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於非讓
01
失蹤的蘿蔔開了花
明美決定罷工了。
中午，明美和陸銘一起吃飯。
陸銘說要買些菜，明美連忙說：“冰箱裡的菜都爛了，先清清再買。你這毛病就是不停地買買買，東西過期了也不收拾。前陣子，你不是買了兩個蘿蔔嚷嚷要做蘿蔔絲餅？”
“對呀，我的蘿蔔呢？” 陸銘來了興致。
兩個人面面相覷，飯也不吃了，開始到處找。
折騰半天，一轉頭看見儲物架縫隙，冒出來幾朵小紫花，湊過頭一瞧：嘿！兩個失蹤的蘿蔔居然開了花。
明美徹底惱了：“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蘿蔔都開了花，誰家邋遢到這種程度？飯也別吃了，收拾！”
她站在梯子上，從頂棚的櫃子裡，大刀闊斧地往下扔東西：學習筆記、舊書、舊報紙……都被她扔了出來。
“快跑，老虎發威了！”陸銘氣定神閒，拎著保溫杯躲了起來。
“陸銘，我服了你！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東西清理一下？每次找不到東西，你就來找我，我又不是你媽，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你是3歲小孩嗎？我天天得跟在你屁股後面收拾！”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打斷了明美的怒氣，陸銘接完電話，笑著說：“老婆，我得出去一趟，朋友來了，我去招待一下！別急，等我回來一起收拾！”
結婚3年，這句話明美也聽了3年。每次家裡大掃除，陸銘“朋友”的電話準來，已經是套路了。
明美一直到下午還沒收拾完，累得腰痠背痛，陸銘也沒有回來。等他幫忙，就像在機場等一艘船。
她惱火地發了一條朋友圈：“某某人，等我收拾好屋子，你可能就是我要扔的第一件東西！”並且@了陸銘。
發完朋友圈，她把抹布丟在一旁，從梯子上下來。看著一屋子破爛，她忽然計上心來：“我也不收拾了，看你能忍到幾時！”
02
忍無可忍，還是再忍忍
晚上，陸銘回到家，客廳的中央堆滿了破爛：N久用一次的電動足浴盆、裝修房子剩下的兩斤鐵釘、他堅決不讓扔的掉了漆皮的手提包、一地的資料線……
家裡成了垃圾場。
明美像他以前那樣，窩在沙發裡玩手機，頭都不抬。明美暗想：“家裡都成豬窩了，看你收不收拾！”
萬萬沒想到，陸銘對眼前的雜物視若無睹，把腿一抬，輕輕鬆鬆就邁過去了。他照常在五斗櫥裡掏指甲刀，從被窩裡找電視遙控器，到衣櫃裡挨件兒拽衣服。本來勉強能下腿的屋子，越來越擁擠雜亂，彷彿剛被龍捲風襲擊過。
明美開啟門收快遞時，快遞員在門口伸了下腦袋：“你們這是要搬家？”
哼，只有一個人努力的家不要也罷。明美的罷工持續進行中，她心裡憋著一股火，只要陸銘不收拾，她就不收拾。
誰還不是家裡的小公舉？
憑什麼她就要當老媽子？
門口的吧檯上一層厚厚的灰，客廳沙發堆著陸銘每天換下來的衣服。廚房裡一片狼藉，垃圾桶上掛著的土豆皮，桌角旁邊打翻的麻椒油。洗漱臺上的皂盒邊，擱著一團她梳下來的褐色頭髮……
兩個人窩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房子裡，一個人拿著一個手機。有時，陸銘苦惱地找襪子，拎起來灰色襪子，一隻，白色襪子還是一隻，他不由嘆氣。
明美冷眼旁觀，幸災樂禍：“活該！”
陸銘自然再也不會抱怨：“你少指使我，我一回來就指使我，我用你指使！”
明美再也沒有嗲著嗓子撒嬌： “陸銘，快過來幫幫我！”她甚至學著陸銘睡在沙發的衣服堆裡。
這是一場戰爭，誰先忍不下去，誰就輸了。
03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
然而，陸銘真的很能忍，人家就是能對家裡的髒亂視若無睹，活得依然滋潤。明美甚至懷疑，他前世可能是一頭在泥濘中打滾的豬。
罷工3個月後，她從生氣惱火到心灰意冷：這日子還怎麼過下去？
一天，明美揣著一肚子心事走在路上，身後有人叫她：“明美？”
她回頭一看：“蘇桐？”巧得很，是大學同寢的閨蜜。那時，蘇桐的床頭總是堆著零食袋子、內衣褲，寢室人稱“小邋遢”。
“你現在怎麼樣？”
“我離婚了，你不知道吧？以前怕你們擔心，就只報喜不報憂了。”
蘇桐笑著說，“來我家坐坐，怎麼樣？”
兩人邊走邊聊，明美這才知道，婚後，蘇桐的前夫嫌棄她不會打理家務，說和她在一個豬窩裡骨碌3年，日子過得像在難民營。兩個人動不動就吵架，最後就分了。
到了蘇桐家，明美眼前一亮：雖然屋子不大，但很整潔，連屋子裡的茶壺都鋥亮如新，泛著舒心的光澤。明美疑惑地看了一眼蘇桐。
她狡黠地一笑：“我最近再婚了，這是我的新家。開始，我們倆都不會做家務，手忙腳亂，他也不指望我給他打理這些。房間髒亂差時，他不像我前夫一樣幹挺著，而是說，簡單！來吧，我們一起解決它。”
蘇桐領著明美看了自己的廚房，並不是收納得十分整齊，但是很潔淨。
“他說，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們倆都不想刷碗、掃地，可以讓機器做，讓別人做呀。”
這下明美可開了眼，居然還有人可以懶得這麼理直氣壯！蘇桐的廚房裡洗碗機、掃地機器人一應俱全，“那這屋子是誰收拾的？”
“剛開始是家政，一週我們請鐘點工收拾一次，後來東西理順了，我倆一個月請人收拾兩次。保潔阿姨也熱心地教我們做家務省力的技巧，現在基本就是忙的時候才會尋求外援。平時誰不忙就順手打理了，一般都是兩個人一起做，特有意思，好像玩兒一樣就收拾完了。”
“既然做家務這麼簡單，那你後悔離婚嗎？”
“不後悔，要不是我現在的老公教給我這麼多，我都不知道，想要一間乾淨、清爽的屋子，居然這麼簡單就做到了。我一直以為我和前夫離婚，只是因為我倆都懶！其實，家務考驗的是兩個人的配合度，愛得夠深，配合度才夠高，肯一起面對責任，一起想辦法解決，而且不抱怨、指責對方。”
明美簡直被這番話震到了，自己怎麼從沒想過這些？非要跟老公較勁兒，爭個對錯輸贏呢？
回到家，明美找來家政阿姨，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這一天真痛快啊！屋子就像連綿秋雨後突然鑽進了陽光，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明美又上工了，只是感覺疲憊的時候，不再沒完沒了地抱怨，而是請家政幫忙。
看著重新變得美好的家，陸銘說：“放在頂櫃的那些舊物太佔地方，我拿去扔了。”然後抱著一堆雜物出了門。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改變，卻讓明美看見了希望。
收拾房間時，家政阿姨說：
“這個屋子裡的任何東西，權衡扔還是不扔，無非是看它是否還會讓你喜歡。”
明美和陸銘當時互相看一眼，都挺震撼的。
家政阿姨說的是雜物，可
婚姻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原來，家務並不是婚姻中的絆腳石，真正的絆腳石是夫妻之間的不忍讓、不妥協，不理解。
明美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心裡突然很慶幸，自己沒把陸銘和雜物一起扔掉。
她很矯情地想，往後餘生，她要與這個男人在煙火生活中彼此珍惜，把日子過好。
因為他們彼此喜歡，也因為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問題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作者簡介-
於非讓，哈爾濱市作協會員，十點讀書、有書籤約作者；曾在人民日報夜讀、新華社夜讀、有書、洞見、讀者、慈懷讀書會、國學精粹與生活藝術、女人坊、阿何有話說等平臺上稿。作品散見《意林》、《婚姻與家庭》、《知音》、《散文百家》等雜誌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