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夢姣

初夏的傍晚，溫柔的夜風送來一陣陣濃郁的花香，是那種“撣也撣不開的”香味。聞香識花，這是梔子花綻放出來的誘惑。

“雪魄冰花涼氣清，曲闌深處豔精神。”微黃的景觀燈下，大片白色梔子花吸引著眾多圍觀者。我蹲在花圃邊，連續幾個深呼吸，不愧是“碰鼻子香”，沁人心脾。

“梔子花開啊開，梔子花開啊開，是淡淡的青春，純純的愛。”有人唱起了何炅的《梔子花開》，我跟著旋律，也輕聲哼唱著。

歌聲中，記憶深處那束潔白的梔子花，藉著這滿園的梔香又悄然盛開。那是一份純真友誼的記憶，它曾甜蜜過我的夢，芳香了我的青春。

多年以來，每到梔子花開的季節，我就會想起一個叫樂樂的姑娘，想起那個偏僻的鄉村衛生院，想起那些留在我青蔥歲月裡的故事。

1984年衛校畢業的我被分配到離家百餘里的鄉衛生院當婦產科醫生。那時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機，交通不暢。舉目無親的我，工作之餘除了看書，就是和同事的小孩及周邊幾個女孩玩耍，樂樂就是其中一個。

那時樂樂十五、六歲，瘦高的個子與我齊肩，黝黑的面板，圓圓的臉蛋，童子頭，眼睛不是很大，但她總喜歡用這雙眼睛好奇地看著我。樂樂說話聲音洪亮，從不拐彎抹角，都是直截了當。她性格開朗、心地善良，思想單純，就像山野裡潔白的梔子花，清純不染世塵，而自帶芬芳。我每次看見她的時候，她都是笑容滿面，臉上兩個小酒窩盪漾著開心。

樂樂的父親是肉食站職工，母親早逝，她很早就挑起了照顧弟弟，料理家務的擔子，她初中畢業後沒再上學。她們家離我們衛生院只有一兩百米遠。

當“衛生院來了一個接生婆，還沒結婚”的訊息傳遍鄉村時，她也是來衛生院圍觀我的人之一。她有事沒事就跑到衛生院，主動來跟我搭訕。

她會好奇地打聽我學校、家鄉的事情；好奇我的普通話不同於她的方言；她好奇我的工作；她會滔滔不絕地給我講鄉俗民風，告訴我當地的風土人情和周邊的“新聞”。

她的到來，給我孤獨的心送來了歡笑，我倆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她每次來都不會空著手，經常帶一些家裡的花生、瓜子、豆子、紅薯片之類的零食給我。

有一天傍晚，當樂樂捧著一大束梔子花來到我面前，說是送給我的，我被驚豔了。那碧綠肥厚的枝葉，潔白如雪的花朵，清麗淡雅，好不令人歡喜；尤其是那馨香，更是令人心醉。不一會，那香味四處蔓延，將我包裹，侵入了我的五臟六腑。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麼漂亮的梔子花，第一次聞到那麼濃郁的花香，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的鮮花。當時我真的是感動得一塌糊塗，我捧著梔子花，熱淚盈眶，不停地說著謝謝。

樂樂看到我高興的樣子，樂哈哈地說：“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那邊山上還有好多，我下次帶你去摘。”

整個梔子花開的季節，我那小小的宿舍每天都是花香滿屋。

我和樂樂成為朋友後，她的頭疼腦熱、身體不適就不再要其他醫生診治了。特別是我把她剁肉時受傷的的手指縫合好後，她便成了我的鐵桿粉絲，逢人就吹噓我。而我也沒辜負她對我的信任，用良好的醫德、醫風、醫技獲得了廣大村民的信賴。

閒時，她帶我去山上採野花、摘野果；或帶我去趕集；她教我梔子花炒蛋，梔子花汆肉湯；我教她說普通話，為她普及醫學知識，教她用當歸川芎紅棗黑豆煮雞蛋治月經不調。

友誼莫過於此，那段時光，樂樂給我增添了無數的樂趣。

她就像山野的梔子花一樣，帶給我喜悅和溫馨，她質樸的外表下蘊藏著敦厚的生命本質，她用一顆善良之心溫暖著我這異鄉人，讓我不再孤單。

離開那個鄉村已經有30餘年了，但那山、那水，那裡的人以及發生的一切都留在了記憶的深處。單純、質樸、善良、開朗的樂樂帶給我的快樂和溫暖，如梔子花香，年年歲歲縈繞於心，難以忘懷。

原創圖文作者：胡夢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