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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月芳: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文/郭月芳

郭月芳: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有愛的地方,就有溫暖和美好遺留,在那裡時光能緩,故人不散。

在母親離開後很長一段的時間裡,我曾無數次地仰望天空和流雲,“媽媽,你在哪裡?”聲音就像落在山谷中,迴盪的只有自己的聲音。

母親在世的時候,曾經無數次聽她斷斷續續地給我們講她童年的故事,說到動情處,母親總是掩面而泣,長長地嘆息!

小時候尚不能理解母親的心情。稍大一些,一直很想和母親重歸故里,很想深入瞭解一下母親的童年生活,很想探究一下曾經地主階級的生活現狀,很想知道“冀家村”這個以母親家族姓氏冠名的村落的前生後世。然而我們生活的地方與冀家村分屬河北與內蒙古,在如今是幾百公里踩下油門半天的時間,但在那時坐牛車換馬車交通不便的時代,卻是山高水遠。

成年後,總是忙於當前更重要的事情,總以為來日方長,很遺憾直到母親走後,卻一直未能成行。

那是一個秋天,秋風迎面吹來,思念成殤,彷彿被一種很神秘的力量所吸引,於是跟著導航一路尋訪。

這是一個地處內蒙古高原的普通村莊,在村民的指引下,沿著一條幽靜的小巷,終於找到了母親童年居住的老屋,那個曾經地主的院落。

老屋是母親的爺爺亦或者是更早的祖輩的基業,據說當年母親的家族是遠近聞名的大戶人家,有良田好幾百畝,牛羊成群,長工短漢幾十口,母親是家中的千金小姐,從小識文斷字。

郭月芳: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解放後,大約1950年,外祖父突然放逐牛羊,驅散長工短漢,把家中值錢的東西包括金銀錢財封在幾個罐子裡,埋在院子裡的菜窖裡,帶著妻兒家小倉皇出逃,那年母親大約15歲。

母親說當時本以為只是暫時的避難,誰知不久後他們的院落、房屋、田產就被全部沒收充公。

回鄉的路被荊棘阻斷,虎落平川,落難外鄉,回家成了一個遙遙無期的夢。

幾十年的大家族榮耀,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家業,散落在蒼茫的內蒙古大草原上,恍若碎玉滿地,煙消雲散。

我來了,初秋的內蒙古大草原已經是陣陣涼意,天空一碧如洗。老屋歷經幾十年的風雨變遷,在樹木的掩映下,一排十幾間的紅瓦泥牆的排房,折射出忽明忽暗斑駁的影子,黑洞洞的視窗透出幽暗的氣息。

荒蕪廢棄的院落裡,主屋還在,四邊的屋腳出現不同程度的塌陷,側邊的東西廂房已經坍塌,前後左右的牛圈馬棚羊舍變成了廢墟,院裡雜草叢生,毫無生氣。

大門前青黑色的上馬石和拴馬樁被丟棄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半淹在土地裡,外圍的夯土院牆已經沒有了任何蹤跡,只能從四周整整齊齊的樹木圍成的一個方園空間,大體看出當年院落的寬闊和霸氣。

眼前的老屋就像一個滿目瘡痍不能自理老人,他艱難的、孤獨的、頑強地蜷縮在秋風中,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孤零零地被兒女拋棄在世界上。

郭月芳: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睹物思人,淚眼迷離,朦朧中我彷彿看到一個佃戶家小女孩,她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站在門樓臺階上,從門縫喊,“小姐,小姐。”

大院裡的小姐,聽到呼聲,悄悄地溜進廚房,從籃子裡拿幾個饅頭,塞進衣服口袋裡,悄悄地跑出去,遞給小女孩,女孩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據母親說,每當看到窮人家飢餓的孩子,她便偷偷地拿出自家廚房的東西,送給他們吃。大人們其實是知道的,但是也不惱,睜一眼閉一眼的。

夏天到了,滿院花開,花香引得蜂蝶戲舞,嚶嚶嗡嗡聲飄進耳朵,東屋升起縷縷炊煙,聞著飯香放學回家的母親,來不及洗手就去拿飯吃。

傍晚牛羊歸來,長工短漢散工了,一家人在院子裡納涼吃飯,一幅溫馨的畫面……

有一年從河南來了一個小男孩,他的家鄉遭遇旱災,田地裡顆粒無收。

他跟隨父母一路北上逃荒,半路上父母雙雙餓死了。小男孩也餓的昏過去了,當時腳上的鞋已經磨破了,衣不蔽體地昏倒在了外祖父家的大門口。

外曾祖父外出騎馬歸來,發現門口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孩兒,心生憐憫就救了回去。

這個孩子長大後成了外祖父家的長工,後來又成了管賬先生,外祖父家把這個孤兒當自己的孩子一樣養大,還給他蓋了房子娶了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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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後,曾經有人讓他控訴一下地主階級剝削窮苦人民的罪證,這位管賬先生說,“當年是主人救了我,這麼多年主人像對待親人一樣給我娶妻生子,是我的恩人。”

他寧死也不說他受到了什麼剝削,最後不堪其擾,咬舌自盡了,也沒有提供任何一條罪狀。

時光如煙,這座凝聚著幾輩人心血的老屋,它曾是母親心靈的歸宿,是她一觸控就心痛的地方。它曾經給母親遮過風避過雨,就像呵護母親成長的長輩一樣,給她以溫暖。

聽村裡人講,隨著經濟條件的好轉,最初是土坯房,後來逐漸修繕加固,換成了紅瓦屋頂,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幾易其主,一直沒有拆,如今房主已經故去,他的後代都已遷居城裡,院落徹底荒蕪了。

歲月唱著憂傷的歌向前奔跑,老屋用它不斷增長的年輪和逐漸老去的生命,見證著幾個家族的成長和衰落,見證了歷史的風雲。

我立在夕陽的餘暉中,懷著虔誠的心來朝覲心中的聖地,久久不願離去。

郭月芳: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晚風來急,清輝寂至,空空蕩蕩的院子,幾片樹葉飄飄灑灑地落下。循著母親的前世之旅,夢裡的扁舟駛來,恍惚間我又看到了踽踽獨行的母親,風中飛舞著她的白髮,她佇立在薄涼的秋風裡,悵然地,守望我的歸期。

“媽媽,我來晚啦!”透過淚水的迷霧,我搖搖頭,醒來幽思,殘破不堪的廢墟里,只有泛黃的昨日。清冷的今日,故人已去,與這座老屋有著血脈相連的一切都已成為歷史。

黯然傷神地離去,遠山那幾度夕陽,也喚不回歲月流逝。

人生最怕某一日,忽然讀懂一首詩,生離死別後,恍然明白了蒼茫歲月中什麼最珍貴,然而詩中的那個人已經零落成泥碾作塵,再也聽不到你的呼喚。

人生就是一場迎來送往的旅行,沒有什麼來日方長,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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