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剛調到新單位,第一個任務是出去拍照。夏天出汗多,往下一蹲,“呲啦”一聲,褲縫掙開了,褲子,像沒有風的旗子一樣,向下耷拉著,連屁股都露出來了。而這時,成百個參加活動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我急壞了,用手緊捏褲縫,擋住屁股,朝旁邊一個小公園跑。先是藏到假山後面,發現有人正過來,急急跑到一棵樹後躲著,又有人走來,我趕緊跑到一個石頭魚缸下,貓著身子,不敢動彈。忽然,感覺頭頂有動靜,抬望眼,一對夫婦不知道欣賞金魚,還是專門打量神色緊張、形跡可疑的我。
此處不宜久留。我看見不遠處,有個剛搭建的小舞臺,舞臺的肚子裡面,應該是空的。我防備誰踢我一樣,護住後面,邁著幅度很小的步子,超前一點點挪著。
倒黴。剛接近舞臺,發現我曾經愛慕追求,而最終沒有得手的女人,在舞臺臺階邊站著,而我,要到舞臺下面去,必須和她擦肩。
她要是和我握手怎麼辦?我用來握手的這隻右胳膊,可實在騰不出來幹別的事。
幸虧,她不是個愛跟人握手的交際花,只嫣然一笑,問我幹什麼?
幹什麼?我能自豪地說出自己幹什麼嗎。
我像牙疼得受不了,做出難受的表情,說:“我到那邊,有點事!”
然後,我像宮女向皇上告退一樣,扭過身,看著她,慢慢往後退著走。拐過彎,趕緊鑽到舞臺下面。
這裡面,竟然是放垃圾桶的地方。就是放馬桶,也顧不得挑剔了。我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借褲子!
可誰上班,包裡會放一條多餘的褲子呢?
“問你個事,今天帶沒帶多餘的褲子?”
“沒有哇,就穿了一條。”
我絕望了,他們都只穿一條,自然就不能脫下來給我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他的房子正在裝修,最近,他一直辦公室睡,褲子肯定有多餘的。
萬幸,他確實有。糟糕的是,早上才洗,正在晾衣架上掛著。“是溼的呀!”他說。
“溼的我也穿。”我感覺他對我如此堅決的口吻很納悶。
“好吧。你等著,我去取,再給你送來。”
我這才把心放下。但,我馬上又更著急了,因為,我是來拍照的,活動馬上就要開始,如果不能及時過去,要誤事的。
眼前有個人影一晃,我用帶著哭腔的激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問“是你嗎?”
萬幸的是,他的褲子是藍色的,就算溼著,看起來,也像是條深藍色的褲子。
我把爛褲子,順手往垃圾桶裡一扔,跑了出去。那女的,還在那站著,我像牙病終於治好的人,向她燦爛無比地笑了。我希望,她的全部注意力在我詭異的笑容上,而不把過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對褲子的仔細觀察上。
跑到活動地點時,儀式剛開始,正好趕上。我邊按快門邊想,褲子要是這一會“呲啦”一聲,撕成兩半,那,醜就丟大了。謝謝你,送褲子的朋友。謝謝你,保佑我的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