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是幸福的?
打一個比方,就好比村裡人窮的都喝水,而你卻喝了粥,那你就是屬於幸福的。
不幸福又該什麼樣的情形呢?
還是水和粥,如果全村人都喝上了粥,而只有你是喝水的,那你的幸福感就是低的。
這樣說來,我們可以理解為幸福是個比較級,我們的幸福是和周圍的人來做的比較。
今天的故事略奇特,為免打擾到故事主人,暫且隱去人物姓名。
去年的七月份,朋友的朋友定下了要去鄉下支教,三年,臨行前把她的狗交給朋友,若有人喜歡,就給人養著,她是沒時間帶了。
我聽到這訊息的時候,恰好兒子也在,歡呼雀躍,主要是他放暑假了,他覺得有個小東西陪著他,這應該是個快樂的暑假。
小狗是條博美,我們接來時,有些灰不溜秋的,倒是粉色寵物籠子挺大,狗糧,球球等玩具一應俱全。
我和兒子一起把小狗的家暫時安置在了店門前的木樓梯下,那樓梯有七八階,中空,很是隱秘。
兒子很喜歡,拿香腸餵它,倒是不見生疏,再看到它時,兒子把它洗的全身雪白,很是漂亮,原來的小灰灰變成了白色的絨球球了,兒子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歐弟。
歐弟很安靜,平時就趴在兒子的腳下,他不寫作業或者去洗手間時,歐弟也會在後面窸窣著跟去,大小便很是自覺,自己跑出去解決。
這個暑假因著歐弟的出現生出了許多的生機。
這樣的快樂有半個多月,忽一日,尋不到歐弟了,我們到處找,也找不到,我們推測,八成是它出來小便時被人當做無主的狗抱走了。
兒子傷心的不得了,看著空著的粉色籠子直掉眼淚。
小孩子對小動物的喜歡是天性,特別是那種無害的,呆萌的,我一時也找不出安慰他的話語,只是說,小狗本來也不是咱家的,對不?
兒子蹲在狗籠子那裡,吧嗒著掉眼淚。
我知道,雖然歐弟來的時間很短,但他對歐弟已經有了感情。
為了打消兒子的傷心,我把和歐弟有關的物品蒐羅了一下,一併送到了孩子姥姥家。
待我們漸漸把這隻狗遺忘的時候。
它卻又出現了。
只是依舊是灰不溜秋的。
我們驚喜不已,於是又開始打扮它,給它洗澡,這次不敢大意了,特意還給它買了衣服穿上……
某一天,我和兒子去理髮,帶著歐弟。
發生了件尷尬的事兒。
遇到了狗的原主人。還不是那支教老師。
怎麼知道的呢?是歐弟看到那女的後搖著尾巴跑過去的,圍著那女的腿打轉轉,女的也沒抱歐弟,只是蹲下來拍拍它的小腦袋,我們就站那兒了幾句,得知,她家有好幾條狗,前年這條送人的小斑點兒是她收留的流浪狗。
小斑點兒?
它耳朵裡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記。那女的說。
我和兒子一下子明白了,歐弟原來的名字是叫小斑點兒。
見我們把歐弟收拾的挺可愛,那女的說你們喜歡就好好養著吧,什麼時候不想養了,放開它,它自然就回來了。
我心裡卻有點兒不大舒服,至於為什麼不舒服又說不大上來,好像是我們那麼疼惜的小狗,在她眼裡並沒有那麼太在乎。
但兒子依舊是歡喜的,他覺得這歐弟是真正的屬於他了的。
狗,其實也未必是忠誠的,偶爾也往外跑,畢竟是自由慣了,又過了有個把月,兒子臨近開學的時候,歐弟又丟了,我們又是一通找,甚至懷疑歐弟是出了車禍,但又覺得不會,畢竟我們臨馬路,車輛來來去去,它早已學會了避險。
兒子這次更加的傷心了,我們在腦海裡尋思了許久,一致肯定了歐弟的去向,它,有可能是回到它的原主人那裡去了。
兒子傷心了好幾天,我們也接受了失去歐弟的現實。
畢竟,這狗狗一開始就不是屬於咱們的,所以,傷心歸傷心,他隨後也開學了,慢慢的也就釋然了。
待我們都漸漸趨於平靜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店裡大姐說看到歐弟了,在丹尼斯附近的一家麵館……
我們幾個就跑去了。
麵館不大,門口兩邊養了些花,有個石槽很顯眼,裡面養了有睡蓮,並不像普通的麵館。
交涉,人家不給。
那女的四十多歲,長的還可以,起碼在同齡人裡算是標緻的,黃河北口音,人和店鋪收拾的還算整潔,很搶眼的是牆上掛了幾幅叫不出名的鑲嵌畫。
從她的語氣和姿態裡,我很明顯的能感覺到她並不是在這個城市久居的,這是一種直覺。
店裡大姐說,這就是我們家的狗,你看,那狗狗的衣服也是我們給它買的。
蹲下來伸手歐弟,歐弟的喊……
那歐弟倒是也認得我們,衝我們不住地搖尾巴,歡實得很。
我對面館老闆娘說,這樣吧,我們謝謝這段時間你的照看,你看,我補償一下,你看怎麼樣合適?
老闆娘卻說,什麼補償?這狗是流浪狗,去年在我們待了大半年,後來跑丟了,我也找了好多次,現在它自己回來了,所以我就把它栓了起來。
我們聽了後,發現這事兒有些難辦了。
因為,照她說的這些,我們也無法判斷誰收留在前,誰收留在後了。
我也大體的把收留歐弟的經過描述了一下,包括什麼時間從支教那朋友手裡接過來的,還有遇到這條狗原主人的情形,人家也同意讓我們養了。
老闆娘的意思是跟狗狗也有感情了。
事情就僵持在那裡了。
我們也沒有它原主人的聯絡方式,我是有心付她些錢把歐弟再買回來的,可又不知道這歐弟究竟被多少人家收留過。
爭執了半天,她看我們要的真切,那你給500塊錢吧,畢竟我也養了半年多了。
討價還價。
店裡大姐只給100。
她不同意。
後來,我說,我給你200,但是有一點,你要給我寫個條,不然以後還是說不清。
麵館老闆娘一看要求寫字條,她不同意,覺得給我寫了條,好像我有什麼陰謀,彷彿掉入了什麼陷阱似的。
爭執無果的情況下,事情出現了轉機。
從裡面屋子裡出來了一位男士,面相比那老闆娘大,50歲靠下,鬢角邊有些灰白,襯衣紮在了褲子裡,大肚子腆著,不是我們本地口音,但也不是黃河北的口音,對我說,這個事我們也不要爭了,你們把狗抱走吧,什麼時候我們想了,可以去你那裡看看,或者你們有空溜它的時候,多往這邊走走。
我看不出他和這老闆娘的關係,但他這番話一出口,還是讓我對他刮目相看了,他並沒有讓事態升級,而是透過這番話很委婉的表達了這狗確實是她們收養過的。
那我就順著他的話表示了感謝。
抱著歐弟,我們回了。
一來二去的,我們漸漸熟悉了。
有一天,我從他們麵館路過,很驚訝的一幕,發現男的坐在收銀臺那兒,女的從背後環抱著他的頭,她在親吻這男的。
哇,好羨慕,你看人家這小日子,幸福的,原來這個年齡依然是可以浪漫的啊,生意雖說並不是很好,但是,人家有情懷啊,你看門前那些花養的,鬱鬱蔥蔥的。
半年後,我再路過,發現麵館的門頭改了。
換做重慶小火鍋了。
趁兒子下夜自習,帶他去嘗新鮮,晚上的九點多,客人並不多,老闆娘自己在忙著給另一桌客人上菜。
那個鬢角灰白的男士,我沒有看到。
我要了幾份孩子愛吃的,她配好菜,我自己去端的,閒聊了幾句,從而知道,那個大哥今天不在,她說,回老家了。
另一桌走完,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待她忙的差不多了,我讓她一起坐坐。
她擦了擦手,提了兩瓶啤酒過來:酒是送的。
我說,我們不喝酒。
倒是兒子沒有客氣:阿姨,我可以喝點兒不?
我拿眼瞪兒子:上次回老家,你和你老四叔你倆碰杯,你半夜沒難受?
兒子說,沒有呀,我們喝得正好。
老闆娘說,小男子漢了嘛,可以喝點了。
打開了一瓶,拿杯子,倆人倒了,餘了個瓶底兒。
她遞給我煙,給自己點了,我看她姿勢,很是熟練……
我說,我看著你像是搞藝術的。
她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我瞎蒙的。
兒子吃的差不多了,喊了聲,阿姨,他要回去寫作業,打了個招呼,回了。
其實,我有調侃的意思,那些搞藝術的女生不都是喜歡抽菸嘛。
她告訴我,她以前是做麥稈畫的。
我說,怪不得。那牆上這些都是你的作品了?
是的,她看我提到牆上的麥稈畫了,很細緻的跟我講解了麥稈畫製作的工藝流程。
那畫的確精美,即使站在畫前你也很難分辨出它的用料是來自於普通的麥稈兒。
她所說的麥稈畫,又稱麥草畫,是一種傳統的工藝美術,用麥稈做原料,要經過蒸,煮、浸、剖、刮、碾、貼、剪、燙、貼上組合,是工藝很繁瑣的一種民間絕技。
她很是自豪地告訴我,她的作品是拿過獎的。
大概是看出我內心的那點疑惑了,是的,我的確有那麼一絲疑惑的,為什麼放著這麼高雅的技藝不做,來這裡開飯館兒呢?
她緩緩地吐出一縷煙霧,敘述裡帶了些滄桑。
女人抽菸,和抽菸的女人,在某種狀態下,它的氛圍和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從她的敘述裡,我知道,男的是做園藝的,家是河北的,倆人都有家庭,是在一次藝術交流會認識的,無意間相愛了。
原來,你們是私奔到我們這裡的呀?
現在,男的已經離婚了,而她正在起訴離婚。
她有個女兒。
我問她女兒有多大?是不是也上初中了?
她神色裡有了一抹亮,我已經有三年沒見她了,現在應該讀高二了。
我問,為什麼要和老公離婚呢?
怎麼說呢,他對我是很好,也很愛我,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想離開他,因為,我不愛他,我離婚也並不是因為現在這個男人,而是我不想耽誤自己,人的一生短暫,遇到愛的人就應該勇敢跟相愛的人在一起。
煙霧下,她的這番心境讓我有種恍惚,我很難想象這是出自一位40歲女士之口,反倒像是一個妙齡懷春的小姑娘說的。
我問她,你一定很想你的女兒。
想是肯定想了,但是,我不想回頭了,等她長大了,她自然會懂我的。
她神色堅定。
我說,我挺佩服你的,活的個性,灑脫。
她說,我只是不喜歡壓抑我自己。
我說,那個哥哥挺沉穩,我看他挺寵你的,你跟他一起會幸福的。
是的,起碼,我和他在一起是快樂的,他對我確實寵溺。
我問她,兩個人怎麼才算合適?
她說,很簡單,聽得懂還有聊得來。
她告訴我,她不會再跟任何人去領證了,婚姻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束縛,它壓制了她對生活的熱情,那些生活裡的不開心,讓她無法投入她對任何事的熱愛。
我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到我們這裡,一定是需要些勇氣的。
她反問我,做什麼不需要勇氣?
難道只有逃離婚姻才需要勇氣麼?
那些人前人後看似幸福的女人,其實生活的並不幸福生活。她們若有點兒經濟基礎或者能自食其力,並不靠男人來養活,她們或許是富足的,起碼經濟上對男人沒有依賴。
如果在經濟上並不指望男人,那為什麼還要在精神上依附男人呢?
太多女人活的並不像自己。
我無言以對,甚至找不到很好的話來“糾正”她的偏差。
我回想起一開始因為歐弟的相識,她是那麼的小氣,甚至因為那條狗而向我要500元錢,而如今煙霧飄散下,她曾經的職業在她的敘述下又是那麼的高雅,如此個性的一個女性,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卻又是分裂的。
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做“倖存者偏差”,比方說,大家都說紅顏禍水,其實,沒人真正的關心醜女如何。又或者那些優秀的別人家的孩子,只不過人們通常更願意把自己孩子最閃光的一面展示出來。又比如身邊那些炒股的人都發財了,其實是什麼?
發財的會四處去說,而虧錢的則不會到處炫耀。
生活在這個繁蕪世界裡的每個人,我們看到的是有很多婚姻幸福的,可是,那些表面幸福的婚姻下,也的確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無法訴說。
並且一直都在暗流湧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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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說明:
文章非紀實文學,誰也不一定是誰,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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