才這麼說的,千金難買心頭好,懂不懂。”

如心訕笑,“小姐,你又不像大小姐,咱們原本就猜不出來,就別跟自己較勁了。”

卿渺渺不服氣地拉著如心往裡面擠進去,“我還不信了,我跟大姐都是同一個夫子教出來的,大姐懂的東西,我也懂。”

燈籠上面寫著一個謎語:

飄渺薄雲舞,悠悠女鬼現

。(猜一字)

卿渺渺喃喃讀著謎語,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形來,她撇著嘴,“如心,走吧,我們去如意坊買幾個這玩意,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何必用腦。”

卿渺渺剛想走,就聽到旁邊一個男子溫磁的聲音,“

飄渺薄雲舞,悠悠女鬼現

,魂字。”

卿渺渺盯著男子看了半會,單純的覺得他好看,她想起姐姐成親時,形容姐夫身姿挺拔,面如玉冠,風度翩翩,大抵就是這般模樣吧。

老伯把那個燈籠取下來,遞給宋辭,“公子,好彩頭,要不要再猜一個?”

宋辭接過燈籠,從上面取下玉墜,溫儒地笑著說,“夫子,心頭好這種東西,一件就夠了,再多就顯得沒意思了。”

宋辭側目看著卿渺渺,“姑娘,你說對不對?”

“呃?”卿渺渺緩過神來,點頭,“那是自然的,多而無彩了。”

宋辭把玉墜遞給卿渺渺,“君子不奪人所愛,況且是美人所愛,姑娘,容我借花獻佛,這個玉墜就送給你了。”

“這個,我與公子素不相識,我怎麼好意思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卿渺渺推託。

宋辭輕笑,“舉口就來的禮物,怎麼算得上貴重呢,我一個大男兒,又無心悅的姑娘,我拿這個玉墜有什麼用,姑娘若不嫌棄,就收下吧。”

卿渺渺接下玉墜,巧笑嫣然,“那我就先替公子收著這玉墜吧, 往後有機會,再還給你。”

“萍水相逢,若再相遇,那便是有緣了。”宋辭雙手揹負,挺了挺身姿,“姑娘,後會有期。”

卿渺渺望著宋辭的背影,嘴角溢著笑意。

如心用手肘撞一下卿渺渺,“小姐,你忘了夫人怎麼教誨你的了,京城重地,切莫隨意收別人的禮物,會給大人添麻煩的,況且,這是系身的東西,你怎麼能收一個男子送的呢,那你是系在身上,還是放在屋裡?”

卿渺渺把玉墜握在手心,“如心,你瞎說,這個分明是花燈上的東西,怎麼就成了男子之物,再說了,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商人,大鄴有規定,仕穿錦商穿緞,商人是不允許穿錦綢的。”

“可是……”如心還想說什麼,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2。

卿渺渺再見宋辭,大概是兩個月之後,那日城外的夫子寺週年慶,夫子寺向來香火鼎盛,聽聞是有求必應,心誠則靈,卿夫人每年都要去那裡添香油錢的。

卿南是大鄴兩朝丞相,總能逢凶化吉,除了他懂進退,審時度勢,卿夫人覺得,少不了神佛庇佑。

卿渺渺陪卿夫人天沒亮就來寺裡,想著上頭炷香的,只是她們還是來晚了,寺廟外面排了長長的隊伍。

卿夫人嘆息,“現在的人,越來越虔誠了,想去年我們來得還晚一些,還能趕得上頭炷香的。”

卿渺渺扶著卿夫人安慰,“娘,我佛慈悲,佛祖不會介意你早一步晚一步燒香的,等會我們多添點香油錢就行了。”

卿夫人婉笑,“你呀,就是懶,早些叫你起來,還不願意,以後嫁人隨夫了,有些事情,還是你做婦人該做的。”

卿渺渺撒嬌地說,“我還小,嫁什麼人。”

卿夫人捏著卿渺渺的鼻子,“你呀,像你這麼年歲,你姐已經嫁人了,還小,瞧你姐跟姐夫把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你若是有你姐一半溫婉,也許早就許配人家了。”

“娘,我才不想那麼早嫁人呢。”卿渺渺把頭依偎在卿夫人的懷裡撒嬌。

如心輕扯一下卿渺渺的衣袖,指著寺裡面,與靜慧師太一起聊天的宋辭,“小姐,你看那位公子,是不是上次,上次花燈會撞見的那位?”

卿渺渺往宋辭那裡望過去,靈機一動,“娘,你先等著,沒準這頭炷香有著落了。”

“哎,渺渺,別胡來……”卿夫人話還沒說完,卿渺渺已經往寺門口走過去了。

守門口的尼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寺裡現在還沒到時辰開門上香。”

卿渺渺雙手合十,“師父,我是跟那位公子一起的。”

宋辭向卿渺渺走過來,“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

卿渺渺用目光示意,“你與靜慧師太很熟悉?”

宋辭搖頭,“今日第一次見面,不過,聽聞夫子寺有求必應,我初來京城,想在這裡求個平安,剛與師太商量,給寺裡添一新廟堂,師太念我虔誠,便讓我今天上頭炷香。”

“添一處新廟堂,那得多少錢?”卿渺渺驚訝的看著宋辭,“我怎麼看你也不像財大氣粗的人。”

宋辭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笑,“姑娘,我是財大,並不氣粗,以後可不要隨便用財大氣粗來稱讚別人了,再者,錢財乃身外之物,能換個心安,已然是最好的用處了。”

卿渺渺不禁打量起宋辭,他視錢財的態度,像極了父親對權勢的深思,父親與先皇是忘年之交,父親年少時,對先皇有過命的交情,先皇讓他坐政扶持,年紀輕輕就給了相位,父親一直躬身自省。

當初想與父親結親的達官人,把相府的門檻都踩平了,可父親娶了商戶出身的母親,相敬如賓,就是有人想給父親塞妾,都讓父親母親婉拒了。

後來,先皇臨終託孤,把皇上託付給父親,父親在朝中說一句話,都要深思熟慮才說的,父親說,他的一句話,可能影響一個人的仕途,甚至影響到朝局。

父親讓兩個兄長從小習武,保家衛國,卻極少讓他們參與朝政紛爭,父親說,朝堂上的事,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卿家能替天下百姓做事就行了,不非得爭得什麼人前顯貴。

父親的意思是,將來他百年後,有臉面去見先皇,就足了。

宋辭輕喚一句,“姑娘,這麼盯著一個男子看,似乎有些失禮。”

卿渺渺尷尬地低下頭,咧嘴笑著,“公子,這頭炷香,你一個人上未免浪費了些,介不介意,讓我娘上一炷香?”

宋辭坦言,“無礙,讓你娘進來吧,等吉時一到,你們就上頭炷香,我與師太還有些事要商量。”

宋辭跟小尼姑說了幾句話,卿渺渺招手,拉著卿夫人進去了。

卿夫人望著宋辭的背影,有些納悶,“渺渺,那位公子是誰,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了?”

卿渺渺摸著後腦勺傻笑,“娘,我忘了問他姓什麼了,娘,他是剛進京的商人,你肯定沒見過他,這樣吧,你們先進去上香,我去找他,總得跟他說聲謝謝的。”

卿夫人凝目,“渺渺,那公子看著氣宇不凡,你別毛毛躁躁的。”

“知道了,娘。”卿渺渺揚著笑意。

後來卿渺渺曾經想過,如果這次她聽孃的話,沒有毛毛躁躁,沒有追上宋辭,是不是,她會跟姐姐一般,嫁得良人,一生兩相依?

3。

卿渺渺在一個佛堂外面候著,大約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宋辭便從裡面出來,迎著半亮未明的朝陽,宋辭向卿渺渺走過來,他像一束溫柔的光,輕軟又舒適。

卿渺渺折著樹葉,“你不是有事跟師太商量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宋辭看著卿渺渺半會,把目光挪開,不至於失禮,“姑娘不是在等我嗎,讓美人久等,可是罪過了。”

“是不是,每個商人都像你這麼油嘴滑舌的?”卿渺渺轉身,沒看宋辭。

宋辭往前兩步,與卿渺渺並排而立,單手靠背,“能說會道,大概是商人的通性吧,不過,我說的句句屬實,並非故添糖話。”

“你說你剛來京城,是打算在京城落腳嗎?”

“嗯,春風酒樓就是我開的。”宋辭言語大方,跟他的人一樣明朗,“在下宋辭,姑娘以後想找我,去春風酒樓便好,不過我不常在酒樓,在外面奔走的時間比較多,畢竟無妻兒,無牽掛。”

前陣子,京城的確新開了間春風酒樓,卿渺渺是知道的,那酒樓開張當日,免了一日的流水席,此做派的確像宋辭這般,財大氣粗的行為。

想到財大氣財,卿渺渺不經意笑了下,她側身,微微福身,“今日宋掌櫃讓香一事,渺渺略表謝意,改日必登門答謝。”

“區區小事,何足言謝。”宋辭用手輕抬,示意卿渺渺禮重了,他喃喃道,“渺渺,可是‘飄渺薄雲舞,悠悠女鬼現’的渺渺?”

卿渺渺婉笑,她本想說她是相府千金的,但轉念一想,會不會嚇著宋辭,便把到口的話嚥了回去,“正是此渺,生來渺小,不奢大志。”

宋辭斂了眉目,眼底有些溫軟,“生來渺小,不奢大志,有意思的名兒,渺渺姑娘,你知不知道,有時候,平凡才是最難得的奢求。”

卿渺渺對上宋辭的目光,兩人眼角含了些笑意,吉時已至,寺裡開門放香客進來,一時湧進來的香客過多,幾個孩子打鬧追逐著過來,一個小男孩撞一把卿渺渺。

“小心。”宋辭眼快手疾,攬著卿渺渺的腰身,把她拉近懷裡,避開小孩,衝撞間,兩人的唇瓣碰在一起,摩擦而過。

卿渺渺雙手抵在兩人之間,宋辭的氣息從她臉龐遊過,她窘迫地推開宋辭,後退兩步,“宋掌櫃,謝謝你,我,我先回去了。”

宋辭對著卿渺渺的背影說,“渺渺,聽說,來夫子寺求姻緣的,一求一應,等會別忘了求上一支姻緣籤。”

卿渺渺回過頭,宋辭衝他笑了笑,“還有,記住,我叫宋辭,下次見面,別再叫我宋掌櫃了,聽著像叫個老頭子一般。”

卿渺渺撲哧笑一下,小步走開。

4。

從夫子寺回來,卿渺渺整日開始有些茶飯不思,她拿著上次燈會上宋辭送給她的玉墜,細細觀看,時而傻笑。

上次她真的去求了一支姻緣籤,上上籤:

拔開雲霧見花笑,不辭春風遇良人

莫不是,宋辭就是她的良人?

“小姐,你一個人傻樂什麼?”如心替卿渺渺換了熱茶,瞟著她手裡的玉墜,“小姐,想那位公子了?”

“別瞎說,讓娘聽到該誤會了。”卿渺渺把玉墜系在腰帶上,“如心,你覺得宋辭怎麼樣?”

“那位宋公子嗎?”如心凝思了一下,“小姐見過的人無數,小姐說好便是最好的。”

“我什麼時候說他好了。”

如心指著卿渺渺的臉比劃著,“小姐臉上就寫著,宋公子最好了。”

“如心,你笑話我。”卿渺渺嗔斥,卻是春心蕩漾,宋辭無論從談吐,還是模樣,品行上,都佔了極好的優勢,哪個姑娘會不喜歡?

卿渺渺畫了個好看的淡妝,柳眉如梢,兩腮染紅,她特意換了一身水藍長裙,第一次與宋辭相識,她穿的就是這身衣裳。

卿渺渺獨自去了春風酒樓,她環視四周,卻沒看到宋辭,她有些失望,要了兩盤小菜,在一旁坐了下去。

卿渺渺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依舊沒見到宋辭,有些蔫氣,她放下一錠銀子,便離開了。

在春風酒樓旁邊有處投壺,卿渺渺百無聊賴地在那裡看了許久,心癢癢的,她給了銀子換十根羽毛箭,她投了九根,一個也沒中,平時她投壺技術還是可以的,也許是心不在焉吧。

卿渺渺把手中最後一根羽毛箭垂直正想放下,被一隻大手握著,抬了起來,她倏然扭過頭,心中驚喜,“宋……宋辭。”

宋辭溫笑,“這麼叫就對了,怎沒到最後就放棄了,往往驚喜是留到最後的,不如我替你投一根,失禮了。”

宋辭說著,緊握著卿渺渺的手,另一隻手攬過她的纖腰,頭貼著她的頭,“別看我,看前面。”

卿渺渺臉剎時漲得通紅,把目光投到前面,宋辭一放手,果然投中最遠的那個壺,老伯把壺裡面的那支銀釵拿出來,遞給宋辭,“公子好手法。”

宋辭得意地應著,“美人在懷,手法能不好嗎?”

卿渺渺退後幾步,宋辭往卿渺渺靠近,替她把銀釵子插好,“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好歹是我們一起投中的,挺有紀念價值的,渺渺,你說呢?”

“啊?”卿渺渺嘴角微微挪一下,不失禮數地笑了一下,“你怎麼每次都神出鬼沒的。”

宋辭沒有應話,而是逼近卿渺渺,附在她耳邊輕囈著,“渺渺,你今日與往日不同,你今日很漂亮,聽說,你在春風酒樓等了許久,是特意等我的嗎?”

卿渺渺臉微微發熱,她性子雖有些大咧,卻也是個閨閣姑娘,哪裡經得起宋辭這麼輕佻言語玩弄,“你少貧嘴,我之前說過要登門答謝,我從不食言。”

“這麼說,你是承認,專承來等我的了。”宋辭側目,肆意地盯著卿渺渺,“女為己悅者容?”

卿渺渺反駁,“是女為悅己者容。”

卿渺渺的目光撞上宋辭溫灼的目光,他狡黠地露著一絲笑意,她一下子就意識到,被宋辭套路了,她躲開目光,盯著自己的腳踝,憋紅著臉。

宋辭越過卿渺渺身側,“來都來了,陪我吃頓飯,就當是你答謝我了。”

卿渺渺隨宋辭進了春風酒樓,進了廂房,這裡的小二的確是尊稱宋辭為掌櫃。

酒過三巡,宋辭捏著酒杯,透過渾濁的酒色,望著卿渺渺,目光溫軟,“渺渺,不知你可許配人家了?”

卿渺渺夾菜的手擱了一下,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把筷子放下,“宋辭,你這話問得,似乎有些唐突了。”

“是有點,但我必須知道,你有沒有許配人家,才好拿捏著分寸。”

“什麼分寸?”

宋辭仰頭,把酒一飲而盡,他緩緩地放下酒杯,隨著杯子落下,嘴裡飄出一句話,“你若許配人家,我與你該保持距離,我該把對你的喜歡藏在心底,你若沒許配人家,我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坦露心聲。”

卿渺渺沒料到宋辭說得這般直白,她端著的身子有些虛,宋辭斂了眉目,溫言,“渺渺,你沒回答,我就當你沒有許配人家了。”

卿渺渺緊張地扣著桌面,“宋辭,你吃醉了。”

宋辭走到卿渺渺旁邊,拉起她的手,卿渺渺手心明顯滲著汗,有些冰涼,“渺渺,我清醒得很,不管你信不信,那日花燈會,我對你便有些情愫,後來在夫子寺遇到你,我更確定,我喜歡你,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們都生來渺小,不奢大志,如今你就是我的大志了。”

卿渺渺緊垂著眼簾,“宋辭,我們算下來,只見過三次面,你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急了些。”

“緣份的事,沒有急緩的,你若是覺得我誠意不夠,我明日就去府上提親,對了,你府上是哪裡?”

卿渺渺著急地抬頭,“別,先別去,我想等我們相處一段時間,覺得合適了,再讓你去見我爹孃。”

宋辭激動地說,“這麼說,你是同意與我共赴一生了?”

卿渺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半晌才說,“誰說與你共赴一生了,沒準後來我發現不喜歡你了。”

宋辭把卿渺渺擁入懷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卿渺渺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突然,她感覺還有些迷糊,不太真實。

5。

卿渺渺與宋辭揹著父母私下往來了兩個月,她對宋辭的感情,越來越篤信。

那日父親剛從朝堂下來,卿渺渺把父親與母親叫到一塊,神神秘秘地說,“爹,娘,女兒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什麼事,神神秘秘的。”卿南看著卿渺渺,打趣地說,“該不會是相中哪個男子,想嫁人了吧?”

卿夫人瞅著卿渺渺嬌羞的樣子,緊張起來,她拉著卿渺渺,“不會是真的吧,上次夫子寺那位公子?”

卿渺渺輕輕點頭,用餘光瞟著卿南,卿南忖思片刻,“女大不中留,只要是你們兩情相悅,爹不會過於插手你這事的。”

卿夫人也隨之點頭,“那位公子我瞧著,一表人才,是個溫和的人,約個時間,讓他來府裡跟我們見見面再說。”

卿渺渺得到父母應允,咧嘴高興地笑著,“娘,宋辭是春風酒樓的掌櫃,他說了,要約你們去春風酒樓見面的。”

卿夫人讚許地說,“春風酒樓開得那麼大,它的掌櫃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這宋辭是吧,看著應該不錯。”

卿南臉色凝重,“等一下,渺渺,你說他叫宋辭?”

“是呢,爹,有什麼問題嗎?”

卿南眼底渾濁,“當今皇上五王子安親王就叫宋辭,渺渺,你別跟爹說,他們是同一個人?”

卿渺渺先是愣了一會,搖搖頭,“不,怎麼可能,爹,宋辭他,他就是一個商人,春風酒樓是他的,這個他騙不了我,他……”

“渺渺,別說了。”卿夫人突然扼著卿渺渺的手腕,“渺渺,他就是安親王,娘一年前與安親王見過一面,怪不得那天在夫子寺遠遠見著,我就覺得似曾相識,渺渺,這安親王咱們惹不起。”

卿渺渺惶恐地望著卿夫人,“娘,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卿夫人安慰卿渺渺,“渺渺,京城多得是大好男兒,咱們不嫁皇室。”

卿南嘆息,“渺渺,如今東宮空懸,安親王和楚懷王最有望穩坐東宮,楚懷王手握兵權,又有戰功在身,而安親王深得民心,爹不排除安親王有意接近你,是為了東宮之位。”

卿渺渺倒吸口涼意,想起與宋辭相處的種種,從相識到相愛,都是一場意外,並且,宋辭並不知道,她是相府嫡女,她執意搖頭,“不,宋辭不會騙我的,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卿渺渺起身,往外面跑出去,卿夫人著急,“相公,你快去把她追回來,渺渺跟小小不同,渺渺一旦陷進去,就回不了頭了。”

“這條路,總歸要她自己走出來了,明日我去見見安親王,此事,容後再說吧。”卿南深思著。

6。

卿渺渺去到安親王府,見到宋辭,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宋辭拉著卿渺渺的手,“渺渺,我沒有騙你,春風酒樓的確是我開的,我開春風酒樓,只是行善,而我與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沒有跟你坦白身份,只是擔心會嚇著你。”

卿渺渺推開宋辭,冷漠地看著他,“那你又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

宋辭溫言,“渺渺,我喜歡的是你的人,不管你是什麼樣的身份,都不衝突的,我的王妃,只有你。”

“宋辭,我叫卿渺渺,我是卿南的女兒,來給我提親的達官貴人,要把卿府的門檻都踩平了,京城是個藏不住事的地方,你會不知道我?”卿渺渺眼底蒙上薄霧,“王爺,你是從一開始就想接近我的了吧,你知道我卿家的姑娘不嫁仕郎,所以,你就隱瞞身份,與我虛情假意,對吧?”

宋辭無辜地搖頭,“渺渺,我的確不知道你是丞相的女兒,我們相愛在先,我對你是真心的。”

卿渺渺哽噎,她望著宋辭,一字一句地說,“宋辭,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對不起,我們的事,就此作罷吧。”

卿渺渺一步步後退,倏然轉身離開。

宋辭追著卿渺渺出了院子,他扼著卿渺渺的手腕,拉著她入懷,扳著她的後腦勺,灼熱的吻侵戰著這片薄唇。

卿渺渺用力爭扎,她雙手推著宋辭,宋辭的吻越漸狂熱,她咬破宋辭的唇,宋辭並沒有放開,舔著血腥與淚水的苦澀,他舌尖探進卿渺渺的唇齒間。

卿渺渺慢慢軟服下來,雙手徒然放下,又環上宋辭的腰間,兩人吻了許久,都有些氣背,宋辭才放開卿渺渺,他捧著她的臉,雙目猩紅,深情地說,“渺渺,山風不歇,海水不涸,我絕不負你,如果你覺得權勢對你是一種壓迫,我可以離京,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沒有你,我活著都沒有意思了。”

卿渺渺嘴唇顫抖,“宋辭,你真的願意為了我,放棄一切?”

“我命都可以給你,還有什麼比你更重要的?”

卿渺渺垂了淚目,“宋辭,山風既歇,海水若涸,我依舊不負你,我卿渺渺這輩子,只嫁你一個。”

宋辭揚起嘴角,眼角溢位一絲溼潤,深深吻住卿渺渺的唇,兩人緊緊擁抱,抱著未來不明的感情,他們是彼此心裡的依靠。

至少,宋辭對卿渺渺來說,是真的,無可代替了。

7。

宋辭並沒離京,那天卿南去見了宋辭,宋辭言之灼灼,他是愛卿渺渺的,如果卿南覺得,讓他放棄東宮之爭,才願意把卿渺渺嫁給他,他完全願意放下一切。

卿南說,大鄴的君主,不該讓他一個朝臣來妄論,他只要確信,宋辭會不會真心待卿渺渺。

後來,安親王娶了相府千金,這事在京城激起一些暗湧,讓那些在朝局上站立不明的人,有了些蠢蠢欲動。

北蠻動亂,不用宋辭開口,朝廷過半官員贊同卿琅掛帥出征,楚懷王手上的兵權,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落在卿家。

卿琅凱旋,宋辭被立為太子,這多少是倚著卿家的功勞。

卿渺渺成親的第三年,宋辭繼位,那天封后大典上,宋辭拉著卿渺渺的手,受著群臣朝拜,宋辭當著大家的面說,“卿渺渺永遠都是朕的皇后,一輩子都是。”

宋辭幾乎做到了,後宮等同虛設,雖也選了幾個大臣的女兒入宮,卻獨寵卿渺渺,夜夜廝纏,他與卿渺渺等同尋常人家過日子。

那晚一翻雲雨後,卿渺渺躺在宋辭懷是,手指劃過他有胸膛,略得失落,宋辭不解其意,把她圈在懷裡,“皇后這是怎麼了,一下子就沒了興致。”

卿渺渺微抬目,深思過後才說,“皇上,你以後也去別的宮裡留宿吧,雨露均霑。”

宋辭捏著卿渺渺的鼻子,“皇后今天怎麼說起這話了,莫不是不,皇后這麼快就厭棄朕了,我們成親才五年。”

卿渺渺搖頭,把頭埋進宋辭懷裡,“皇上,臣妾是越來越愛你了,愛你當然要替你著想,臣妾與你成親五年,未曾懷過孩子,你是大鄴的天子,這事耽擱不得。”

宋辭翻身,把卿渺渺壓在身下,滿目灼熱,“渺渺,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你還年輕,整個太醫院都在替你調理身子,太醫說你身子微寒,是可以調理的,相信不久之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皇上……”卿渺渺目光泛紅,她是多麼不情願把宋辭推向別的女人懷裡,聽到宋辭這麼說,心裡既感動,又內疚。

“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了。”宋辭溫軟地笑了笑,吻住卿渺渺的唇,久久纏綿。

8。

宋辭的情話,不過躺在錦熹宮的榻上,說了兩載,與卿渺渺纏綿兩載。

邊鏡在卿家兩子的守護下,久得昌平,而卿南作為三朝丞相,位高權重,臣民敬戴,卿家多少有些功高鎮主。

宋辭讓卿渺渺勸卿家父子,在朝堂上言出無狀,再做些損害百姓的表象出來。

卿渺渺甚是不解,宋辭討好地說,“渺渺,這不過做些表象,騙騙天下百姓的,如今這天下,說是朕的,可天下的臣民,都盯著卿家,唯卿家是首,朕答應你,只是順勢要回兵權,並且,你爹早就說過,辭官歸鄉了,你爹做了一輩子的丞相,愛惜名聲,你替朕去勸勸他。”

卿渺渺不可思議地望著宋辭,“皇上,你讓我爹辭官歸鄉,我兄長歸還兵權便可,何必還要演這出傷害百姓的戲?”

“渺渺,卿家的威望在百姓心中,已然樹立起來,長此下去,朕這個皇上,天下人都說是卿家替朕打下的了。”

卿渺渺執意搖頭,“皇上,我爹從來躬身自省,沒越過一絲規矩,全心全意替大鄴守著江山,我兄長用命替大鄴守著和平,當初也是你把兵權放到他們手上的,如今鬧這一出,著實寒了父兄的心。”

宋辭臉色沉凝,他沒了平日裡的溫軟,“卿渺渺,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朕的這個天下,是卿家打下來的,朕娶了你,才做了太子,穩坐皇位?”

卿渺渺愣了一下,“皇上,臣妾沒有這個意思,臣妾只是……”

宋辭拂袖,“皇后,你是大鄴的皇后,朕對你一心一意,就算你生不了孩子,朕也從無半句責怪之語,你要惜福,自己好好反省吧。”

“不是……”卿渺渺的話還沒說完,宋辭就氣恨恨地離開了,這是宋辭第一次跟卿渺渺說重話,卿渺渺覺得雲裡霧裡的。

那天晚上,卿渺渺在迴廊上坐了一宿,宋辭第一次沒來錦熹宮過夜,卿渺渺回想以前的種種。

出嫁前夕,父親叮囑她,伴君如伴虎,安親王極可能是大鄴未來的天子,你要戒驕戒躁,凡事思而後行。

母親說,渺渺,我看你爹這大半輩子在官場上打拼,每日憂心忡忡的,往後你要過的,便是你爹這日子,娘是千萬個不願意,既然你喜歡,娘也不阻止你,難得的是,安親王待你極好,只是,你記住一點,你的行為舉止,代表著整個卿家,一人犯錯,全家共罪。

卿渺渺不敢想象,若是卿南真的做了什麼出格的事,罪狀擺在跟前,宋辭會真的如他所說的,只是免其官職嗎,卿南一輩子的好名聲,怎能說毀就毀。

幾日之後,宋辭才再來錦熹宮,依舊是舊事從提,卿渺渺態度堅決,“皇上,恕臣妾無能,如果皇上覺得卿家功高鎮主,臣妾自請離宮。”

宋辭盯著卿渺渺看了許久,從嘴皮裡擠出一句話,“卿渺渺,你也想陷朕於不義是不是,朕分明當著朝臣的面說過,你這輩子都是朕的皇后,你想讓朕廢后嗎?”

卿渺渺目光堅定,“皇上,既不能廢后,是不是,臣妾死了,就可以免了卿家的罪過,這一切,不過是因臣妾而起。”

卿渺渺拿捏著茶杯,恍恍失笑,“皇上,卿家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要拿回去,一句話的事,今日是兵權,明日是卿家的命,是不是,下一個,就該輪到臣妾這個一無用處的婦人身上了,是,你是說過,卿渺渺這輩子都是你的皇后,你不會廢后的,也對,活著是皇后,死了不就得啊麼?”

宋辭惱怒地瞪著卿渺渺,“卿渺渺,你狂悖。”

卿渺渺隔著淚目,“卿家生我育我,我護著他們,怎麼就狂悖了?”

宋辭奪過卿渺渺的茶杯,丟摔在地,滿殿宮女跪了一地,宋辭冷笑,“皇后行為乖張,即刻起罷去六宮主權,禁於錦熹宮,無詔不得出。”

卿渺渺倔強地望著宋辭,兩人四目相對,直至宋辭憤然離去,她豆點大的淚水才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卿渺渺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狂悖惹惱了宋辭,還是宋辭被她窺空心思,惱羞成怒。

9。

中秋過後,那夜月明高空,錦熹宮突然走水,待宋辭走來到錦熹宮時,熊熊的大火,觸目驚心。

宋辭激動地想要衝進火海里,被宮人攔了下來,宋辭身邊跪著幾個妃子,還有太監宮女,“皇上,保重龍體啊,你切不能進去,皇上,你要替大鄴的百姓想想啊。”

宋辭跪倒在地,盯著那場大火,雙目赤紅。

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卿渺渺被抬出來時,面目全非,太醫跪在宋辭面前,“皇上,娘娘是先自刎,才引起這場大火的,娘娘身上有濃重的油味,娘娘是死心已決,引火自焚的,皇上,要節哀啊。”

宋辭抱著卿渺渺的屍體,他身體瑟瑟發抖,嚎啕大哭,“渺渺,你怎麼就這麼傻,我們還有大好的日子,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你的命,我只是想好好做個君主,我怎麼就錯了。”

“渺渺,你用不著用你自己來保全卿家,我說過的,我真的不會傷害卿家的,那是你的至親,你怎麼就不相信我了。”

“渺渺,你回來,你說過要陪著我一輩子的,渺渺,渺渺……”

宋辭的哭聲在這片廢墟中迴盪著,撕心裂肺。

宋辭與卿渺渺相愛的時候,卿渺渺就說過,等哪天宋辭變心了,她就把自己燒成一撮灰燼,不給他留下一寸屍骨。

原來,深愛時的戲話,等不愛了,就成了真話,那晚,宋辭抱著卿渺渺的屍體,在那堆廢墟中,坐了一夜。

番外.夙離

1。

我叫夙離,從小看著母親在洇河上賣唱,母親嗓子好,皮相好,每日專程來聽母親唱曲的人,只多不少。

從小耳濡目染的,我也長了一副好歌喉,母親甚至說,我唱得比她唱得還要婉轉動聽,但是,母親從不讓我開嗓,母親說,我這一開嗓,這輩子就步了她的後塵,沒有活路了。

是的,母親一點活路也沒有了,靠著賣唱,把自己嫁給父親,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父親經商失敗,染上賭博,母親用嗓子換來的錢,都不夠填父親的賭債的。

父親對母親拳打腳踢,嘴裡還罵著汙晦的言語,說母親賺的錢,不乾不淨,說我是野種,母親是剋星。

在債主又一次上門討債,父親企圖把母親賣給債主時,母親趁夜帶著我逃了出來,絕望之際,母親抱著我跳了洇河。

母親沒了, 我卻活了下來,我被一位公子救了下來,六歲的我,有了新生,有了救命恩人。

救我的人竟是當今的五王子,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眼,宋辭那張溫善的臉映入眼簾,他激動地握著我的手,“醒了,她醒了,母妃,他醒了。”

“醒了就醒了,大驚小怪的。”婦人不耐煩地應著。

透過月色,我依稀看到宋辭腰間的玉佩,紅得跟血一般。

後來,我再醒來,便是在宮裡了,宋辭央著麗妃把我留在他身邊伴讀。

宋辭不過比我年長四歲,他個子卻比我高出半截身子,我總是要抬頭才能看到他。

宋辭說,“夙離,在宮裡,你只許抬頭看我,你不許這麼看著別人。”

我臉上憋急,我以為這是宋辭對我的偏愛,卻不知,在宮裡這麼抬頭看主子,是大不敬之罪。

2。

宋辭十八歲封王出宮,麗妃替宋辭挑了幾個合心眼的丫頭過去安親王府,我是宋辭唯一一個,主動要帶出宮裡的。

我一直覺得,宋辭對我,是區別對待的,宋辭也調侃過我,說我與他青梅竹馬,按戲本上唱的,我是要與他結親,我羞煞著臉,或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整顆心,都懸在宋辭身上,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只要遠遠看著他,我就心滿意足了。

後來,安親王府進來了兩個男子,時常伴在宋辭身邊,他們說話的時候,宋辭不準任何人靠近,那日我經過書房,隱約聽到兩個男子與宋辭談話。

“卿家二小姐,是個靈活的姑娘,相爺說過,卿家的姑娘,不嫁仕郎,要想娶這位二小姐,一定要誠心,並且,先討二小姐的歡心,出其不備,讓相爺無反駁之力。”

“你去幫我把這位卿小姐的喜好,還有行蹤,都給我查得仔仔細細的,區區一個官家小姐,我還不信我討不了她的歡心了。”

這是我聽過宋辭說過最篤信的話,這句話像針尖咯在我心口一般疼痛。

3。

宋辭變了,變得不愛跟我說話,變得整日與那兩個男子細究,怎麼討好卿家二小姐。

我第一次見卿渺渺,是她衝撞著來王府,責怪宋辭欺騙了她,卿渺渺絕望地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想,這是一個多麼明理的姑娘。

可是,卿渺渺終歸是愛宋辭的,愛得義無反顧,我親眼目睹他們在院子裡親熱,如果不是聽到宋辭之前與男子說的那些話,我一定想深信,宋辭是愛慘了卿渺渺。

一個王爺願意放下身段,放下權勢,與你雙宿又棲,卿渺渺怎麼會不掉進宋辭的溫柔鄉里呢?

宋辭成親前夕,他突然把我找來,他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說,“夙離,我需要你。”

我惶恐地望著宋辭,“王爺,奴婢愚笨,不知你這話什麼意思?”

宋辭輕抿著嘴,“夙離,卿渺渺嫁進王府,我想讓你在她身邊服侍她,不用太刻意在她身邊走動,只需要幫我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倏地下跪,宋辭這是想讓我與他同流合汙,是的,同流合汙,“王爺,奴婢笨手笨腳的,怕做不好。”

宋辭走過來,握著我的手把我拉起來,“夙離,你在我心裡,從來都是與旁人不同的,夙離,我需要你,除了你,我不知道找誰幫我了,你幫幫我,行不行?”

“我……”

宋辭把我擁入懷裡,“夙離,等事成之後,我們就可以明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我羞怯,卻堅定地點頭了,我生來最忌做惡人,卻貪戀這本不該有的溫暖。

4。

我在卿渺渺的院子裡做著最不起眼的事情,掌燈,卿渺渺幾乎從來沒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整日看著她與宋辭和和美美,好不歡快,我心裡五味雜陳。

但是,我每日都會做一件事,就是在卿渺渺的湯裡面散上一種紅色的粉沫,宋辭並不隱瞞我,那是一種讓婦人無法懷子的藥,宋辭說,他不能讓卿家拿捏著,卿渺渺不能生下她的孩子,就算要生,也不能生下王府的嫡子。

後來,我隨卿渺渺入宮,我從那個不見天明的地方出來,又回到那個,見不得光的地方。

在卿渺渺入宮的第三個月,她有喜了,太醫沒告訴卿渺渺有喜的訊息,而是去告訴宋辭了。

宋辭找的我,我才知道,卿渺渺有喜了,我第一時間,竟是替卿渺渺高興。

宋辭盯著我看,目光嚴厲,“夙離,是不是你做的?”

我張著口,半晌,硬是沒說出半句謊話,然後點頭,下跪,“皇上,娘娘好不容易才得來這個孩子,這也是你的孩子,你就讓娘娘生下來吧。”

宋辭扶起我,眼底隱晦,“夙離,你傻啊,渺渺這身子,現在就算她懷有孩子,也保不住的,只會傷了身體。”

“皇上,你幫幫娘娘。”我帶著哭腔說。

宋辭背過身去,“夙離,以後沒經過我同意,不準衝動行事了,這事別讓渺渺知道,朕會讓太醫偷偷把孩子流掉的。”

我咬著嘴唇,舔到絲絲血腥,“皇上,你愛娘娘嗎?”

宋辭大概沒料到我有此一問,他凝思半會,回過頭來,對著我的目光,堅定地說,“當然愛,我愛渺渺,才更愛惜她的身體,我不能讓這個孩子要了她的命。”

瞧,說得多冠冕堂皇,情深意切的,就是這麼一個人,夜夜與卿渺渺歡愛,日日讓我在卿渺渺的湯裡下藥,卻說著這世間最動聽的情話,整個後宮都說,皇上愛慘了皇后娘娘。

我看著平靜的宋辭,心裡發怵。

後來我不止一次想跟卿渺渺坦白,但我說不出口,我不知從何開口。

5。

宋辭軟禁卿渺渺,這事情於我來說,不算驚訝,意料之中,只是來得比我想像中的要快一些。

錦熹宮的宮人,一夜走光了,只有如心跟我依舊守著錦熹宮,宋辭說過,我什麼時候想回到他身邊,隨時都可以。

我卻懾了,選擇留在錦熹宮。

我終於看著卿渺渺從一個靈活的丫頭,一步一步地變成深宮怨婦。

卿渺渺問我,“夙離,大家都走了,你為什麼要留下來。”

我跪在卿渺渺跟前,“娘娘,奴婢是來服侍主子的,主子去哪,奴婢就去哪。”

卿渺渺看著我,突然紅了眼眶,“哪有像你這麼傻的人,從一而終的。”

我想,卿渺渺大概想說,她才是她嘴裡那個傻人吧。

後來,宋辭有大半年沒錦熹宮,卿渺渺會跟我說起從前往事,說起她那個嫁給商戶的姐姐,說起卿家的家教,說起從前與宋辭的恩愛。

我偶有提起,我是被宋辭在洇河上救起來的,我的阿孃葬身在洇河那裡。

卿渺渺徒然望著我,“夙離,你是不是喜歡皇上?”

我倏地跪下,“奴婢不敢。”

卿渺渺隔著淚目,卻笑了,“藏在心底的愛,比擁有虛情假意的好多了,真想重新走出這宮殿,看看外面的風光,沒有宋辭,沒有傷害,沒有愛。”

6。

中秋過後,卿渺渺越發地少話,有時候一呆,就是一整天,卿渺渺似乎動了輕生的念頭,卿渺渺說,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如果沒有這樁親事,卿家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她死了,卿家也不會被宋辭忌憚了。

後來,我尋瞭如心,拿了卿渺渺那個整日握在手心裡的玉墜,讓她去尋宋辭,說娘娘有悔改之意。

我記得,那天晚上,星空明朗,如同那夜,我在洇河上,睜著微薄的目光,第一眼看到宋辭時的月色一般,軟軟的溫暖,我願意相信,宋辭的心,曾經潔白無瑕的。

我遞給卿渺渺一杯茶,“娘娘,喝口茶潤潤喉。”

卿渺渺木然地接過茶喝了下去,我婉婉發笑,“娘娘,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從宮裡走出去,記得,每逢三月初八,替奴婢去洇河放上一個冥船,我怕我娘再也找不到她的船了。”

卿渺渺驚愕地瞪著雙目,她抓著我雙手,一個勁地搖頭,“夙離,你想做什麼,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能做傻事。”

我推開卿渺渺,“娘娘,奴婢從來就不是個好人,對不起,你原諒奴婢吧。”

卿渺渺暈了過去,我事先尋了兩個侍衛假扮成倒糞桶的宮人,把娘娘扶進桶裡,推了出去,並給了他們一塊令牌,那塊令牌是進宮後,宋辭就給我的,他知道我每年三月初八,都要出宮去洇河一趟。

我想,宋辭心裡,大抵也給我留了一席之地,不管是不是愛。

其實受過卿家恩惠的人很多,想找一些人幫助卿渺渺出宮,比我想像的簡單。

我換上卿渺渺的衣裳,往身上倒了油,點了火把,用匕首抹了脖子,一切順順當當的,我想,等宋辭趕到的時候,我一定被燒得血肉模糊了。

卿渺渺,宋辭欠你的,我替他來還給你的,你們兩清了,宋辭,我與你,恩也好,怨也罷,咱們也兩清了。

我生來最忌做惡人,我曾也想做個普度眾生的好人,可惜我膽怯,貪生,我修行不夠,豁不出自己的命,捨己救人。

我到底是做盡壞事,這個時候竟然不忌死色了,如果,那年,我沒有遇上宋辭,沒有多活這十幾年,會不會好些?

尾聲:

大鄴皇后葬身火海,皇上悲痛不矣,大赦天下,卿家父兄三子,辭官返鄉。

三月初八,洇河旁邊有個穿著白衣,戴著斗笠的女子,手裡拿了一張冥船,卻又折身回了車上。

如心扶著女子的手,“小姐,為何不去了,這幾年,你都去放冥船。”

女子望著不遠處站著的宋辭,“有人替她放了,走吧,回去。”

女子閉目,沒有再望一眼宋辭。

那麼警惕的宋辭,後來尋不到夙離,大概也猜到,那日在錦熹宮葬身火海的,並不是卿渺渺,是他親手救上來的夙離。

只是,那晚,夙離死了,卿渺渺死了,宋辭也死了,活著的,只是卿家的二姑娘,還有,大鄴的天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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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夢,頭條首發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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