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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個令人異常惶恐不安的事實,我們竟可以如此自信地,不經任何更進一步批判地,去認定一部如

《黑白魔女庫伊拉》

的電影為女性主義電影。這一事實無疑標註了我們對電影根本能力認識的缺乏,更有甚,在此前提下,同時忽略了女性主義在這一媒介中的顯像本質,因此,

今天這一篇文章絕不服務於任何批判性的目的,它在乎於告知

。也因此它根本地和讀者可能所熟知的大部分以女性主義為基調的文章不同,這一篇文章唯一的作用只是讓讀者開始思考,一些它們或許從未思考過的東西,而非贈予它們一些它們曾並不熟知的知識。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作為文章的切口,對電影《黑白魔女庫伊拉》的討論是不可避免的,毫無疑問,艾瑪·斯通令人滿意地呈現了一個另類的迪士尼公主形象,這位公主最大的敵人是她的親生母親。意料之中的,

對本片的核心探討被放置在了服化道上,積極地看是因為服化道實實在在的精巧,消極地來看是因為這部電影的文字資訊在最後全部被歸類為服化道上了

。這既是說,大多數對敘事的認知最後都不可避免的被約分為一種對特定風格的解讀,這一判斷的消極意味在於,大家覺得電影除了這種風格外是索然無味的,無聊的故事情節和詭異的人物動機在此是影評人的香餑餑。

那麼熟悉我文章的讀者會對我下論點的思路有敏銳的直覺,這裡面預設的一個前提是電影批判永遠無關電影好壞,即我的文章永遠會在強調,讀者對電影的認識不應該侷限在電影所謂的好壞上面,拿本片做例,它的故事是令人沮喪的,其原因是自明的,我完全可以將之置之一旁然後不再理睬,因為它沒講出一個好故事或是它可能拙劣乏力的拍攝手法,但如此的行徑會將我接下來的文字全部摧毀,而它們才是唯一重要的東西。因此,往下讀的讀者需要拋棄一種好壞的價值判斷,而僅關注是什麼讓《黑白魔女庫伊拉》成為了《黑白魔女庫伊拉》,而又是什麼讓電影《黑白魔女庫伊拉》成為了我們眼中的《黑白魔女庫伊拉》。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值得讀者注意的是本片展現出來的文字見極具魅力的生態系統,庫伊拉和101忠狗之間的時間關係自然無需多言,但是除此之外更值得關注的是庫伊拉的影像復現。這裡我指的是復歸的邏輯,有關復歸是什麼,讀者可以參考我之前寫的

虛擬靳東

、人人影視和

新街口事件

這幾篇文章。簡而言之,就是我們在看到一個影像符號後對它形成的實際解讀,

比如在本片中,非常明顯的,我們會直覺地將庫伊拉認定為小丑

,判斷也因此變為了迪士尼小丑。有讀者或許會覺得如此復歸的邏輯是出於兩者敘事意味上的接近,都是壓迫之下的無奈爆發,反正要怪就怪社會,但實際上,這種復歸的邏輯體現在直觀上,即我們瞬間的認為我們是在觀看小丑,然後才去主動的將兩位形象的背景故事進行有意的結合。

那麼我們就可以意識到這一文字生態的源泉,即有一個公共的小丑形象,其存在是如此顯著以至於一切形象都需要被迫的復歸到它那裡去,這個就是元電影的意思,電影的電影,有趣的是,並沒有真正的將庫伊拉復歸回任何一部原版101忠狗中的庫伊拉形象,本片和101忠狗的全部聯絡都是敘事意味上的,即符號的重複出現,這說明小丑的形象要優先於庫伊拉的形象,而另外幾位可能的復歸物件也由同樣的優先順序標準決定,比如,一位熱愛蒂姆伯頓的影迷會馬上意識到它們在觀看《理髮師陶德》中的海倫娜·伯翰·卡特或是《黑暗陰影》中的伊娃·格林。

這是復歸的一個應用,它形成了文字間的生態系統,最有趣的一個例子就是電影的fan edition,也可以說是同人電影,這既包括了剪輯、cosplay、花絮等等在影像媒介中完成的對電影的重現。

當一位粉絲別出心裁的將電影原本敘事順序進行重現編排,我們並不能真正認為這位粉絲製造了一個新的敘事空間,而只是展現了原電影在粉絲心中的復歸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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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人們打趣低稱本片為另類穿普拉達的魔女時,我們應該意識到兩者之間並沒有敘事間的關聯,是時尚圈老女老闆和新打工妹這組符號的復歸製成的類比。

讀到這裡讀者會有些許疑惑,這不是一篇篇有關女性主義的文章嗎?為什麼要扯這些東西。這是必須的,是一個對電影復歸的實際操作的演示,因為電影復歸的能力將是女性主義電影的致命對手之一,它是無法被忽略的。

在展開本文的目標前,讀者一定需要至少了解文章的前提,除開上述文章開頭提及的傳統,內容上需要掌握的是女性主義認識論。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是一個比較新近的觀念,從後現代女性主義傳統發源而來,其核心在於去除以男性(masculine)為核心的認識正規化,這體現在以集體代替個體作為認識客體(agent)、情景知識替代傳統的客觀性知識、知識的生態取代知識的普遍性和絕對性等。對於本文來說,其中最重要的判斷構成是桑德拉·哈丁的立場認識論(standpoint epistemologies)和它在科學哲學中的經典反擊。

她令人振奮地提出了科學如何是政治的,這一認識正規化的傾轉表示了科學式的客觀無疑是一種意識形態的遮羞布,但當然,這是非常籠統的概述,但限於本文篇幅,只得概括,而我在這裡希望利用的正是她構成這一判斷的方法。關鍵點在於將科學代之以電影。

電影符合了傳統科學在認識論意義上的一切特徵

,它們都具備一種“不言自喻的證明”,科學借位邏輯的同義反復,而電影則借位攝影機復刻的同義反復,兩者也都被冠以純粹客觀的名號。但實際上,正如哈丁天才的對科學的指認所說,兩者的本質都是政治的。當然,在這裡政治的意味著一種立場式的,一種先入為主的判定傾向預設,而非真就是指政治。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很喜歡的一個例子就是空話語,讓我們假設一個人看到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對其夥伴說這是個胖子,被指認為胖子的人變得不開心,於是判斷者補充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科學證明IBM超過一定數額就規定為肥胖,且我的視覺觀測有著足夠的證明進行一個對IBM域值的判定最終將證明你超過了,這就是科學事實。

那麼這位自以為是的判斷者的問題是什麼呢,正是沒有意識到如果這真是事實,那麼為什麼要將它說出來,這就好比平白無故的說出蘋果是蘋果之類的同義反復式判斷,沒有人會這麼幹,就連判斷者自己也不是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但明顯的它們都是事實。這個案例指明的是判斷者一定將它的立場表達在了其中,這讓它的這句話從一個事實變成了一個判斷從而被說出,因此,無論其判斷為何或是其中暗含的認為的意圖為何,這都不再是那種科學式的客觀。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電影是同樣的,觀眾的指責在於導演為什麼對此進行了攝影而非其他,為什麼被攝物體以此視角被攝影而非其他,這一指責天然低標註了導演們對影像客觀表現得到追尋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

好,現在我完成了兩者的歸類,那麼我們再看哈丁是如何指責科學的,她認為科學之中的政治性立場使其必然的傾向於男性立場,從而看似理所應當的實現對女性不利的科學結論。另一點需要注意的,尤其對於那些並不真正瞭解女性主義認識論的認識論學者或愛好者來說,

女性主義認識論的根本目標是在於透過認識論問題來改善政治訴求

,這一傾向會被一個傳統的認識論學者自然的鄙夷和輕視,但需注意的是,這一鄙夷背後的判斷標準本身就是女性主義認識論所正摧毀的物件,因此如果要對女性主義認識論進行任何結構上的批判,判斷者都必須十分的嚴謹,我看過許多文獻暢快的批判女性主義認識論的種種弊端,卻大膽的忽略了自己的批判依據本身就極可能是一種男性話語的呈現,當然也有很多精準的發現,但那是另外的話題。無論如何,女性主義認識論實際上是一場令人震驚的反攻倒算,它當然會面臨自己的問題,但這些問題是無法被傳統認識論所書寫的。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麼電影面對的指責也會是如此的,即利用了電影的復刻特性來傾向於男性立場,這裡我認為會有讀者提出如此的質疑,即認為電影和科學是有區別的,我們所觀看的好萊塢大片一定跟科教片有著本質區別,這裡就是我需要介紹復歸的邏輯的地方了,讀者可以看一看我前幾天寫的那篇有關新街口的文章,就詳細講明瞭為何這兩者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在這篇文章中的一個簡略版本是,我們不具備對影像真實性的直覺判斷,一切對所謂科教記錄好萊塢的區分就其本質是一種解釋社群的遊戲。

這個結論引向的判斷是和科學一樣,電影影像也具備著自明的說服力,引導觀眾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並可以以如此方式去證明:這是電影中拍到的(這是科學事實),但這種說服力的本質是男性中心的,是一種虛假的說服力。

好,那麼現在我們眼光放回到《黑白魔女庫伊拉》上,我們真的可以說它是一部女性主義電影嗎?決定答案的關鍵是我們要確定這部電影的影像屬性是否真的是男性中心的。一個常見的說法是,本片就其敘事意味上是完全支援女性的,女性佔據了敘事高位,引導了全本的核心判斷,這能說上一大堆,但要知道就和那個罵人胖的判斷者一樣,電影中的事實絕非事實,我們所看到這些高位女性極有可能就其本質上就是男性話語的,這之中的關鍵就在於復歸幾何,讓我們看《黑白魔女庫伊拉》,它看起來給予了艾瑪斯通絕對的自由,但是她被複歸的角色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小丑,一位很典型的具備了無數男性中心話語的角色,復歸成功的完成了對角色的去魅,拋開了虛假的視覺外衣展露出內在的影像骨架。

這是一個生態系統,男性敘事在以無數形狀披露自身,我們叫這裡好萊塢。或許有人不太服氣,認為這個例子實在過於牽強,

那如果有影像被複歸回的還是敘事意義上的女性主義呢?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此指責的朋友確實沒有體會到我上面花大半天舉的那個復歸的例子,復歸最終一定會還原到一樣元電影或是元認知上(如果是在電影現象學的意味上那元認知是可以被接受的),那麼只要這一元電影還是這一生態系統中的,那本質上還是沒有離開男性敘事這個骨架。

我給大家舉兩個例子,其一就是非常經典的“西部故事沒有女性主角”,其原因很簡單,西部敘事是一種男性敘事的典中典,或許有人會嘗試安插一位女性主演,但是觀眾一眼就可以識破她男人身的本質。其二是一個體量相對較小的例子,它叫做

father and son syntax

,指的是在一部所謂的女性主視覺電影中,總會安插兩個男性符號,一個的身份是father一個是son,father永遠決定了女性主角冒險的開始,沒了father女性根本冒險不成,而son則負責無條件的輔助女性,是不是男主這個事情無所謂,如果沒有son,那麼女主的冒險將無法順利結束。這個結構非常經典,被廣泛使用,我們看《黑白魔女庫伊拉》如果沒有那光頭,庫伊拉早掛了,如果沒有那倆小跟班,庫伊拉會被抓。你換幾個迪士尼看看,白雪公主吧,沒獵人她早沒了,沒小矮人她也回不去。那麼還有一些較為刁鑽且隱晦的,比如我們看《冰雪奇緣》和《魔法奇緣》這種的,好像沒有這個father的事情,但永遠會有個家族詛咒在這裡充當了father式的統治。那這個結構裡面暗含了什麼呢?暗含的就是它永遠的給男性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總是能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去看女主,這就是很經典的你當然可以很獨立很強勢,但前提是你得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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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兩個例子是敘事結構上的,並非是完全的復歸的意識,但是和復歸的體現是一樣的。那這裡有讀者可能又會好奇,那麼女性導演會不會更好一些呢,答案是簡明的,只要是在這個生態系統中,誰導演真的無所謂,這個就是Hollywood expectation,好萊塢期待,它是這個生態系統的全程,我們常說的好萊塢大團圓這些都是它的成果。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人會認為好萊塢期待只跟在好萊塢的那幫人有關,恰恰相反,跟它關聯最大的二其實是觀眾,因此好萊塢期待的另一個名字又叫敘事熟悉,即觀眾更樂意去主動參與一種具有敘事熟悉的觀影,或是主動將劇情復歸進敘事熟悉,就想把庫伊拉變成小丑。

因此無法擺脫。而好萊塢根本不是什麼善茬,雖然常年鼓吹政治正確,但是就從這麼多學者對它的慣用文字的分析來看,它實在是一個男性話語的無止境集合,八十年代盛行的破處恐懼到現在還是統治級的,大家用心想一想,為什麼兩部現象級的美劇《老友記》和《生活大爆炸》都急不可耐的在最開始就點出書呆子和女神的愛情故事來吸引觀眾,而即便到如今,我們照樣能發現無數如此同質的本子,如果觀影量不大的觀眾實在是防不勝防。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實際上,相關的例子還有無數個,它們都是構成這個舉行生態系統的一份子,而女性則只被隨意的編織於其中,更為尤甚的是,敘事還僅僅是這個生態系統中最為軟弱的手段,邪典復歸,暴虐影像等數不清的影像噩夢還在盤旋在女性符號上空,大家可以看看我以前寫的虛擬靳東和新街口這兩篇,都有很詳盡的案例介紹。

由此,我認為讀者應該可以理解克萊爾約翰斯頓和勞拉·穆維爾為何認為根本的解決方式是去好萊塢化徹底消除敘事熟悉度了吧。一個非常悲觀的結論或許是,好萊塢根本沒有女性主義電影。

當這個結論遇上電影反身性時,一切就糟到了極點。儘管我們認為賽博格或許是一個反擊的策略,但實際上,一條不言自喻的鐵律是,當你可以選擇權力高位時,沒有人會主動選擇權力低谷。一切就是一長條的正向加強,讓人永遠徘徊在影像的男性話語中。

哈丁等人對科學哲學的反擊開始於認識正規化的傾轉,對現有的一切科學方式進行革新。如果電影可以從中借鑑,那麼·我們的第一步也是徹底更改掉我們對電影的認知正規化。因此,當人們說我們需要更多女性導演進行挑戰性的創造時,讀者應該清楚這和政治正確沒有任何關係,電影別無它路。甚至可以說,整個電影世界是完全急迫於一種全面的女性主義敘事策略的誕生的,不僅要有,還要成為一種具備和好萊塢所抗衡的能力,由此才可至少製造一個讓我們可以利用賽博格的空間。

而關於讀者和觀眾,真正要緊的事情仍然只有一個:掌握復歸,學習電影,轉被動為主動。必須清楚自己所觀看的究竟為何,當我們說要批判的看世界時,我們同時也包括了電影。儘管很多人會很容易的忽視這一事實。復歸不僅僅是權益之計,

當人們都瞭解了這些把戲之後,創作就能保證其路線的精準和高效

《黑白魔女庫伊拉》影評: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此我在這裡寫下這一篇文章,試圖告訴大家,除開罵罵咧咧抱怨電影質量弱智劇情或是暴吹故事反轉深刻視效奇觀,

我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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