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不好回答的問題。老人她已八十一二，木訥時有痴呆，雖然還能走動，身體也很不好。她在這裡，住在我隔壁隔壁的隔壁。偶爾在走廊裡相見，也還沒有說過話。

二個月前，比她大的老伴因癌發轉移導致腎衰竭去世。當時就在她的身邊，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醫生護士用活動床車推著走了，兒女也在現場，說的是需要轉院搶救，沒有把死亡的真相告訴她。主要是怕她一時接受不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等待老伴病癒歸來。她和老伴原住一個房間。她還一直在打聽著老伴的資訊。常常半夜三更的找老伴找到別的房間去和我的房間來，嘴裡也還自言自語的反覆說著：”老伴哪裡去了呢？”，也說著老伴對她的好。幾十年的相廝相守，老夫妻感情深厚。她還說老伴的病情和老伴的生活習慣她最清楚，只有她知冷知熱，知痛知癢。也只有她在身邊照顧老伴，她才放心，他才高興。

時間一久，她便逢人就問：“我的老伴哪裡去了？”。後來也就有人安慰相勸要她別急，說她老伴的身體好多了，也已經痊癒出院。趁著春暖花開，他到美麗的天堂杭州旅遊去了。

她開始不信，後來便怪老伴變了心，不要她了，一個人去玩了這麼久了，還不知老伴帶了別的女人沒有，心裡很不高興。她說他們年輕的時候，就知道杭州是個好地方，是個美麗的天堂，好吃的特產和好玩的景點很多很多。倆個人也早就商量過，一定要一定要一起去一起去天堂玩的。

昨天，她終於開口問到了我說，“見到我的老伴了嗎？”。因為她聽人說，我就是杭州人，天堂來的。她這一問，倒真問得我尷尬不已，哭笑不得。一時不知怎樣回答是好。我也就只得說，杭州的過去我熟，我在那裡讀過書。這幾十年來日新月異的變化很大，越變越好。我的老家就在天堂邊邊一個號稱”小上海”的叫做海寧的衛星城市。海寧也還是舉世聞名秋季觀潮的勝地。我說哪天等我們把病養好了，我可以當導遊，一起去天堂看看，遊遊西湖。柳浪聞鶯，三譚印月，斷橋殘雪，蘇堤春曉。不料說得她高興的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甚至還神秘戲謔的對我說，不要告訴老伴。老伴他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去玩，也要氣氣他。她說她老伴也最喜歡看錢塘江那氣勢磅礴的滾滾潮水了。一浪高過一浪。

老小老小，老人有時也真的像小孩一樣，需要扶慰，需要哄著。要不要告訴她老伴的真相，我還沒有想好。大家也都友好的善意的在哄著她，沒有告訴她。

株洲寧康養護院，是一個溫馨和諧的大家庭。老頭老太，情同手足，親如兄妹。這位老太她，如今在養護院生活得很好。兒女也很孝順，常來看她。

陳濟身，

浙江海寧新倉人。裝置工程師。中國中車株機公司退休。愛好寫作。文字散見多地報端和網路。涇渭文苑簽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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