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譜（18）會發聲的骨灰盒

▓ 韓今

深夜，糜老頭被堂屋裡“啄、啄、啄”的響聲驚醒了，是老鼠？他一骨碌爬起來，開亮了燈。奇怪，聲音立刻沒有了。糜老頭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可疑跡象，又準備睡了。正當他手觸到拉線開關時，“啄啄”的聲音又突然響起來。“這倒頭的瘟鼠膽也真大！”他罵了一句，順手拾起一隻鞋子，沿聲音找去。

最後他的目光掃到了櫃子上，櫃子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骨灰盒，那是他不久前才死去的老伴的骨灰，他心猛地一收，頓時有些毛骨悚然。“我是對得起你的呀，老婆子。”他顫抖地自語著，後退了一步。“解放後受管制你可不能怨我，你要鬧鬼到老龔家鬧呀，為什麼要嚇我這個孤老頭呢！”他軟塌塌地一屁股坐在床上，雙手捂住心口，再也沒有半點力氣。

但是骨灰盒裡依然“啄啄”地響著，而且越來越響。

糜志頭的頭髮都豎了起來，他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砰砰砰”，他跑到居民主任老龔家，拼命地敲著門。

“什麼事？”老龔披著衣服開門問。

“我家鬧鬼，我那、那老婆子顯靈了……”糜老頭結結巴巴地說。

老龔走進糜老頭家堂屋，那聲音恰恰不響了。“你搞什麼鬼？又不老實啦？！”

“我，我，我扯謊天打五雷轟，就這東西里面響……”正巧，那聲音又響了。

老龔走上去看了一會，不知啥東西作怪，也有些緊張。再看看那封條好像動過了，猛地把蓋板一掀。只見颼地一聲穿出一個黑東西，瞬間鑽出窗戶不見了。再搖搖盒子，空心的，不響了。

“你搞什麼鬼？想來破壞是不是？”老龔嚴厲地斥責。

“上帝保佑！菩薩保佑！“糜老頭早也嚇呆了，兩眼直瞪地望著黑茫茫的窗外，嘴裡喃喃地嘟噥著。

老龔走後，糜老頭半天才又躺到床上，他不敢關燈，一夜沒睡，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磕了一下眼皮。但是立刻又被孫子的哭叫聲驚醒了。仔細一聽，卻是兒媳婦在打他的小兒子。

“什麼事呀？”他有氣無力地問，感到腦子裡仍然糊塗塗的。

“我的麻雀不見了！我好容易用五根牛皮筋和根寶換來的！”五歲的小孫子邊哭邊嚷。

“你放在哪的？”兒媳婦問。

“就放櫃子上那個盒子裡的！我把蓋子蓋得好的！”

”什麼？”糜老頭大吃一驚，坐了起來。“是你放的麻雀？那裡面奶奶的骨灰呢？”

“粉粉我和根寶倒到河裡去了。嗚嗚嗚……”

1972年8月22日

韓 今

，男，南京市市級機關退休幹部，江蘇省、南京市作家協會會員，先後在中央及省市報刊雜誌發表小小說、散文作品二百餘篇，多篇獲獎。所著第一本文學作品集《老團長與新房客》2019年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並於2020年被再版。2022年7月出版第二本文學集《閱盡人間春色》，收錄100篇散文，共2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