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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是我的悲劇。
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幸好思念無聲,可惜思念無聲。
原來,那些不被發現的心意永遠是無終而疾的悲劇。
電話一遍又一遍地響,我卻不敢接聽。
或者說,我不忍心更無能為力。
直到它徹底安靜,我才拿起來看,除了電話還有數條簡訊紛湧而至。
「劉小姐,我聯絡不到他了,請你幫我告訴他,孩子生病了。」
「劉小姐,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否則我會讓他後悔的。」
「劉小姐,你也是女人,求你幫幫我。」
「求求你幫幫我,否則我就帶著孩子跳樓。」
……這。
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
雖然,我很想幫她,但是我沒有立場。
因為,我是被告的代理律師,是宋丞花錢請的律師。
我的職責是,維護我方委託人宋丞的合法權益,幫助他跟妻子陳佳順利離婚。
其實,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接到陳佳的電話和簡訊了。
甚至,她曾在電話裡咬牙切齒、聲嘶力竭地指控我,為什麼要幫宋丞這種渣男打官司,難道不怕遭到天譴嗎?
呃……這。
坦白說,沒有哪個女人不厭惡渣男的,但這是工作,我只能儘自己的本分。
我想了想,還是給宋丞打了個電話。
畢竟,雙方還沒有離婚,他有責任和義務對他的妻子和孩子負責。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通。
而後,我原封不動地向他轉述了陳佳的話。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劉小姐,你是我請的律師,不是她請的律師。我希望,你能儘快讓她簽字,而不是來當她的說客。」
我清楚也明白自己的立場,但我還是想再提醒他最後一次「陳女士說今天聯絡不到你,她就帶著孩子跳樓。」
話落,僅停頓了一秒。
宋丞突然失去理智似的暴跳如雷「隨她去,一哭二鬧三上吊,天天玩兒這種把戲,她不累老子都膩了。」
說完,他似乎還不解氣,又咬牙道「我已經對她仁至義盡了,她要死就早點死,我只是心疼孩子有個她這樣的媽。」
咆哮聲嘎然而止,聽筒裡傳來嘟嘟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
顯然,陳佳此前一直用這種行為威脅他。
如今,他煩了厭了,怎麼還會管她的死活。
同為女人,我能體會到陳佳的不易。
所以,我還是給她回了個電話。
只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前一秒還歇斯底里的她會平靜得如此之快。
她跟我說了「謝謝。」
而後,便掛了電話。
那晚,我一直輾轉反側地睡不著,後來睡著了又被噩夢驚醒。
我下意識去摸手機,想也沒想就撥了陳佳的電話。
電話一直沒人接,我心裡越發著急。
我乾脆一邊穿衣服一邊繼續撥打電話,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才被接通「喂,劉小姐,有事兒嗎?」
那一刻,陳佳疲憊嘶啞的聲音猶如天籟。
我心裡鬆了口氣,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她笑了笑,說「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抱著孩子跳樓了吧!」
呃……我還真是這麼想的,夢裡都是她抱著孩子站在頂樓,被風吹得單薄的背影。
我沒說話,她又開口道「你明天把檔案帶過來,找我簽字。」
她說的很平靜,我卻聽的一臉詫異。
因為,她態度變化的實在令人瞠目結舌,我點點頭又趕緊補了句「好。」
掛電話前,她又補充道「我在兒童醫院,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好。」放下手機,我內心一點也沒有馬上要結案的輕鬆,反而有點說不上來的沉重。
可能,因為我也是女人。
我也會結婚生子,我也會面對這一地雞毛的人間煙火。
我想了想,畢竟是去醫院。
所以,我在路上買了個果籃帶過去。
我走進病房的時候,陳佳正在給她兒子講故事。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沐浴在她們母子倆的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在陳佳身上看到母親的光輝,她側臉柔和,一邊輕聲講故事一邊輕拍著兒子的背。
我不敢出聲驚擾她們,站著等了好大一會兒,她才從病床上下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她一邊整理頭髮一邊歉意地對著我笑,眉眼間盡是疲憊和滄桑。
我去過她家裡,也見過她和宋丞的結婚照,那個時候的陳佳光彩照人,眼睛裡閃著愛意。
可如今……真是一言難盡。
「沒關係。」我將果籃交給她,有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孩子沒事吧!」
「謝謝,折騰了半夜才退燒。」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兒子,對我說「你先坐,我洗個臉就出來。」
我點點頭,說「好。」
她放好果籃,就進了衛生間。
我不自覺走到了病床前,盯著床上那一張熟睡的小臉兒看。
真是個可憐的小娃娃。
我不禁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場景。
那是,我第一次約陳佳出來談離婚的條件。
她沒有帶律師,身後牽著一個小男孩兒,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宋丞怎麼沒來,他人呢?」
我解釋道「是這樣的,宋先生全權委託我來處理此事,您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她面上不滿、情緒憤憤,但還是坐了下來。
她將孩子安排在座位裡面,對他說「你自己玩,不要打擾媽媽談事情。」
小男孩安靜地點頭,讓我不自覺打量起他。
他眉眼之間,長得和宋丞有些相似,一言不發地玩著一個飛機模型,全程都沒有打擾我和陳佳的談話。
只是,在陳佳情緒激動的時候,他才會皺著眉頭看過來,但他沒有哭也沒有鬧。
如此安靜聽話的孩子,真的是很少見。
陳佳哭的時候,他會試圖去夠桌子上的紙巾盒,然後被陳佳呵斥「玩你的玩具。」
他眼神怯怯,擔憂地看一眼自己的媽媽又低頭玩自己的玩具。
那一刻,我心裡突然一陣兒難受。
我想起了姐姐家的孩子,比他看起來還要大一些,整天皮猴兒似的在家裡上躥下跳、上房揭瓦。
每次我和姐姐說話的時候,他就會各種打斷、搗亂,纏著姐姐提各種要求。
而這孩子,超乎想象的安靜。
偶爾,我目光跟他觸及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躲閃。
哎……
每一個破碎的家庭背後,都有一個受傷的孩子。
他們何其無辜,要承受父母失敗婚姻所帶來的傷害。
我正出神的時候,陳佳走了過來。
她洗去了一臉的疲憊,卻洗不掉眼裡的滄桑。
一個正在經歷離婚的女人,孩子生病住院了,丈夫卻連個電話也不接。
我想,這大概就是讓她歇斯底里過後,徹底絕望的原因吧!
男人呀!
當初,明明說好的要一起白頭到老,你卻半路腳底抹油和別人雙宿雙飛。
如此,讓人情何以堪。
陳佳很認真地在看離婚協議書。
我能感覺得到,她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在看。
我沒有催促她,更沒有不耐煩。
我沉默地望著,她握著筆不自覺輕顫的右手,白皙的無名指上還殘留著深深的戒痕。
皮肉上傷留下的痕跡會隨著時間淡化、消失,那心裡的傷痛呢?
她翻到最後一頁,目光定格在宋丞兩個字上,而後抬頭問我「他是什麼時候簽好的?」
她一雙大眼,彷彿失了焦。
呃……這,很早的時候宋丞就簽好了字。
宋丞兩個字,龍飛鳳舞潦草敷衍,就像他如今對陳佳、對這個家庭的態度。
我猶豫著措辭的時候,她自嘲輕笑「這大概是最後一次,我和他的名字在同一張紙上了。」
我沒說話,心裡卻想:不,還有離婚證上的那一頁紙。
那才是,他們兩個人最終的結果。
其實,站在我的角度來看,宋丞分割給陳佳的財產相當可觀。
講難聽一點,總比人財兩空要強得多吧!
可透過這段日子的觀察,我發現陳佳在乎的是宋丞這個人,而非他提供的物質條件。
我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愛恨糾葛。
但也能看得出來,宋丞的眼裡早就沒有了愛。
否則,他又怎麼會有別的女人。
他提起陳佳的時候,眼神裡更多的情緒是不耐煩和冷漠。
陳佳一再拖著不肯簽字,提出這樣或那樣的要求,無非就是逼著宋丞跟她妥協。
她甚至,不惜用自己和孩子作為威脅他的籌碼。
可結果呢?
這個男人他不愛你了,任你哭也好鬧也罷,他只會覺得厭煩。
所以,女人呀!
請一定要清醒一點,男人一旦不愛了,離開是遲早的事情。
有時候放手,也是給自己體面。
陳佳簽好名字,看向我說「你的任務完成了,我為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向你說句對不起。」
她面無血色,語氣誠摯。
這樣的她,倒是弄得我不知所措起來了,反覆說道「沒關係,沒關係。」
她放下筆,陳佳兩個字力透紙背無盡悲涼,就像她對宋丞、對這個家的態度。
她努力了,也盡力了。
我拿起她簽好的離婚協議書,臨走時,她問了我一句話「劉小姐,你結婚了嗎?」
我搖搖頭,表示「沒有。」
她又問我「那你有男朋友了嗎?」
我汗顏「還沒有。」
她笑了笑,淡淡地說了句「挺好。」
我說了再見告辭,她轉身將沉默的背影留給了我。
那一刻,我忽然心有所感,她一定是不想讓我再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獻給了愛情。
為此,她走進婚姻生兒育女、任勞任怨做男人背後的女人。
可當初那個與她有白頭之約的男人,卻在婚後與她漸行漸遠,最終成為陌路。
夫妻之間,很難講誰對誰錯。
好的時候講究個緣分,分開的時候也講究個緣分。
緣來緣去,自有天命。
不過,還好。
雖然,她沒了男人,但她還有兒子、還有錢。
也許,幾年之後,她說不定還會感謝她前夫的拋棄之恩。
「是嗎?」
「那誰知道呢?」同事張凡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那你分析的頭頭是道。」我一臉黑線。
她笑了笑「男女之間就那點事兒,看破不說破,千萬別當真。」
……這,我失魂落魄地回來,她就是這麼安慰我的?
我一個連物件都沒有的人,她就叫我看破紅塵,也太不厚道了吧!
她塗著指甲油的修長手指,輕輕挑起我的下巴,眨眼道「說,是不是有暗戀的人了?」
我去,這……
她呵呵一笑,勾唇道「小樣兒,請我喝杯咖啡,姐今天給你好好上一課。」
我撇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潛規則嗎?」
她白了我一眼「鐵公雞,快走快走。」
吹著空調,享受著悠閒的下午茶時光。
聽著過來人講的心靈毒雞湯,別有一番滋味兒。
我初來律所實習的時候,張凡剛成為一名正式的律師。
我羨慕她的同時,也期待著自己能夠快點獨當一面。
我犯錯誤被批評哭鼻子的時候,她會面無表情地說著安慰我的風涼話。
她的態度實在稱不上好,但冷靜下來後,再想一想她說的那些話,真真是人間清醒。
她一邊攪拌杯子裡的咖啡,一邊問我「知道世界上最難的學科是什麼嗎?」
「數學。」我毫不猶豫的回答她。
曾經,我被那些複雜的方程式難到掉眼淚、流鼻血。
那些,和數學死磕的日日夜夜叫我永生永世難忘。
她噗嗤一笑,玉顏生花,伸出食指在我眼前搖了搖「錯,是哲學。」
她一會兒給我上感情課,一會兒給我上政治課,現在又跟我講哲學。
她說,我這次是幸運的,遇到一個渣男和一個把自己逼到絕境的女人。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幸運的?
我翻了個白眼,不敢苟同「我要是天天遇到這樣的男人和女人,我會麻木的。」
她說「對呀!不要讓自己成為一個麻木的人。」
她把自己的咖啡推過來,對我說「你嘗一口。」
我看了她一眼,她點點下巴不耐道「快嘗。」
張凡愛喝黑咖,而且從不加糖。
所以,苦味兒在舌尖蔓延的時候,我皺緊了眉頭。
她夾起旁邊的糖,往我的杯子裡放了一塊兒,而後又讓我嘗。
我喝了一口表示「太甜了,我剛才加的剛好。」
她喝了口自己的苦咖啡,笑著說「巧克力有苦也有甜,咖啡亦是如此,苦還是甜,選擇自己喜歡的就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我眨眨眼,似懂非懂。
她說,人不能因為一個家庭的解散而不憧憬婚姻,更不能因為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而不敢奢望愛情。
苦也好甜也罷,嘗過才知道其中滋味兒,才不負這大好時光。
思維和存在,精神和物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不一樣的哲學。
她總結完後,看我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靜靜享受她的苦咖啡。
我總覺得,張凡的人生不似她的名字一樣平凡、普通。
她那雙精明卻不世故的眼睛裡,偶爾會洩漏一絲倔強的光芒。
那應該是歷經世事滄桑,卻仍然百折不撓的初心。
她就是那個,不向命運低頭的人。
我很慶幸,能遇見她這樣的同事、摯友。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工作、關於感情。
還有,我心裡一直藏著的那個人。
我們村一共就出了兩個大學生,一個是言景潤,一個是我。
那年,言景潤考上清華,震驚了整個村子,鎮上都來了領導嘉獎。
言家親戚多,在村裡條件算好的,硬是擺了幾十桌宴席,請親朋好友一起來慶祝。
熱鬧的排場,驚動了附近好幾個村子。
那時候的我,馬上就要上高中了,我跟著母親一起去言家吃酒席。
熱鬧過後,人群散盡。
我望著高瘦、斯文的青俊少年,眉眼彎彎,咧嘴一笑「小言哥,恭喜你了!」
言景潤滿眼笑意,意氣風發地說「你也要加油學習,考上清華。」
呃……!
我學習算好,但是考清華,我做夢都不敢想。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勾唇道「考清華,沒你想的那麼難,只要用對方法努力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
……這,明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鼓著腮幫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癟著嘴道「你考上了,當然會這麼說!」
那個年代,縱觀整個村子,乃至整個鎮有幾個考上清華的?
大學生都沒幾個好嘛!
彼時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少年,眼裡像是鑲了最閃亮的鑽石,望著我的眼睛認真問道「你想考清華嗎?」
我歪著腦袋想了一瞬,說「想。」
當然想啊,誰不想考清華呢!
言景潤點點頭,沒說話。
他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搬了一個大箱子來了我家,那是他高中所有的書本、筆記、試卷,還有一些他姑姑給他買的複習資料。
他全都送給了我,他說「到北京了我會給你寫信,好好學習,你一定可以的!」
皓月當空,漫天的星河璀璨。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灑下一片清輝,他低頭看著我,我抬頭仰望著她。
似乎,在傳遞著一種堅定的信念。
農村的孩子,對學習沒有那麼大的執念,很多孩子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我一直覺得考個本市的普通大學就行。
但是,言景潤給我造了一個夢,給我立了一個目標。
從此,我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
考清華。
這顆小種子,在我心裡快速地生根發芽,直到有一天開花結果。
十年寒窗苦讀,總算沒有白熬。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不禁眼角發瑟,幾年前的言景潤也是拿著這樣一份錄取通知書在旁人羨慕的眼光裡踏上火車離開故土,開始他人生嶄新的篇章。
我對未來充滿期待,對他信裡描述的繁華大都市心生嚮往。
我對清華的一草一木都充滿期待。
三年的時間,言景潤給我寫過好幾封信,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時,我十分激動,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他的字很好看,他在信裡大概描述了一下清華的環境。
最後,他鼓勵我要好好學習。
於我而言,他是鄰居家的大哥哥,也是我學習上的好榜樣!
他是我在題海戰爭中最有力的支持者,每當我感到困難,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拿出他寫的這些信,來來回回地看。
我甚至會模仿他的字型,當我練習的有模有樣的時候,我曾試著給他寫了一封信。
那是我第一次主動給他寫信,是高二文理分班的時候,我告訴他我選擇了理科。
他一如既往地支援我鼓勵我,可我卻突然有點小小的失落感。
他對我模仿他字跡這件事,到底是什麼看法呢?
我很想知道,卻又不敢問他。
高考過後,揭曉成績的前一星期,我突然慌了起來,原本勢在必得的信心也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變得不確定起來。
萬一考不上呢?
我按耐下慌亂的心情給他寫了信,他很快就回了信,還是和錄取通知書同一天到達的。
我心裡歡喜,不知為何,每次彷徨和迷茫時,只要看見他的字還有他說的那些話,我就能重新充滿力量,向著目標前進。
不知不覺中,我似乎對他產生了很大的依賴,也有了一種別樣的心思。
其實,這幾年我們並非沒有見過面,言景潤一直勤工儉學,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大多時候見面,都是好多人在一起,有時連句話都說不上。
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在他面前突然變得矜持起來,想見他卻又害怕見他,他對我笑一下,我都會心慌意亂好久。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盼著跟他見面,卻又有這樣彆扭的情緒。
直到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些糾結彷徨的少女心事。
我怕自己考不上清華,我更怕自己配不上他。
是的,他那麼優秀,那麼令人嚮往。
而今,我望著手裡的錄取通知書,鼓足勇氣去了村頭的小賣部,給他打了一個長途電話。
他大二那年暑假,買了手機,信中曾告訴過我他的手機號碼。
那十一個數字,我看了一遍就印在了腦海裡,卻從來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播完號碼,我感覺自己的心跳聲比電話裡的“嘟嘟”聲還要響。
我看了眼櫃檯裡的老闆娘,捏著話筒的手有點抖,身體也有幾分僵硬。
電話響了幾秒,自動結束通話了。
老闆娘問我「還打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只是,我才按下一個數字,就被突然響起來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來電顯示上是我剛才撥出去的號碼!
言景潤,他給我回電話了!
老闆娘提醒我接電話的時候,我才趕緊拿起了話筒。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低沉男聲隨著電流的茲茲聲一起傳了出來「是海棠嗎?」
他怎麼知道是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他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的心臟猛然一縮。
「喂。」那邊又傳來一聲不確定的問「是海棠嗎?」
「是。」張口的一瞬間,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緊張,一個字幾乎破音。
我握著話筒的手心裡全是汗,高考那天我都沒這麼緊張。
但我知道,我這是做賊心虛了。
言景潤笑了一聲,聲音透出愉悅「我猜就是你,收到錄取通知書了。」他語氣裡是輕鬆的肯定。
我愣愣地「嗯。」了一聲,感覺自己突然不會說話了。
那些,憋在心裡的話不能說也不敢說。
只是,單純得想聽聽他的聲音。
每次,過年過節碰到他的時候,我都是遠遠的禮貌的跟他打招呼。
這幾年,倆人就只有信件交流多一些,似乎因為距離的緣故,變得越來越生疏了。
就像此時,通著電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概沉默了一瞬,他先打破了尷尬笑著打趣我「是不是高興傻了?」
是的,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我這麼想,就這麼應了一聲「嗯。」
他又問我「什麼時候來北京,我去車站接你。」
中午陽光強烈,小賣部裡的大吊扇呼呼的吹著風,我撥開嘴邊的碎髮,手指輕輕劃拉著櫃檯上的玻璃,輕聲開口「開學前幾天吧!」
他笑了笑,說「那就早點過來,我帶你逛逛北京城。」
我的眼睛像一瞬間被點亮的星星,璀璨奪目,有些緊張地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聽到他的話,我心裡如釋重負般的平靜下來。
只剩歡喜和雀躍!
他還記得,他之前對我說過的話。
我迅速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時間,確定了日期才結束通話電話。
他最後那句「好,我在北京等你。」
讓我對即將到來的旅途,充滿期待!
去市裡買火車票的時候,是我二姐和我一起去的,我們買完了票,就去了市裡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
二姐拉著我的手,愛憐地說「女孩子長大了,要學會收拾自己,去了大城市更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今天咱們多買兩件衣服,好不好?」
二姐知道,我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什麼,只一頭扎進學習裡,但她當姐姐的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哪有小姑娘家不愛美的。
我們家條件不好,是典型的貧困戶。
在重男輕女的農村,為了要個男孩兒繼承香火,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被罰的家徒四壁。
雖說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了,可還有我和弟弟要上學。
所以,我基本都是穿兩個姐姐的舊衣服,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買一件新衣服,我總是很愛惜又打理的乾乾淨淨。
我知道,家裡人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特別是兩個姐姐,總是力所能及地照顧我。
一路上,二姐如數家珍似的講著我的好「聽話懂事,性格也好,學習從來不讓人操心,長得好看還能考上清華……」
說到最後,竟像是有種嫁女兒的感覺。
我挽著姐姐的胳膊,沒說話。
雖說是考上了清華,可學費對我們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我知道,父親已經給我準備好了學費,那幾乎是家裡全部的存款。
我不想多花家裡人的錢,可想到某個人,心思一動又笑著說「好,聽二姐的。」
我理解二姐的心意。
況且,去了北京我要見言景潤,私心裡我希望自己能夠漂漂亮亮的出現在他面前。
那個我記憶中溫潤如玉,高大俊朗的男子。
我要向他看齊,更想與他並肩。
這趟,我們姐妹倆滿載而歸,二姐還買了一個很大的旅行箱,正好裝著買來的衣服。
下了去市裡的大客車,我們踩著夕陽最後的一點餘暉走進村子,一片金色灑在小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幾隻野鴨在戲水。
二姐抱怨村裡的路不好,怕把行李箱的輪子磨壞了,於是兩個人便一路抬著箱子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遇見正要出門的父親,接過我倆手裡的行李箱扛到肩上,一起進了堂屋。
母親摸著黑色的行李箱說「質量看著挺好的,就是顏色不討喜,太深沉了。」
她一直覺得我乖巧懂事,卻不似別的姑娘活潑,又拿出箱子裡的衣服皺眉「怎麼都是些不出挑的素淨顏色。」
二姐喝了口水,笑著解釋道「媽,你不懂,這才叫時尚,現在早就不流行什麼大紅大綠了,城裡人都管這叫什麼?」
她忘了那詞,看了眼正喝水的我。
我放下杯子,笑著說「氣質。」
二姐拉過我,將一件淡藍色的棉布裙遞給我,自豪地說「對,快去換上,讓爸和媽都看看,什麼叫氣質!」
我無奈搖頭,拿著裙子進了東面的屋子。
我挑起門簾出來的時候,十歲的弟弟剛進屋門,看見我就喊「哇,三姐,你比我們學校的小趙老師還好看!」
小趙老師是市裡調過來的年輕女教師,她長得漂亮,穿的也洋氣,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她是孩子們眼中最溫柔漂亮的仙女老師。
所以,這句評價相當高了!
裙子是款式很簡單的淺藍色,腰部微微收緊,裙襬遮住大腿露出圓潤的膝蓋,一雙嫩藕似的筆直小腿,勻稱修長。
我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裡,大家都看著我不出聲。
父親坐在椅子上抽旱菸,聞言也笑了起來,他性格敦厚老實,不善言辭,卻嘿嘿笑著說「好看,比電視上的明星還好看。」
我被誇的不好意思,瓷白的臉染上紅暈,整個人多了一絲生動明媚的味道!
母親看著她亭亭玉立的小女兒,滿心滿眼的笑意和感動,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這孩子從小就聽話懂事,上了高中以後更是拼了命的學習,別人玩耍的時候,她熬夜看書到流鼻血,高考過後更是在走出考場的一瞬間一頭栽倒在地上……」
當時,把一家人嚇得半死。
送到醫院後,醫生說是壓力太大,驟然放鬆,對機體造成了傷害,才會突然發病,只要多休息就好。
高考結束後,母親一直看的緊,再不許我看書學習。
成日吃吃睡睡,養了這些日子,我的臉蛋似乎圓潤了些,微微一笑眉目動人。
吾家有女初長成,這句話大概最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媽,你幹嘛?」說著說著,竟還哭了起來。
我心裡也很觸動,伸手摟過突然落淚的母親,眼角微微溼潤。
二姐也走了過來,抱住我和媽媽,弟弟也來湊熱鬧的抱著我們,一家人抱著抱著又都樂了起來。
無輪貧窮富有,家裡永遠是我們的避風港,父母健在我才能安心遠學。
看著嬉笑的妻兒,父親也不禁眼角微紅,他不禁感嘆了一聲「我們老劉家,終於出了一個大學生,不用一輩子做個苦農民了。」
父親和母親,雖然目不識丁,卻在上學這件事情上特別支援我,而今,我也不負家人期望有所成就。
待到日後,我有所成,必當竭盡全力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如此,才能對得起他們的養育之恩。
八月末。
一大早起來,我們家就異常忙碌,父親在院子裡殺雞,母親在水池邊摘菜洗菜,大姐和二姐也過來幫我整理東西。
一道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格射進屋子裡,細小的灰塵在光暈中輕舞飛揚。
屋裡的人各自忙碌。
大姐說「把吃的東西另找個袋子裝起來,跟衣服分開,到時候好找。」
二姐把箱子裡的衣服整理好,喊我「棠棠,上次買的那個小挎包呢?」她要我把一些證件還有隨身要帶的東西給裝進去。
我將床頭的挎包遞給她,又拿出了裡面的手機,是大姐送的。
三年高中生活,她像個遁入空門的和尚,四大皆空。
特別是對電腦和手機這一類,除了學校必要的微機課,她摸過電腦以外,家裡就只有一臺二十一寸的彩色電視機。
劉家沒有遠門親戚,也不聯絡什麼人,父親就乾脆連電話都不裝,省的浪費那個錢。
後來,手機普及了,家裡也只有父親有一個諾基亞按鍵手機,還是大姐夫淘汰下來的舊手機。
所以,這個手機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擁有的最貴的一件東西。
拿到手機後,我告訴了言景潤。
這些日子,我們偶爾會發簡訊,我知道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實驗室裡忙。
我也不敢過分打擾,每次也就會問他一些必要的問題,比如:入學準備事宜等等。
他都會事無鉅細的告訴我,言辭之間耐心十足。
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他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呢?
有時候又會反問,他這種行為到底算不算對我好呢?
我覺得這些問題,比做一道數學大題還難!
望著為我忙碌的家人,我心裡突然有種難過的感覺。
之前,我一直沉浸在要見到言景潤的喜悅裡,真的要走的時候,才發現我對這個家是多麼的不捨!
大姐將手裡的袋子打好結,放到收拾好的行李箱上,一抬頭就瞧見了泫然欲泣的我,她攏了攏頭髮,輕咳一聲「杵在那兒幹嘛呢?傻丫頭!」
二姐也看過來,把手裡的挎包拉上拉鍊。
我一聲“姐”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一時之間泣不成聲。
從小到大,我還真沒怎麼哭過,兩個姐姐嚇壞了,忙一起安慰我。
二姐抹了抹我的頭髮,哄道「傻丫頭,又不是不回來了,別哭啊!」
大姐從小為這個家付出擔當的最多,脾氣性格都是大女人作風,你讓她訓人還行,哄人卻是不在行的。
中午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的異常沉默,我們家只有我是第一個即將離開家要遠行的孩子。
一桌子菜到最後剩下了好多,大姐夫開了一輛麵包車過來,一家人都去市裡的火車站為我送行。
其實,父親是想親自把我送到學校的,只是他也沒出過門,啥也不懂,車票還老貴,我又說到了北京會有人接我。
提到言景潤,他也就放心了!
一路上都很沉默,就連平時最喜歡鬧騰的弟弟也安安靜靜坐著不動。
一家人陪著我驗票進站,在站臺上等著從南向北的綠皮火車駛來。
我驗票上車的時候,弟弟才大喊著「三姐,過年早點回來!」
小男孩兒的聲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我回頭看時,一家人都在努力微笑著向我揮手。
我咬了咬嘴唇,忍住眼淚,提著行李箱往車廂裡走。
車門關閉,火車緩緩開動,站臺上的人越來越遠,我站在車廂連線處,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我看了眼擁擠的車廂,深吸口氣,拖著行李,尋找自己的座位。
自此,我離開了家鄉。
言景潤,高高瘦瘦的站在出站口異常顯眼。
他嘴角噙上一抹笑意,體貼的要幫我拿行李。
我一時有些侷促,傻乎乎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莫名的有點尷尬。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笑著說「個子長了不少。」
我愣了,抬眼看他。
他不明所以地望著我,說「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搖頭,總覺得他還是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似的對待。
我跟在他旁邊,一起走到馬路邊。
路邊一輛紅色的轎車裡探出一顆腦袋,在叫言景潤的名字。
言景潤將我的行李箱,放到了後備役昂,然後給我拉開了車子的後門,他自己則坐進了副駕駛。
美女司機回頭衝我一笑「你就是海棠,經常聽景潤提起你。」
她一句話,就讓我陷入了深深的疑問中。
她是誰?
言景潤介紹說「她叫張凝,是我同學。」
可我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不僅僅只是同學關係。
我心不在焉地笑著應付了兩句,言景潤才回頭問我「是不是累了,累了可以躺那兒休息。」
我搖搖頭,在後視鏡裡撞上張凝的目光,下意識就慌忙躲開。
也許,是女孩兒天生的第六感作祟,我總感覺她好像察覺了什麼,連忙坐好,再不敢去看言景潤一眼。
一路上,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倆人的一舉一動,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張凝喜歡言景潤,言景潤似乎也不反感她。
他們也許互相喜歡,只是還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這麼一分析,我那些冒泡的粉色小心思頓時翻滾個不停。
他如此優秀的人,被人惦記是很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車子一路開到停車場,從校門口一路過來,我眼睛就一直盯著外面看,果然比我想象中還要大還要好,還要震撼人心!
不愧是名校!
言景潤一路陪著我,辦理了各項手續,直至將我送到宿舍樓底下,才交代了一番離開。
他是個好鄰居、好哥哥,可我要的不止如此。
原本,我設想的雙人遊玩也變成了三人行。
張凝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她充當了導遊的角色,她熱情、親切、把我當個妹妹看待。
她會在上衛生間的時候,拉著我的胳膊問我關於言景潤小時候的事情,她把喜歡言景潤這件事情毫無保留的擺在臉上。
可我不敢,從前不敢,而今更是不敢。
我喜歡他,卻不敢讓他知道。
我寧願成為一個卑微的暗戀者,也不敢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
日出東方,日落西山。
大學生活正式開始,我心裡有所期待也有所失落。
直到,他們正式確定關係,我的暗戀無終而疾。
言景潤帶著張凝回老家的時候,我接到了二姐的電話,她說「海棠,你不要難過,世間好男孩兒多的是。」
我不知道二姐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只記得自己當時難過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世間只有一個言景潤,一個不愛我的言景潤。
不久,言家歡歡喜喜地辦了喜事兒。
我陪母親一起去言家喝喜酒,望著那一對璧人我端了酒杯笑著說「小言哥,恭喜你了。」
辛辣的酒液燙著喉嚨,辣的我眼角都泛起了淚花,我咧著嘴掩飾道「這酒太辣了。」
言景潤神色不明,漆黑的眼底裡透出一絲擔憂的情緒。
那一刻,我似乎讀懂了他眼裡的某種情緒,他似乎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他這件事。
那天,我喝多了卻越喝越清醒。
我望著歡鬧的宴席,心裡滿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就這樣?」
「嗯,就這樣。」
張凡搖了搖頭,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
我承認,在感情上我真的不夠勇敢,甚至膽怯。
可當我第一次見到張凝的時候,那種醜小鴨見到白天鵝的心理就怎麼都擺脫不掉。
特別是,言景潤第一次帶她回老家的時候,她就像從天而降的仙女一路上都吸引著大家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誇她,說言景潤好福氣,言家祖墳冒青煙了才能找個這麼好的媳婦兒。
我也曾拿著鏡子仔仔細細地觀察,內心暗暗跟她比較過。
我長得也不醜,但最多算個小家碧玉。
我身材也算高挑,卻沒有她身上性感嫵媚的線條美。
張凡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人格魅力,沒有必要跟別人比較。
她還說,也許我喜歡的並不是言景潤這個人,而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一個對我照顧有加的完美情人形象。
不是的,我搖頭否認。
她探身在我耳邊問了一個問題,霎時間我整個人都方了。
想過嗎?
少女懷春總是情,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曾想象過他來安慰寂寞。
但我總覺得,他是不可褻瀆的存在。
無論如何,他一直是我喜歡的那個少年,至今從未變過。
我也知道,不能惦記有婦之夫。
所以,一畢業我就馬不停蹄地逃離了北京。
我甚至不敢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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