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米高空之上，夜色如墨，繁星飄散。

“塔臺塔臺，華翼1152於15：00點到達帝都，申請降落。”

“允許。”

耳機裡傳來塔臺的指揮聲。

機長虞書瑤熟練地拉動起落架，開始降落。

這條航線她已經飛了4年，將近2800個小時，無論是飛機、航線、塔臺……她都爛熟於心。

平穩降落後，虞書瑤正要去休息室換衣服。

機組同事快步走來：“虞機長，上頭通知開會。”

虞書瑤淡淡點頭，轉身朝辦公大樓走去。

同事心裡暗暗乍舌，不愧是華翼第一冷美人，遠觀不可褻玩。

會議室內，上司還沒到。

虞書瑤習慣性地走到了最裡面的角落坐下，閉眼休息。

耳邊嘈雜聲不斷，她卻很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主任的聲音響起：“這個點召集大家開會，主要是介紹一名新同事。”

下一秒，一道男聲響起：“大家好，我叫傅甄霆，接下來將會擔任華翼1152的機長。”

聽到這個名字，虞書瑤心頭一顫，立即睜眼抬頭，目光死死盯著臺上那個挺拔英俊的男人！

他……回來了！

虞書瑤心裡五味雜陳，他調回來這麼大的事，自己這個妻子卻一點兒都不知道，一如兩年前他自請外調的時候一樣。

結婚三年，傅甄霆總是來去如風。

他好像從沒顧慮過她的感受，恍若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但不管怎樣，回來了就好，哪怕是替代了她機長的位置，虞書瑤也甘之如飴。

隨著會議結束，傅甄霆轉身離開，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

虞書瑤咬了咬唇，快步跟上。

“甄霆！”她並肩走在他身旁。

傅甄霆神色冷淡，下頜線緊繃：“虞機長追上來，是對我擔任華翼1152的機長有疑問嗎？”

虞書瑤扯出一個笑臉：“怎麼會？你都兩年沒回來了，回家後我給你做飯吧。”

傅甄霆冷嗤一聲：“不做機長都無所謂？我還以為你很熱愛華翼1152，畢竟為了飛行你連孩子都可以不要。”

虞書瑤胸口一悶，心裡湧上酸意。

她以為傅甄霆願意回來是不生氣了，沒想到他還記著。

“孩子的事情……”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傅甄霆不耐地打斷黎慕星。

虞書瑤未說出的話都吞了回去，只留難言的苦澀。

兩年前她懷上孩子，可那時正趕上升職考核，沒能及時發現，於是在她確認升為機長的那天，也因為勞累過度失去了他們第一個孩子。

想到這，虞書瑤喉間澀意難忍：“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沒有以後了。”

傅甄霆丟下這句話，徑直走進辦公室。

虞書瑤僵滯在原地，身上的血液迅速變冷，心裡不安蔓延。

她快步跟了進去。

只見傅甄霆從抽屜拿出兩份檔案，隨意丟在桌上。

他滿眼厭惡，語氣冷漠：“從今天開始，請你滾出我的生活。”

虞書瑤身子一顫，下意識看向桌上的檔案。

一份是，離職申請。

另一份是……離婚協議！

第2章

黝黑的大字，刺得虞書瑤兩眼泛紅。

她伸出顫抖的指尖翻開檔案，裡面內容條款齊全，決不是朝夕之間就能羅列清楚的。

傅甄霆是有備而來。

虞書瑤忍住酸澀，聲音略帶哽咽：“我不同意。”

“我們曾經也好過，別鬧得太難看。”

傅甄霆不鹹不淡地丟下這句話後，拖著箱子離開。

辦公室裡只剩下虞書瑤和桌上的檔案。

她終於繃不住，彎下了筆挺的背脊。

傅甄霆的話如倒刺般鑽進了她的血肉，無法觸碰，只有疼痛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交往4年，結婚3年，換來的竟然只有兩份冰冷的檔案。

想到這，寂坐在辦公室裡的虞書瑤眼角微紅。

“叮咚！”

一道簡訊提示音打斷她的思緒。

虞書瑤開啟手機，看見婆婆的資訊。

“瑤瑤，甄霆回來了，今天晚上咱們一家人一塊到餐廳去吃飯，好好團聚團聚。”

她正好想和傅甄霆再聊聊，緩和兩人關係：“好。”

晚上，餐廳包廂裡。

虞書瑤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有個女人親暱地靠在傅甄霆身邊。

傅父傅母坐在旁邊，四個人聊得正興。

傅甄霆看到虞書瑤，瞬間皺起了眉：“誰叫她來的？！”

虞書瑤頓時僵在原地，臉上故作鎮定的表情都快要瓦解。

“是我叫的。”傅母打著圓場，拉著虞書瑤在傅甄霆另一邊坐下，“書瑤啊，這是舒瑤，華翼航空的千金，和甄霆是發小。”

虞書瑤看向舒瑤，對視的一瞬間就察覺到她的敵意。

“虞小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舒瑤輕拍了下傅甄霆的肩，“你也是，在一起七年怎麼連虞小姐的照片都不發一張！”

她說得沒錯，傅甄霆從來不在社交平臺發兩人的合照。

以前虞書瑤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卻……

許是見虞書瑤情緒不對，傅父立即開口：“人到齊了，快吃飯吧。”

然而從吃飯開始，氣氛就越來越緘默。

只有傅甄霆和舒瑤的聲音偶爾響起。

聽著傅甄霆聲音裡的寵溺，虞書瑤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撞了一下，咯得生疼。

曾幾何時，這份溫柔獨屬於她。

她捏緊了筷子，抬頭看著身旁的男人：“甄霆，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舒小姐？”

傅甄霆剝蝦的動作一頓。

他身旁，舒瑤甜甜一笑：“我出國的時候沒告訴他，一直在跟我生氣，不過也容易哄。”

“甄霆和我說了不少你們的事，還說你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此話一出，包廂裡死一般的寂靜。

虞書瑤喉嚨像被雙無形的手攥緊，喘不上氣。

傅家二老卻是面面相覷：“什麼孩子？”

傅甄霆卻不發一語。

傅父傅母只能看向虞書瑤：“你說。”

兩位老人神情嚴肅，讓虞書瑤再沒辦法隱瞞。

她閉了閉眼，啞聲揭開了埋藏在心底兩年的傷疤……

聽完，傅父傅母都沉默了。

傅母嘴唇張了又合，最終還是忍不住埋怨：“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和我們說呢？”

虞書瑤垂著頭沉默不語。

那個孩子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她自己陷在難受中還走不出來，又怎麼去讓老人跟著傷心！

這場聚會，最終鬧得個不歡而散。

舒瑤卻像後知後覺：“甄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件事伯父伯母不知道……”

虞書瑤卻不信，她看向傅甄霆。

男人只是拉著舒瑤起身，柔聲安撫：“和你沒關係，她自找的。”

話落，傅甄霆順勢帶著舒瑤離去。

虞書瑤一個人坐在包廂裡，無神看著桌上的殘羹冷炙，許久後買單離開。

深夜的長街，路燈昏黃。

虞書瑤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久，才回了和傅甄霆的家。

可開門時，鎖卻不停響起提示：“指紋錯誤，請重試。”

第3章

虞書瑤又反覆試了幾次，還是沒把門開啟。

她以為是自己按錯了，俯下身想要再輸一次。

門突然從裡面開啟。

虞書瑤抬頭，就看到了剛剛才分別的舒瑤。

“虞小姐回來的正好，我回國比較急忘帶睡衣，甄霆就把你的借我了，你不會介意吧？”

舒瑤這麼說著，臉上沒有半點擔心。

虞書瑤越過她走進，佯裝冷靜：“衣服而已，我沒那麼小氣。”

舒瑤挑了挑眉：“虞小姐這麼大方，那不如也把人還給我？”

虞書瑤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啞然了瞬：“憑什麼？”

聞言，舒瑤從包裡拿出一張卡，遞到虞書瑤眼前：“五百萬，夠嗎？”

虞書瑤面色平靜：“你要是覺得錢能買斷七年的感情，那我給你五百萬，請你離開。”

舒瑤表情一變，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從來都是要風得風，沒人敢拒絕。

現在，虞書瑤竟然敢用錢侮辱自己！

恰逢這時，傅甄霆的聲音響起：“你們在說什麼？”

舒瑤眼底閃過抹惡意，轉頭看向傅甄霆時，只剩為難：“我不好意思白穿虞小姐的衣服，就想折現還給她。”

“但可能虞小姐誤會了，說要拿錢趕我走。”

傅甄霆臉色瞬間冷下來：“虞書瑤，你發什麼瘋？！”

他甚至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虞書瑤攥緊了手，無視掉傅甄霆身邊舒瑤看來的得意目光，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這裡是我家，就算我真的要趕她走，難道不可以嗎？”

“不可以。”傅甄霆果斷的給出答案，然後拉過舒瑤的手，“別理她，我帶你去房間。”

話落，就要上樓。

虞書瑤下意識伸手拽住了傅甄霆：“我說了，我不同意。”

“你有完沒完！”傅甄霆一把甩開她的手。

猝不及防之下，虞書瑤摔在地上，額頭磕到了樓梯扶手，瞬間一片紅腫。

地板上的涼意透過肌肉，深深刺進心裡，卻冰凍不了洶湧的苦澀。

傅甄霆也沒想到會這樣。

他想伸手去扶，舒瑤卻先他一步來到虞書瑤身邊：“虞小姐，你沒事吧？你別怪甄霆，他也是因為我才一時著急，失手傷了你。”

虞書瑤避開她的手，自己站起身。

額頭一跳一跳的痛著。

她看著面無表情的傅甄霆，聲音澀啞：“出去！”

傅甄霆一愣，皺眉剛要開口。

就聽虞書瑤再發聲：“你們都出去！”

這是傅甄霆第一次見虞書瑤如此失態，沉默看了她很久，轉身就走。

舒瑤也緊跟著離開。

虞書瑤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往日和傅甄霆添置傢俱，恩愛親暱的畫面不斷浮現，可漸漸的，又變成了面紅耳赤的爭吵，冷戰……

悲傷如潮水般席捲她，虞書瑤慢慢蹲下抱緊自己，一直隱忍的淚砸落下來。

一夜未眠。

第二天，虞書瑤一身機長服站在鏡子前，將昨晚的狼狽盡數藏起。

手拂過機長服上的肩章，她腦海裡自傅甄霆回來後的種種一一閃過，眼神也從猶豫慢慢化作堅定，隨後出門。

華翼航空。

主任看著突然過來的虞書瑤，有些詫異：“小虞，你怎麼來了？”

虞書瑤聲音淡漠：“傅甄霆接手華翼1152做機長的事，我不同意。”

話音落下，辦公室的門同時被推開。

虞書瑤轉頭就和站在門口的傅甄霆對上了視線。

男人臉色冷沉，想到剛剛聽到的話，眼神泛冷。

主任也沒想到傅甄霆來的這麼巧，尷尬咳了聲：“你們不是夫妻嘛，誰做這個機長都一樣……”

“不一樣！”

虞書瑤語氣果決，連看著傅甄霆的目光都沒有收回：“我和他，很快就不是夫妻了。”

第4章

這話一出，氣氛霎時緊繃。

主任下意識看向傅甄霆，這兩人算是他看著走在一起的，結婚的時候自己還是證婚人。

主任視線在兩人間打了個轉：“吵架了？”

虞書瑤沒說話，她已經從一開始的難過到疲憊，到現在已經快要麻木，只剩一次比一次更重的疼！

傅甄霆也不說話，就站在門口。

主任無奈，乾脆藉口要開會就離開了，把辦公室留給了兩人。

路過傅甄霆時，還不忘勸：“好好哄哄。”

傅甄霆沒反應，直到門關才開口：“你有什麼資格干預我的工作安排？”

男人語氣裡的不悅毫不遮掩。

虞書瑤緊攥著手，冷靜反駁：“先逼我離職的人，不是你嗎？”

有些話憋在心裡久了，開了一個口子就停不下來。

她也想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明白。

虞書瑤直視傅甄霆，沉聲發問：“憑什麼你一句話我就要同意離婚，還要從華翼辭職？你知道飛行對我的意義嗎？！”

“意義？”傅甄霆被她質問的態度惹得火起，冷嘲道，“你當初說是因為我才學的飛行，那現在為了我放棄有什麼不可以？”

剎那間，虞書瑤喉嚨像卡了魚刺。

一開始該學飛行專業確實是為了傅甄霆，但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愛上了這份職業，在空中飛行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

只是她沒想到，曾以為是幸福的付出在這一刻卻成了傅甄霆反傷自己的利刃！

痛意堆積在心，虞書瑤一直隱忍的情緒爆發：“是不是在你心裡我就該一直為了你退讓？你真的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傅甄霆看著她泛紅的眼，本來要出口的惡劣話語突然哽住。

片刻後，冷冷開口：“我為什麼要在乎？”

扔下這話，他提步就走。

砰然關門的巨響，轟在耳畔。

寂靜襲來，反襯著剛剛情緒上頭的可笑。

虞書瑤一個人站在原地，許久才壓下情緒走出去。

一路來到停機坪。

虞書瑤站在華翼1152前，目光描摹著這個陪伴了自己三年的老夥計。

傅甄霆不在身邊的時間裡，她將所有的情感，時間都投入到這架飛機上。

悲觀情緒上頭時，她也在想，如果失去了傅甄霆，至少還有它在！

可直至此刻，虞書瑤才發覺，婚姻，愛情，事業……她好像什麼都留不住。

眼眶微微發熱，她忙垂眸掩住。

卻在這時，發覺到旁人看來的異樣目光！

虞書瑤拉住了路過的機組同事：“發生什麼事了？”

同事語氣遲疑：“虞機長，公司剛下來的通知……你不知道嗎？”

虞書瑤不明所以，掏出手機點進了公司群。

就看到上面寫著：“因個人作風原因，機長虞書瑤被公司處以停飛處理——”

虞書瑤死死盯著螢幕上那幾個字，周遭的竊竊私語彷彿在這一刻不斷放大。

“誒，就是她吧？看著也不像那樣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私下裡什麼樣！”

……

虞書瑤緊攥著手機，想要去找主任詢問。

然而沒等轉身，迎面就見傅甄霆和舒瑤並肩走來。

傅甄霆依舊冷著張臉，倒是舒瑤眸間湧動著歉意。

“書瑤，你別怪甄霆。”

“機長責任重大，甄霆不想因為你影響自己的狀態。而且你們也要離婚了，在一起工作不合適。”

舒瑤的話讓虞書瑤一陣恍惚，所以自己被停飛……是傅甄霆的意思？！

她怔怔看向沉默的男人。

耳邊，舒瑤的聲音依舊溫柔：“等你和甄霆辦完離婚手續，我和甄霆也要結婚了。”

第5章

他們要……結婚！

虞書瑤心裡情緒翻湧如浪潮，她看著傅甄霆：“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不管是被通知停飛，還是被告知自己的法定伴侶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

這兩件事，傅甄霆都該給她個說法。

窗外陽關落在地磚上，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這時，傅甄霆冷漠疏離的話才徐徐響起：“你想我說什麼？”

又是這樣的反問！

好像從那個孩子失去之後，傅甄霆就一直這樣消極的處理他們之間出現的所有問題。

虞書瑤儘量剋制情緒：“傅甄霆，你不能好好說話嗎？”

傅甄霆默然回答：“我不想在眾人面前和你吵，丟臉。”

接著，越過她遠走。

擦肩而過時，虞書瑤下意識的伸手拽住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傅甄霆則是冷漠抽出，沒有絲毫猶豫，快步離去。

“是甄霆說不想在這兒看到你的，為了留下他，我只能讓你停飛。你會理解的吧？”

舒瑤字字懇切，可眼底的嘲笑如針刺著虞書瑤的眼。

“我不理解。”扔下這句話，虞書瑤率先邁開步子。

她沿著走廊一路走著，心裡曾自以為能保護自己的高牆此刻土崩瓦解，盡數坍塌！

苦澀混著鮮明的疼痛湧來，虞書瑤眼眶不住滾燙，發紅。

路過的機組同事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關切……

夜墜星河。

虞書瑤一個人窩在客廳沙發上，冷風從敞開的窗戶襲來。

她手撫上手臂摩挲，汲取著不多的暖意。

潔白牆上，大尺寸的婚紗照還掛在上面，照片上兩人笑的情真意切。

可怎麼就走到今天了呢？

虞書瑤想不出沒有答案。

出神間，電話響起，是外婆打來的。

她嚥下喉嚨裡的哽咽，故作平常的接起：“外婆，怎麼這麼晚打來電話啊？”

電話那頭，老人的聲音有些失真：“白天怕你忙，就想著晚上給你打。最近怎麼樣啊？和甄霆都還好吧？”

久違的關心讓虞書瑤有些鼻酸，卻又不敢說實話讓老人擔心。

“我們……挺好的。”

外婆聞言沉默了片刻：“瑤瑤，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一句話，讓虞書瑤強壓的情緒霎時決堤。

她緊咬著抵住唇瓣的手指，將哽噎嚥下，卻怎麼都壓不下聲音裡的顫抖。

聽筒裡，老人的嘆息聲不斷傳來：“你這孩子從小就倔，認定的事不管別人怎麼勸都不改。可瑤瑤啊，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得學會忍讓，婚姻更是。”

“甄霆是你自己選的，他是個好孩子，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別一個人生悶氣，知道不？”

“……嗯。”虞書瑤逼著自己發出聲迴應。

祖孫兩個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虞書瑤才不舍的結束通話電話。

屋內重歸寂靜。

虞書瑤捏著手機，仔細回想外婆的話，還是決定聽她的找傅甄霆聊聊。

她拿出手機給傅甄霆發訊息，剛按下發送鍵，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刺痛了她的神經。

傅甄霆竟然——刪了她！

第6章

溫柔的晚風根本無法吹散任何痛苦。

虞書瑤死死捏住手機。

螢幕上提示著：“您還不是對方好友，請重新新增。”

她的心如同被一把重錘狠狠砸過，噼裡啪啦的碎了一地。

這些天的委屈衝上鼻尖，虞書瑤靠在窗邊再次無聲落淚。

這天之後，她因為被停飛，再沒去機場，和傅甄霆也沒再見過面。

直到三天後的早晨。

虞書瑤剛起床走出臥室，就聽到玄關處的聲響。

她走到樓梯前，和上樓的傅甄霆視線相對。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都戛然而止。

虞書瑤抿了抿唇：“你先說吧。”

“你被解除停飛處分了，一會兒會有正式的通知。”

傅甄霆聲音淡淡，停頓片刻後又開口，“不過之後你不能單獨飛行，主任的意思是明天華翼1152的航程讓你來給我做副機長。”

給傅甄霆做副機長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虞書瑤會很開心的接受。

但現在……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聲音沙啞：“你同意了？”

傅甄霆眉心微皺，顯然不願：“這也是我回來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拒絕。”

虞書瑤不意外，可心還是像破了個大洞般，呼呼灌著冷風。

也是第一次，虞書瑤連爭吵都覺得疲累。

她手習慣的摸上脖頸，那裡帶著條銀項鍊，墜著的是他們的結婚戒指。

虞書瑤還記得結婚典禮時，傅甄霆握著自己的手宣誓：“此後經年，婚姻事業，我與你並肩同行，共赴白首。”

如今，才三年！

她卻好像抓不住這個男人了。

“甄霆，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啊？”

聞言，傅甄霆喉嚨像是被什麼梗住，發不出聲音。

沒得到答案的虞書瑤，壓著顫抖的手取下項鍊上的戒指。

然後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走到傅甄霆身前。

就像當年結婚時，一步一步走過紅毯來到他身邊一樣。

她慢慢抬起男人的手，想要將戒指放在他掌心。

傅甄霆卻直接將手甩開，眼神複雜：“虞書瑤，你非得讓自己這麼難堪嗎？”

被甩開的手磕在樓梯扶手上，一陣火辣的痛。

手裡的戒指也掉落在地，瞬間不知所蹤。

這一刻，虞書瑤也不知道是生理更痛，還是心裡更疼。

“是啊，何必要這麼難堪……”

傅甄霆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心裡的煩躁都快要止不住。

他咬緊後槽牙，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快步離去。

眼看男人的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視線中，虞書瑤忍不住質問出聲：“你還愛我嗎？”

“不愛。”

傅甄霆甚至沒有思考，就給出了答案。

剎那，虞書瑤心如死灰。

冷風吹來，冷意瞬間鑽進骨子裡。

虞書瑤攥緊了空洞的掌心，對著男人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才做下了決定。

她聲音沙啞：“這次航程，我不會拒絕。”

傅甄霆腳步一頓，回頭看來的目光裡滿是不悅。

虞書瑤忍受著心臟處翻騰出來的疼，逼著自己說出了下一句：“等這次返航我們就去離婚，我……放過我自己了。”

第7章

偌大的房子一瞬間陷入了寂靜。

傅甄霆耳邊迴盪著虞書瑤的話，心裡莫名染上股煩躁。

但最後只是說：“你能想通就好。”

隨後離開。

虞書瑤再一次被扔在空寂的房子裡，無人在乎……

翌日，虞書瑤先於機組其他人來到了機場。

站在機場門口，虞書瑤回憶起當初得知要在一個機場工作時，她和傅甄霆高興的悄悄圍著這裡的外圍轉了整整一圈。

那時候，他們還那麼相愛……

深吸一口氣，虞書瑤壓下情緒，上了飛機。

不一會兒，傅甄霆也來了。

兩人四目相對，最後虞書瑤率先收回了視線。

航程中，駕駛艙內一片沉寂。

這樣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回航，下機。

臨近中午，日頭火熱。

虞書瑤走出機艙門，就看到傅甄霆和來接他的舒瑤並肩走遠。

她攥了攥發涼的手，開口將人喊住：“我預約了今天下午三點鐘去辦離婚手續。”

聞言，傅甄霆腳步一頓，回頭看來的眸色深沉：“你很急？”

虞書瑤呼吸微滯，輕聲提醒：“急的人是你。”

一旁，舒瑤也拽了拽傅甄霆，柔聲勸：“甄霆，你去吧，我回家等你。”

家。

他們什麼時候有的家？想到傅甄霆調走的這兩年，還有跟著他一起回來的舒瑤……

虞書瑤不想再去看他們兩人，越過傅甄霆就往外走。

背後，卻響起傅甄霆拒絕的話：“我有事，改天再說。”

話落，便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虞書瑤回頭，看著男人挺拔的背影，心裡百味摻雜。

從機場離開後，她打車回了和傅甄霆的婚房。

想趁今天把東西都收拾好帶走，等辦完手續就算是徹底結束，再無瓜葛。

卻不想，剛進門就看見傅父傅母坐在沙發上。

虞書瑤愣了下，忙走上前：“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自從那天飯局不歡而散之後，他們之間再沒聯絡。

和傅甄霆在一起的這些年，傅父傅母對自己一直都很好，她也是真心拿他們當親生父母來照顧。

傅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傅母開了口：“甄霆和瑤瑤的事是傅家對不起你，我們替他們給你道歉。”

虞書瑤嚥下喉嚨裡的苦澀：“媽，這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們沒關係。”

聞言，傅母默了瞬，言辭懇切：“瑤瑤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甄霆已經做出了選擇，你們……還是離了吧！”

虞書瑤僵在原地，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說：“你們今天過來……是為了勸我離婚的？”

傅母被問的沉默。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傅父嘆了口氣：“瑤瑤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和甄霆兩情相悅，你也不要再糾纏不放？到時候撕破臉皮，對你和甄霆都不好。”

“我們年紀也大了，就想抱個孫子一家人平靜的生活，你能體諒我們的苦心嗎？”

虞書瑤看著眼前兩鬢斑白的老人，很多責問的話在嘴邊打轉，最後都嚥了回去。

“我……”已經同意離婚了。

然而，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

傅母以為她不願意：“難道非要我老婆子跪下來求你，你才肯放過我們一家嗎？”

說著，她竟直接跪了下來！

第8章

傅母膝蓋落地的前一秒，虞書瑤慌忙將人扶住。

這時，玄關處傳來一聲輕響。

走進來的傅甄霆看到這幕，臉色頓沉：“虞書瑤，你又在幹什麼？”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開虞書瑤，扶住了傅母。

虞書瑤被推的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事情不是……”她所有的解釋，在看見傅甄霆臉上的厭惡後，全都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如果不願意離婚可以直說，沒必要假裝同意，現在卻來為難我爸媽。”

“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你折騰！”

男人語氣冷硬，話語裡沒有一絲溫度。

虞書瑤心裡陡然生出一股疲憊：“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她忍下心臟處傳來的刺痛：“你可以問問爸媽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聽看我到底做了什麼！”

說這話時，她眼尾發紅。

傅甄霆皺了下眉，看向傅家二老：“爸媽，你們說。”

然而傅父只是眉頭緊皺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

傅母則是拉著他的手臂，不停的小聲啜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種預設像一把無形的匕首，狠狠刺進虞書瑤的心裡，不見傷口，卻痛徹心扉。2

傅甄霆離開的這兩年裡，傅父傅母都是她在照顧，二老平時也對她親近不已。

虞書瑤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也會往她身上潑髒水。

難以言喻的酸澀衝上眼眶，心裡空空蕩蕩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

虞書瑤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凌晨的街道冷清不已，空中飄出細雨。

她無處可去，只能一步步走回外婆家，敲響了門

年過古稀的白髮老人，半夜拄著柺杖來顫顫巍巍的來開門。

虞外婆瞧見她渾身溼漉的狼狽模樣，忙將人拉進了屋子：“怎麼了瑤瑤？”

虞書瑤艱難嚥了咽喉嚨，嘴角僵硬的扯出抹笑容：“外婆，我可能……要離婚了。”

“我……又沒有家了。”

外婆看著她強撐的笑臉，心疼的將人抱進了懷裡。

“離就離吧。傻孩子，只要外婆在，你就一直有家。”

老人拍著虞書瑤的背，動作又輕又柔，藏著無盡的疼惜。

外婆的關心和懷抱的溫度慢慢暖進她冰冷的心臟。

虞書瑤一直強忍著從沒流下的淚在這一刻，再也繃不住。

她緊緊的抱住外婆，像小時候受了欺負尋求庇護那樣，靠在外婆懷裡無聲痛哭。

“他明明說過會永遠愛我的，為什麼轉眼就變了……不是說真心換真心嗎？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我？”

虞書瑤抽噎著哭訴自己經受的那些委屈與不公。

老人聽後，輕輕嘆息：“瑤瑤，沒有誰會永遠愛一個人。”

……

祖孫兩久違的依偎，像虞書瑤小時候一樣。

不知何時，她靠在外婆懷裡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քʍ虞書瑤醒來時，狹小的房間裡只剩下自己。

她坐起身來，就看見老人留在床頭的字條：“外婆有事出去一趟，桌上有早餐，瑤瑤要記得吃。”

虞書瑤收起字條，走到客廳就看到餐桌上擺著的油煎包和豆漿。

那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早餐，但因為要四處飛行，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了。

她走過去，一口一口的吃著，一直哽在心裡的那口氣好像慢慢消解。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是傅甄霆，虞書瑤本來不想接，可猶豫了一會，還是想要體面的結束。

她接起電話，就聽傅甄霆低沉的聲音傳來：“來一趟人民醫院，你外婆心臟病犯了！”

第9章

虞書瑤心頭猛跳，臉色慘白。

外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為什麼是傅甄霆打來的電話通知她？

虞書瑤一趕到人民醫院，就看到站在急救室外的傅甄霆。

她慌忙抓住傅甄霆與的手臂，急聲問：“我外婆……”

男人直接打斷她的話，話裡話外都是指責：“你到底跟你外婆說了什麼，一大把年紀了，大清早就到我家來找茬。”

虞書瑤呼吸一窒，心臟差點痛到無法呼吸。

她恍然想起外婆留下的字條上說的有事。

她這是知道自己在傅家受了委屈，為了替她討回公道才會去……

傅甄霆見虞書瑤不說話，抓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她差點把我爸媽氣昏？”

“可現在躺在裡面生死攸關的是我外婆——！”虞書瑤嘶啞著高聲提醒。

手術室上亮起的紅燈，映紅了她的眼：“傅甄霆，我不求你愛我，但你能不能對我外婆的生命保有一點點的尊重。”

男人呼吸微滯，手上的力道微松：“……是她自己要找到我家來。”

這話宛如重錘狠狠砸在虞書瑤心上。

她懂了傅甄霆的言外之意，說她外婆沒事找事，自作自受。

“難道不是你背叛我們的婚姻在先？”虞書瑤目光裡滿是悲涼。

傅甄霆頓時定在原地，想要回懟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走廊安靜下來，只有呼嘯的空調冷氣。

寂靜中，虞書瑤靠著牆撐著顫抖的身子站穩，心裡被後悔吞沒。

要是她昨天沒去找外婆就好了，老人就不會躺進急救室，生死一線。

父母早亡後，是外婆含辛茹苦的將她撫養長大。

為了給她湊學費，老人四處給人打零工，年近六十五了還在給別人串珠子為她攢嫁妝。

可自從她和傅甄霆在一起後，就漸漸忽略了外婆，甚至她去看傅父傅母的次數，都比看去外婆多，自己甚至都還沒來的及孝順她……

悔恨和痛苦像把鈍刀割在心頭上，反覆嗟磨。

虞書瑤閉上發紅的眼眶，在心裡不停祈求，願上天保佑外婆平安無事。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倏然熄滅。

醫生從裡走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虞書瑤慌忙跑到他面前：“我是，我外婆她……”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送來的時間太晚，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節哀。”

醫生的話像是審判的利劍，狠狠劈下

虞書瑤的心瞬間被撕裂，鋪天蓋地的絕望將她淹沒。

這時，急救室的門再次開啟，身蓋白布的老人被推了出來。

虞書瑤衝上前，顫抖的手撫摸著外婆花白的發，卻怎麼都落不下去，最後只能死死的攥住推車。

“外婆，別睡了，瑤瑤來接你了。”

然而，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淚水從眼眶砸落下來，虞書瑤泣不成聲：“您昨天還說會一直……一直陪著我，您怎麼能騙瑤瑤呢？外婆，你醒過來好不好，你再看看我啊……”

一旁，護士也有些為難：“虞小姐，現在要快點送去停屍房。”

聞言，虞書瑤死死抓住病床，像溺水者緊握最後一根稻草般聲嘶力竭：“不要！我外婆還沒死，你們救救她！我求求你們了，你們再試試！”

她哭的撕心裂肺，就連傅甄霆也忍不住動容。

但只一瞬，他就抱住虞書瑤，一根一根掰開她拉著病床的手。

眼看著外婆被護士帶走，虞書瑤發白的手不停拍打傅甄霆，掙扎著想要逃離桎梏：“外婆！外婆！你別丟下瑤瑤啊——！”

“你清醒點！她已經死了！”

男人冷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如同一記鐘聲狠狠震碎了她虛妄的夢。

隨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帶走了外婆的最後一點氣息。

虞書瑤脫力的癱坐在地，安安靜靜，像是一潭死水。

見她這樣，傅甄霆心裡升起些異樣，緩和了語氣安慰：“人死不能復生，你外婆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聞言，虞書瑤緩緩抬起頭看他：“傅甄霆，可不可以換我死？”

第10章

傅甄霆心裡沒來由的被針紮了一下，想說些什麼。

可虞書瑤已經起身，一步一步蹣跚走遠。

之後幾天，虞書瑤跟主任請了長假，為外婆操辦後事。

入土那天，傅甄霆前來弔唁。

他將花放在墓碑前：“節哀。”

虞書瑤微微頷首，看他的黑眸如同一灘死水，毫無波瀾。

短短几天不見，她瘦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點兒精氣神。

傅甄霆皺了皺眉：“你……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虞書瑤沒應聲，很久才開口說話：“醫生說，外婆做手術的時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是不是很不孝？連讓她安心的走都做不到。”

傅甄霆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她，被迫沉默。

虞書瑤也不在意：“走吧，去辦離婚手續。”

說完，便轉身走遠。

傅甄霆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很久，才邁開步子跟上。

七年的感情，結束卻只要二十分鐘。

走出民政局時，傅甄霆拿著還燙手的離婚證，目光落在身前的虞書瑤身上。

她什麼都沒要，就連之前的那套房子也記在了他的名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男人心裡生出一股煩躁，伸手抓住她手腕。

“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

虞書瑤想了很久，抽回手將那枚找了整晚的婚戒放在他掌心。

“還你，我們……兩清了。”

戒指冰涼，傅甄霆心頭像被蜜蜂蟄了下般，又癢又疼：“你的東西什麼時候搬走？”

“丟了吧。”

虞書瑤留下這句話，挺直了背離開，留傅甄霆一個人在風中停駐。

……

和傅甄霆分開後，她回了華翼，跟主任提了離職。

上司還想勸，但虞書瑤已經做下了決定：“謝謝您這些年的照料，我已經考慮好了。”

她其實也捨不得華翼，可離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主任嘆了口氣：“最近傅甄霆那小子也請假了，現在到處都調不到機長，這樣，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再飛一趟華翼1152行不行？”

這話一出，虞書瑤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她想，這一次飛行就當是和華翼1152的告別。

飛行任務安排在一天後，依舊是帝都飛東京。

去航一切順利。

可回程時，一陣強大的湍流裹住了華翼1152，飛機立即顛簸起來。

機艙內人心惶惶，尖叫聲不絕於耳。

駕駛艙內，虞書瑤死死拉住操縱桿，用力穩住即將失控的飛機，迫降在臨近機場。

飛機一落地，乘務組立即安排所有乘客撤離。

目測所有人都上了逃生氣墊後，虞書瑤命令機組所有同事撤離。

就在此時，她聞到了一股強烈的燃油味，頓感不安。

下一秒，輕微的爆炸聲傳來。

副機長也聽見了，他立即拉住要去巡查的虞書瑤：“機長，再不走飛機就要炸了！”

虞書瑤看向窗外，乘客才剛剛下機，倘若飛機在這兒爆炸，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幾乎是一瞬間，虞書瑤就做下了決定。

她掙脫開副機長的手：“你下機！”

隨後跑進駕駛艙按下對講機：“所有乘務人員，快速安排乘客撤離臨時機場，離開跑道！”

聞言，副機長瞬間明白了虞書瑤要做什麼：“你瘋了嗎？飛機隨時可能爆炸，現在開走你會死的，甚至可能……”

屍骨無存！

虞書瑤知道他未說完的話，但她主意已定：“少廢話，下機！”

副機長沒動：“我和你一起，我也是機長，這是我該承擔的責任！”

“給我滾下去！你有妻兒，有父母，他們都在等你……”

提到親人，副機長緘默了瞬。

虞書瑤則是趁此一把將他推下了逃生氣墊。

“虞書瑤！”

副機長高聲喊著，卻只看見機艙門口小小的人影擺了擺手，示意再見……

虞書瑤回到駕駛艙，拉動操縱桿，控制著飛機一點點升起，遠離。

窗外，白雲渺渺。

耳邊爆炸聲大大小小傳來。

短短二十多年的一生在腦海一一走過，除了外婆，她不欠任何人。

現在，她要去陪外婆了……

虞書瑤緩緩閉上了眼。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嘭——！”

……

另一邊，帝都，陰雨綿綿。

傅甄霆站在窗前，看著拍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指間的煙火明明滅滅。

他身後，整齊擺放著一箱箱屬於虞書瑤的東西，最上面，是他們的婚紗照。

傅甄霆遠遠看著，曾以為早就遺忘的畫面翻覆湧來，連帶著那些以為偃旗息鼓的愛情也如復燃的火，燒的心裡滾燙。

他默站了很久，又將那些東西一件件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空蕩的房間逐漸被填滿，婚紗照被重新掛回牆上，傅甄霆心裡那些不舒服才漸漸被熨平。

他拿出手機，打算給虞書瑤打個電話。

鈴聲卻先一步響起，接通，就聽見主任的聲音：“小傅啊，你現在來一趟機場吧。”

傅甄霆皺了皺眉，想要拒絕。

可轉念又想，這個時間虞書瑤應該也在，便同意了。

華翼機場。

傅甄霆剛走進大門，就察覺到沉重的氣氛。

他快步來到了主任辦公室。

往常門可羅雀的地方，如今卻圍了許多人，個個神色悲慼。

瞧見傅甄霆過來，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他心裡無端升起些不安，屏息走進辦公室，就對上主任微紅的眼。

“主任，您找我？”

主任點了點頭，捧起桌上的盒子，交到傅甄霆手裡：“這是……華翼1152的黑匣子。”

傅甄霆聞言一怔。

華翼1152的黑匣子……為什麼要給他？

一種慌亂感襲來，他下意識去尋找虞書瑤的身影，卻落了個空。

傅甄霆拼命壓下心底那個荒誕的猜想，聲音低啞：“您這是什麼意思？虞書瑤呢？”

一片死寂裡，只有主任哀痛的聲音迴盪不絕：“華翼1152全機351人，350人成功獲救，機長虞書瑤……以身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