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鎮上的“一把手”王書記被一輛車接走了，據說來接他的人是縣紀委的一位年輕人，鎮政府裡有人認識。

第二天，書記沒再來，而是書記夫人和女兒來的，收拾了書記的一些衣物就匆匆走了。

伙房的師傅老馬首先感覺哪裡不對勁。李副鎮長又梳起了背頭，油光發亮，神采奕奕。從王書記上任以後，他的髮型就改成向下梳了，一直保持了幾年了。

李副鎮長在政府院裡算個老人了，可惜好幾次提拔都做了陪襯。本來王書記來的那年最有希望轉正，誰想因到企業吃飯喝酒，讓王書記給了個處分，又沒轉成，從此以後就一直像霜打的茄子。

再有不對勁，就是辦公室負責後勤的副主任老趙讓他準備兩箱酒，說是親戚結婚借用一下，並順便告訴他這兩天不用再做王書記的飯了。

這在王書記在時是不可能的事，王書記來了之後管理很嚴，處理了一大批人，包括老趙私拿菸酒。

還有就是以前王書記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條德國牧羊犬，王書記很是喜歡，就放到鎮政府院裡當看門狗了，王書記安排老馬經常喂些骨頭和肉。

時間長了，這條狗聽到王書記的車響就不停的叫，好像思念很久。鎮政府的人一聽到狗叫馬上進入工作狀態。這幾天狗一直沒叫，說明王書記的車好幾天沒來了。

老馬和他老伴在政府院裡的伙房幹了二十多年了，就靠著這個伙房養活了全家。他總結自己長年受領導歡迎的原因就是要集中精力把“一把手”伺候好。鎮上就是把書記和鎮長服務好。

老馬現在很愁王書記到底怎麼了。摘菜時，老馬媳婦對老馬說，“王書記看著是個正經人，真沒想到呢，還有男女問題呢？”

“你聽誰說的？”老馬雖然心裡急切想知道， 而又不願老婆子感覺到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裝作不緊不慢的問。

“哼！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老婆子罵道。

“扯哪裡了，快說王書記！”老馬擔心她再扯出自己和村裡王寡婦的陳年舊賬。

“你沒看啊，院裡那個電腦室的女的現在眼睛成天紅紅的”。

老馬若有所思，那個女的確實是王書記安排進來的，也不知道什麼關係。怪不得這幾天李副鎮長和人說話，都是揹著手，講話開始用“我們要怎麼樣，我們必須怎麼樣”了。

老馬立馬安排老婆子說：“李副鎮長愛吃羊肉，這兩天你多準備些”。“還有這些菸酒晚上拿回家去”，老馬一邊說一邊趴在地上，撅起腚，伸手從床底下一個破箱子裡小心地摳出好些包裝精美的菸酒。

“還有今後這狗不要喂骨頭了，更不能喂肉了，給喂點湯水就行，你不知道院裡的人都煩這條狗。”

老馬此時像個指揮官，指揮若定，他對自己的這幾項英明決斷很是滿意。

鎮政府院裡越來越洋溢著過年的氣氛，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易覺察的笑。

就著樣過了十多天。忽然老馬發現李副鎮長髮型又改回來了，背頭又變成向下梳了，也不再揹著手和人說話了，又和往常一樣沒精神。

辦公室副主任老趙一大早就在伙房門口等著老馬，把上回借的兩箱酒又還了回來。

院裡的人也都從過年的氣氛中走了出來，那臉上不易覺察的笑容都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老趙吩咐老馬說：“中午準備王書記的飯！”“王書記？他怎麼回來了……”，老馬慌著問。“你看你老馬，王書記是咱們領導，怎麼不回來！”

“人家王書記是因工作勞累，心臟犯病到省城做手術去了，怕大家掛念誰都沒說，那天讓在紀委工作的女婿接走的，人家電腦室小李前幾天失戀了，聽風是雨，都瞎傳，現在的人啊……”。

老馬沒聽老趙對世態炎涼感嘆完，突然想起了什麼，馬上躲到一邊電話通知家裡人把上次放到家的菸酒照樣全拿回來。

王書記最受不了羊肉味，又抓緊和老婆子把羊肉都丟到外面垃圾桶裡去了，冰箱裡外又用醋灑了灑。

老馬這次好像沒上次指揮若定了，總感覺忘記了什麼，但又想不起來。

王書記的車來了，院裡的氣氛唯一和以往不一樣的是狗沒有叫。院裡的人看著都在辦公室裡正襟危坐，其實都等著看老馬的笑話。

老馬這時才想起來，狗已好幾天沒怎麼餵了。

王書記下車來到狗籠子前，此時他心愛的牧羊犬已瘦的皮包骨頭，狗眼昏迷，已不認得他了，有氣無力的伏著不動。

王書記讓司機把老馬叫來，老馬腳上好像綁著幾塊石頭，十幾米的距離彷彿走了一天，臉像燒炭火一樣，眼都睜不開了。

然而王書記並沒有發怒，只是輕輕說了句“老馬呀你看你這狗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