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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山之松

小城四面環山,然城中還有一山,這是山中有城又城中有山。山形蜿蜒如龍,便叫臥龍山,簡稱龍山。龍山上多植松樹,鬱鬱蔥蔥。晨昏陰雨,山上時有白霧漫起,瀰漫於松林間。因之有龍山白雲一景,為昔日小城八景之首。那雲,其實就是霧。清代的丁濰在《登臥龍山偶吟》詩中說:“雲在青山外,山在白雲內。”人在山中,看雲似在山外;人在山外,看山則在雲中。龍山白雲,大可當成一幅水墨山水來看。霧起時,看一團水墨滲開去,濃得化不開,那山色是晦暗的。漸漸化開了,濃淡相宜。等霧氣漸漸散去,山的本色又顯露出來,仍是青山綠樹。好似是有一隻自然的巧手,在慢慢地揭開畫幅。“松蘿陰翳中,欲具結廬勢。眼界空清虛,面面滴寒翠。”有青松藤蘿,大可結廬其中,想是便於隱居吧。實則建於山上的,仍以寺廟為主。松林掩映間露出寺廟一角,於是深山藏古寺的意境,也隱約可見。最喜晴天麗日,山色明淨極了。有時,還可看到鳥兒飛翔。尤其是白鷺,宛如片片小白帆,徜徉在綠色的汪洋。這樣的山色看得久了,心境就爽朗開來。

山頂上的寺叫金沙寺,原為北極樓,這是佛道共處了。近山頂處有好些馬尾松,樹齡都在百年以上,可與古寺相映襯。清代的黎士弘在《募修北極樓引》中說:“九龍,郡之鎮山也,祀真武像其上。故有巨松萬挺,皆三百年間物,蔥鬱之氣見百里內外。前明衛所官軍設巡視,敢有執斤斧入山林者,執之論如法。鼎建後,多事頻仍,松木殘摧過半,樓亦日就傾圮。”九龍山也就是臥龍山,山頂上的北極樓,原是祀真武大帝的。可能因真武大帝是北方之神,而山和樓的位置在北,便以祀真武為主了。還有一個原因是管水,可防火災。山上多有蒼老的松樹,明朝時汀州衛所還會派官兵到山上巡視,以防偷砍濫伐。若發現有偷砍濫伐的,便要依法治罪。易代之際,山上的樹木被摧殘了,那樓也快要倒塌了。樓為山冠,好比是帽子;樹為山衣,可比為衣服。當日,便多有倡導修復的。“闔郡士民亟亟乎有請修之舉也。所見梵剎仙宮於人國何所損益?一人唱導,能使富者捐金,材者輸力。以彼權此,其輕重大小,宜何如哉?若山林之禁,在當路不惜舉手寸檄,頓使高柯掩蓋,一還舊觀。神實憑之,民且庇焉。”樓修好了,再禁止到山上採伐,便可恢復舊觀。

早先年來山上,看那些松樹還小,卻顯得過於密集。記得松樹密集的地方,還建有一亭,叫千松亭。真擔心那些松樹長起來,會沒有伸延的空間。其實松樹大都直往上長,為的是爭得更多的陽光,但彼此間枝葉交錯,又互相扶持。這表明既有競爭,又有和諧,人生世事也是如此吧。有風吹來,便可看到樹梢上微微地晃動著,還可聽聞到聲響。那聲響只是在樹梢上晃一晃,就度過去了,跟著又是輕微地晃動和傳來聲響。那聲響似是從很遠的地方來,但要去的地方則更遠。不用說,那聲響是天籟,有別於山下街市上的喧鬧,聽著聽著,心裡便會平靜下來,有什麼煩惱權且拋到一邊。北極樓建於山頂,原先是隔斷了東西兩面的,後來於院牆外修了一條路,便將東西兩面相聯了。所修的路,也連起東西兩面復建的城牆。沿路往下看,山坡很陡峭,幸而那些長高的樹遮掩了陡坡。還有許多藤蘿,彎來繞去,似是要把長到高處的樹綰在一起。樹下則有叢生的灌木細竹,覆蓋著山體。而今的路,不管東面西面都可沿修復的城牆而上。上了山頂,便可登北極樓。寺名雖叫金沙寺,但說成北極樓的居多。其實登北極樓,也不見得就是去求神拜佛,仍有登樓觀景之義。比如清代熊為霖的《登龍山北極樓放歌即書留壁》:“巍巍獨立當天中,飄輪斡運開溟濛。混然元氣結樞紐,風雨不動蟠臥龍。龍頭囷蠢蟠初起,屹屹神威五雲裡。萬山叢雜一山尊,北極樓名洞元始。飛欄繡柱摩諸天,巖巒面面紛盤旋。參差拱抱揖且跪,二十八宿齊森然。”再如清代李凌雲的《夏日登北極樓》:“避署高玄攬,言登北極樓。峰嵐拖畫影,蘿薜蔭泉流。下界人煙渺,天心景物幽。已忘塵暍土甚,三島共神遊。”詩中所說,都是登樓可觀山景。那畢竟是城中高地,可眺望城郭人家。城中房屋鱗次櫛比,由近及遠遍佈開去。若是樓頂上有一個觀景臺,更便於眺望了。

臥龍山西面的山,為西嶺。也有以山頂為西峰,分支則有云梯嶺、羅漢嶺等。西邊山嶺盤旋,又有盤龍嶺之說。西嶺上便於聽松濤。相應的景觀,就叫西嶺松濤。此種景觀的特點,前人多有形容。比如明代周烜的《西嶺松濤》:“石磴登登未底平,一屯蒼蓋走虯形。夜深慣與天風戰,恍惚春濤作怒聲。”這是夜聽松濤,似與天風爭戰。再如黃珵的《西嶺松濤》:“萬松西嶺薄汀城,風撼松聲似海鳴。雨滴老僧歸未得,樹搖幽鳥夢難成。號天恍若洪濤噴,吼地猶疑澎湃聲。更看斜陽射林麓,虯枝倒影若龍形。”則是比作海濤轟鳴,怒吼澎湃。又如廖輔的《西嶺松濤》:“老龍奮鬣傾天瓢,倐忽半空風雨號。初疑三軍出紫塞,復訝萬壑喧洪濤。琮琤似鳴仙子佩,淅瀝亂灑騷人袍。夜窗夢覺耿無寐,起坐靜聽清興高。”有如忽來風雨,聲響仍是大的,卻可引發清興。李堅的《西嶺聽濤》:“孤峰凌雲鬱嵯峨,老松偃蹇枝繆摩。杖藜閒步坐其下,松聲禽語鳴相和。涼風颼颼起天末,淅瀝雨敲松子落。恍疑身在冰壺中,如聽鈞天洞庭樂。”從詩中所寫來看,是一峰突起,頗有蒼老的松樹。漫步其下,可聽松聲,那聲音似是由天末而來。松聲陣陣,就是松濤了。清代丁濰的《西嶺聽松濤作》:“為訪松濤壑,松花滿地陰。洗清箏笛耳,韻入薜蘿心。樹杪泉聲落,天空澗水深。何當拂石几,吹我坐彈琴。”聽松濤,還想著配以琴聲,新增韻味。風不可見,卻觸物有聲。有風吹來,樹梢便會微微晃動。同時,隱隱地便可聽到一些松聲。那些微的聲響,好似說不上松濤,而要真是像濤聲一樣的,當是狂風吹過了。那樣的時候不是沒有,不過大多的日子仍是平常。這平常中,好似也有某種韻味,就如那隱隱約約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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