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年看電影《鋼琴家》時，有一場戲可謂童年陰影。
法西斯闖入一戶猶太人家裡，毫無預兆地將老頭連人帶輪椅從三樓拋下去。
整個過程就像丟棄一個垃圾。
突如其來的慘劇，讓人震驚、恐懼和憤怒。
而這種毫無鋪墊的冷血“行刑”。
如今，也出現在了國產電視劇中。
由李幼斌、黃景瑜、楊祐寧、蓋玥希、程煜主演的刑偵懸疑劇《罰罪》。
開篇便是這樣的大尺度：
一幢爛尾樓裡，男人正在錄影哭訴：自己窮盡一生積蓄買的房子，開發商黑心故意爛尾。
不僅住不到，每個月還要還一萬塊錢貸款。
他們去找開發商理論，換來的代價卻是兒子失蹤，妻子被打到腎臟摘除。
然而他控訴的話音未落，一行人就闖了進來。
下個鏡頭，男人被無情扔出窗外。
尺度之狠，不可謂不震驚。
加上
住房爛尾、黑惡勢力
，又個個是這兩年來極受公眾關注的社會問題。
從這樣的口子掀開故事，上來就直捅國民心窩，《罰罪》有點東西。
在抱著好奇心一口氣連刷十集之後，我發現：
它有望成為《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後的又一部尺度代表。
是近年不多見的，敢亮態度的硬核刑偵劇。
除了
大尺度
、
燒腦
等刑偵懸疑劇的頂級配置，還有很多推陳出新的“創舉”，看過之後讓人忍不住想拍大腿。
從沒見過這樣的反派
作為一部正邪雙方對抗的作品，如果反派立住了，就成功了一半。
過去影視劇裡的壞人。
一種是陰狠毒辣，令人聞風喪膽：
比如《無證之罪》裡的李豐田，他只要倒著吸菸，你就等著倒吸最後一口氣。
再比如《中國刑偵一號案》裡的白寶山，據說當年丁勇岱在片場的殺氣，讓參加拍攝的民警都條件反射想拔槍。
還有一種壞人，是把壞字寫在臉上，囂張至極：
代表人物是東興烏鴉和“買瓜保熟”劉華強。
當然，個人認為最高境界的壞。
是《破冰行動》裡的東叔，
是《黑洞》中的聶明宇。
有智商有情商，一副眼鏡，斯文殺手。
《破冰行動》東叔
《黑洞》聶明宇
《罰罪》厲害的地方在於，它把上述幾種壞人，一部劇給整齊活了。
塑造出一群刑偵劇、懸疑劇中前所未有，強悍到讓正面角色無所適從的反派。
故事發生地昌武市，有個趙氏家族。
壟斷了當地的樓市、航運、釀酒、礦山。
他們住的是宮殿般的莊園，行的是欺行霸市，蔑視法制，草菅人命的惡事。
為首的老趙，是家族“一代目”。
曾經警校畢業，後來下海倒騰礦山發了家。
利用這桶金，建立了一個在昌武市隻手遮天的“黑惡帝國”
老趙有多毒？
虎毒不食子，但他卻會對不聽話的兒子動起殺心。
程昱畢竟是演過高斌的人，一臉橫肉八字嘴，那股不動聲色的陰狠勁真絕了。
老趙很有賭王“風範”，膝下四個兒子，分別四個媽生。
趙大，雖然坐的是輪椅，但擺得平謀殺案，構陷得了警察。
昌武市的政商關係一把抓，是趙家的人脈通。
同時他也繼承了老趙的陰毒勁，發起狠來，差點一顆炸彈把兩個親兄弟炸上天。
趙三，是趙家打手集團的首領，性格兩個字——殘暴。
生意談不攏，就乾脆把人打死，鞭屍都要多補兩槍。
不過趙三有點逗比氣質。
沒事會玩一玩於和偉的表情包，把反派整出了點“新意境”。
接著奏樂，接著舞
趙老四，趙家幼子，澳洲留學歸來，表面從不參合家族的打砸搶。
結果扮豬吃老虎，最厲害。
老爹病重，他手起刀落快速將家族權力獨攬。
氣質儒雅，卻招招致命，抓住趙大、趙三死穴，各個擊破整合趙家的勢力。
把男主角常徵玩弄於股掌之中。
智商卓越，城府極深，敢說《罰罪》不爛尾，楊祐寧這個角色將在國劇史上留名。
由於本劇反派太出彩，一度都讓我忘了男主角黃景瑜的存在。
整個趙家，
除了王陽飾演的趙二在檢察院任職，是家中唯一的良心，也是唯一的“反骨”。
其餘四爺倆，真的是陰、狠、毒、暴全面發展。
經濟犯罪、街頭暴力、殺人越貨、敗壞政府公信力，壞事幹絕。
面對這種進化了的反派巔峰團隊，正義一方該如何應對？
匹夫之怒，正義之火！
《罰罪》每集片頭，都會引用管子的一句話：
“罰罪宥過以懲之，殺戮犯禁以振之”
意思就是罰有罪之人，以達到懲戒和震懾的效果。
第一集那起觸目驚心的謀殺案。
一轉頭，就在電視新聞裡變成了絕望丈夫毒打妻子致死，然後畏罪跳樓的社會事件。
真相被掩蓋，趙家的能量可見一斑。
但在電視機前，
有一雙眼睛，怒不可遏。
第一位登場的主角嚴國華（李幼斌飾演），他是省公安廳派來徹查趙家的秘密專案組組長。
和趙家有關的案件，他收集整理了滿滿一個書櫃。
這些都像一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但趙家在當地盤根錯節，可以隨意栽贓陷害，指鹿為馬。
即便是省公安廳專案組，都必須秘密潛伏，稍有風吹草動就得轉移陣地。
再看另一邊。
刑警常徵（黃景瑜飾），“臥底”在趙三身邊，好不容易找到證據將他抓獲。
結果，被領導叫去開一個會的功夫。
證人翻供，證據被篡改，趙三無罪釋放。
更可怕的是，這邊趙三剛一出獄，常徵就被陷害參與謀殺，而且證據“確鑿”。
一邊是警方通緝他，一邊是趙家追殺他。
但黎明都是守出來的。
當匹夫之怒和正義之火被點燃的時候，魑魅魍魎也終有一天無所遁形。
作為應對，嚴國華緊鑼密鼓佈局，暗中協助常徵脫困。
向上，他不斷爭取更多資源，廣納人才充實掃黑團隊，等待出手機會。
常徵雖然陷入絕境，卻有一種“吾輩雖無名匹夫，豈可助紂為虐而敢怒不敢言乎”的筋骨。
他與嚴國華一明一暗齊頭並進，想要在鐵板上鑿出一個窟窿。
和過去同類題材正義一方總是壓制壞人的敘事不同。
《罰罪》的正義在相當大的篇幅中都被壓得透不過氣，沒有理所當然的輕鬆勝利，只有好人的堅貞不屈。
由此也可略窺這劇不一般的野心。
複雜人性的探索，“保護傘”的大尺度呈現
《罰罪》懸疑最大的出處，不在誰是真兇，而是真假難辨，反轉不斷。
警察送指控趙家的證人去檢察院，結果警車窗搖下，伸出一隻手，暗示讓他閉嘴。
一個動作就表明了昌武市的警察中藏有趙家的暗樁。
而且是誰，有多少人，統統不知道。
從公安局副局長，到刑警隊長，再到普通警察，似乎每個人臉上均有若隱若現的秘密。
甚至省廳高層會議，談及趙家，一位高階警司的表情都耐人尋味。
這也是《罰罪》尺度特別大的原因
，除了細緻展示黑惡勢力的暴行，還敢把地方保護傘，以這樣的方式拍出來。
當然，更大膽的是，它的敘事打破了壞人和好人非黑即白的簡單邏輯，描述出人性弧光的複雜。
比如趙家老四雖然看著不擇手段，卻會在平板電腦上畫一張兄弟四人手握手，緊緊圍著中間的趙字隨筆。
往深處看，他的入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保護家人。
把父親從醫院接回家，努力洗白家族，讓生意合法化。
包括對兄弟的態度，這一切都很像經典黑幫片《教父》男主角邁克的做法，
而《教父》的故事核心之一，就是家族至上。
還有李幼斌飾演的嚴國華，換一般劇或許也就是個高舉高打，拔高論調的領導形象。
但有一場戲，他看到在電視報道中，把老趙形容為本市最大的慈善家。
這種現實的扭曲，讓他破防，咬牙切齒罵了句髒話
（看口型，猜猜罵的啥）
，差一點李雲龍附體
（李幼斌在劇中的表演極其驚豔）
。
《罰罪》對人物的理解是寫實的，
不符號化壞人，也不神聖化好人，
有的只是複雜和多元的呈現。
人性皆有可能，某種程度也造就了劇情的反轉不斷。
就好比趙家的貼身小管家，管老趙叫爺爺，管趙一二三四叫叔，親得像小棉襖。
竟然可以一通電話，直接打到秘密專案組。
趙大和趙三糾集人馬去找趙老四搶班奪權。
一轉眼，趙大和趙三的人就站到了對面，大喊“四哥好”。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打破了過去刑偵懸疑劇單線或者雙線懸疑推進的路數，用一張看不清真相的網蓋住了觀眾。
當然，
唯一沒有懸念的是：
再黑的天，也有亮的時候，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有時在想，為什麼當年反腐劇《人民的名義》會如此受歡迎？
可能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李達康、高育良、祁同偉們，無法用簡單的好人和壞人，黑與白去籠統定義。
念頭是顆種子，事出都有因。
這些角色有作為人的複雜弧光在裡面，是立體的。
但很可惜，能如此去塑造角色講故事的電視劇，現在並不多了。
好人偉光正，壞人奸惡蠢。
所以，像《罰罪》這樣的劇，我們且看且珍惜。
文/史蒂芬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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