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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這不是謝彬第一次在深夜裡喝到爛醉，房間裡堆滿了酒瓶，父母會在半夜的時候衝進來對他吼：
“沒有出息也就算了，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哥有出息啊！你去找他啊！”
啪！又是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臉頰上，在這個深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
02
謝禮出生在一個縣城家庭，父母都是縣城裡的工人，他的出生則完全是一個意外。
因為在謝禮的去留問題上，父母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咱們已經有了一個了，這個還是不要了吧。”
最後謝禮的出生完全是爺爺的一句話。
“你們要是把他流掉了，我今天就立馬上吊！”
礙於老爺子的胡攪蠻纏，謝禮被父母留了下來，並且自此有了一個哥哥，謝彬。
謝禮出生後便被父母送去了爺爺奶奶家，理由是謝彬很快就可以上幼兒園，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他身上。
但這種行為看起來多少也有些跟老爺子慪氣的意味。
謝禮就這樣一直在爺爺奶奶家待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
03
謝禮到現在都還記得離開爺爺奶奶家回到父母家的那天。
餐桌上沒有人招呼他夾菜，爺爺奶奶的那種寵愛好像一下子便消失了。
謝禮起初十分恐懼家裡的氛圍，但時間久了，那種恐懼便也被慢慢沖淡，只是家人之間感情的紐帶究竟有沒有呢，這個變得很難說。
謝禮從幼兒園開始便穿著哥哥剩下的衣服，這點倒沒有讓他太過難受，但在學校裡面面對的嘲諷卻令他十分難過。
“他哥叫謝彬，他這謝禮的名字起得跟鬧著玩似的。”
類似這種說話伴隨著謝禮直到大學之前。
更加令謝禮無從反抗的，是哥哥謝彬這個人。謝彬從小品學兼優，活潑外向，各種獎項從小拿到大，屬實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反而謝禮這個人卻十分普通且內向，無論哪個方面都看不出這兩個人有著血緣關係。可能最能提醒他自己是謝彬的弟弟的時刻，便是學校裡的女孩讓他幫忙把情書交給自己的哥哥了。
到了考大學的時候謝彬自然而然地考上了本地一所位於城南的頂尖的大學就讀熱門的金融和統計學雙專業，謝禮則於兩年後去了城北一所普通學校就讀文學。
04
本來以為日子就這樣了，一切的改變卻始於那一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謝禮因為是系裡話劇社的編劇需要輔助排練，便拜託休息在家的哥哥將自己忘在家裡的一把鑰匙送過來。謝禮接了電話跟母親說了聲去給弟弟送東西便出了門。
當天晚上直到排練結束謝禮都沒有見到哥哥。
還是在回去的路上路過校門口看到圍起來很多人才知道發生了車禍。謝禮心裡一驚，跑了過去，那蓋著白布的屍體旁邊有一把傘，上面印著哥哥大學的標誌，旁邊的卡車司機一臉驚慌地面對著警察。
一時間謝禮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謝禮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坐在停屍間的外面了。
反應過來的第二幕便是看到母親被父親攙扶著從停屍間出來，已經哭的是看不清表情。
謝禮走到母親面前。
啪！
那一巴掌倉促而急切，彷彿要在這一瞬間釋放掉全部的悲傷。
05
自從那天之後謝禮辭掉了學校裡一切的職務。
在家裡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悶在自己房間裡發呆，看著窗外自己從小到大走過的小巷，不想也不願意去思考日子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哥哥的房間被父母上了鎖。母親有時候下了班就直接進去一待就是一整夜，父親看著母親不住地嘆氣，看著謝禮皺了皺眉頭，好像有些什麼想說，但又沒有說出去的理由。
謝禮對哥哥的死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有時候內疚，有時候懷念，有時候痛苦，但有時候卻有些慶幸。
他知道這慶幸來自於對哥哥的嫉妒，於是便對自己產生了厭惡，他不想做這樣的一個人，無論哥哥是否優秀，他打從心底裡都不想。
這份愧疚使得他開始酗酒，彷彿只有喝酒才可以讓自己的靈魂暫時抽離身體。於是日子便經常迴圈到開頭的那一幕。
謝禮對自己的行為一邊是厭惡一邊是沉浸而無法自拔。父母陷入了對謝彬深深的懷念，同時想改變謝禮卻又無從開口。
06
謝禮休學了一年。
他回到了爺爺奶奶家，表面的原因是因為爺爺有病在身要多去陪伴，內在的原因謝禮卻覺得是自己想重新找回年幼時期感受到的愛意。
這次沒有任何遲到，謝禮在爺爺一次摔倒後第一時間撥打了電話，跟著救護車來到了醫院。
爺爺被搶救了過來。
父母因為要抽出時間回鄉下陪伴奶奶，謝禮便一直陪護在醫院。
跟爺爺一起聽著夏日蟬鳴的聲音，喝著爺爺自己炒的茶，謝禮真的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這幾個月的陪床讓謝禮的酗酒症狀幾乎消失無蹤，甚至跟來看望的父母有幾次坐在一起吃了飯，雖然醫院的飯菜很是簡陋，但四人一起的時候，這味道讓謝禮覺得如初夏一般美好。
但入了冬以後爺爺的病情卻急轉直下，那天在病房裡，所有人都在，除了去世的哥哥。
爺爺讓奶奶拿出了一本書，顫顫巍巍地遞給了謝禮。
“這是彬彬給你做的，想讓我先看看，後來彬彬沒了，我也就一直沒給你。”爺爺虛弱地說道，“你們，都別辜負彬彬啊。”
謝禮接了過來，那是一本出版社的樣品詩集，封面的作者寫著謝禮二字，翻開裡面記錄著愛好文學的謝禮從高中時期寫的第一首詩到哥哥去世前謝禮寫的一些詩，應該都是哥哥從謝禮的部落格上摘錄下來的。
爺爺已經無力解釋了，但所有人都清楚謝彬的用意。
“哥。。。”謝禮哭著呢喃道。
母親抱著那本詩集又哭了起來，落日的夕陽下那哭聲在醫院長廊裡迴響了好久。
07
交出詩集的時候那是爺爺在世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關於兩兄弟的，也是說給謝家父母的。
母親聯絡了出版社印刷了好些本詩集分給身邊的朋友。
謝禮回到了學校繼續學業和自己的文學夢。
臨近清明，一家三口在謝彬的墓前燒掉了一本詩集，謝彬倒掉了自己的酒。
快要到初夏了，謝禮覺得從這個夏天開始，每頓與家人一起的飯菜都是美味，無論簡陋與否。
父母是成年人，孩子想不想要或成功與否都是自己的，傾聽一下孩子的想法尊重孩子，有時候很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謝禮的父母能重新審視自己對待孩子的不公態度，可以採取死去的謝彬的無聲的意見，謝禮能夠不再嫉妒哥哥，算是讓這個家庭和解了，但這個代價卻註定要讓他們銘記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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