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誅心之境
喬峰見阿紫為人所制，且語帶驚恐，滿臉血汙，如何能不驚不怒？他一聲爆喝：放下阿紫！跟著一個健步來大漢背後，一招野馬分鬃分擊二人。這下含怒出手，喬峰把力道發揮到十成。可那兩名大漢卻甚為託大，並不轉身回頭。反手一檔，再順勢一推。喬峰反被推的摔出去五丈有餘。
這下大出喬峰意外，有些發懵，怔在當場。心想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修為提升不可以道里計，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可能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沒想到，自己這可撼動天地的全力一掌，卻被兩大漢隨手化解，而且簡直就是輕而易舉。最詭異的是自己反而被輕飄飄的摔了出去，難道這裡的人都是如此強悍麼？他見過戚無憂與聶天行的手段，知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可小覷。可要說能如此輕鬆寫意的就把自己摔了出去，怕是以戚無憂與聶天行的頂峰時期也做不到吧？！
喬峰雖滿腹疑慮，但現在沒時間多想。那兩大漢拖著阿紫已經轉至一石柱背後，消失不見。喬峰立即追了上去，他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五丈多距離，輕功展開，一步便至。可他來到石柱背後，看到兩大漢拖著阿紫還是在五丈開外。並且阿紫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姐夫快救我，而後便又隱入了另一根石柱之後。一連五次，次次如此，喬峰這才發現情形有些不對。他原本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只因為一時情急，加上每次阿紫的呼救都勾動著他的心，這才沒有深想。
自己每次看似要追上他們，可總是在五丈開外，然後他們又轉至另一座石柱背後。一兩次還說的過去，可次次如此，有違常理，實在是蹊蹺。喬峰停了下來，打量著眼前的石柱，又看了看四周，心念一動：這莫不是什麼陣法？喬峰正思考著，阿紫的呼救聲又傳來，喬峰把心一橫：管它什麼陣法，就算是搭上性命不要，總之是一定要救出阿紫的。
兜兜轉轉又追了七八次，喬峰再次轉出石柱後，眼前一亮。只見面前山巒疊翠，豔陽高照，一條山路蜿蜒向前。而阿紫與兩大漢皆消失不見。
喬峰看了眼身旁的石柱，再回頭瞧了瞧那些林立的怪石。他發現自己正處在洞口邊緣，往前就是廣袤的天空。喬峰深吸一口氣，心想，原來自己已經出了石陣，也就是逃出了天牢。喬峰有些委決不下，不知是該回去知會聶天行他們一聲，還是繼續去追尋阿紫。可阿紫現在失去了蹤跡，自己到底還往哪裡去追？
正在喬峰猶豫之際，從一旁的樹林裡竄出一人，跳到山路上，然後拔足狂奔。只見他的腋下還夾帶著一人。便在這時，吹起了山風，呼嘯而猛烈。那山風好似一首樂曲，曲調哀傷淒厲，直擊人的心肺。喬峰當即決定，還是先找阿紫要緊。聶天行三人不用知會，他們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既然自己能出石陣，他們也一定能出的來。而阿紫在敵手多待一刻，就多一份煎熬。喬峰出了洞口，踏上那羊腸小道，發力狂奔，當真是猶如風馳電摯般。他想，眼前只有這一條道，兩大漢還拖拽著一人，應該跑不遠。
只是追了約莫一柱香時間，始終沒見到大漢阿紫三人，卻追上了之前從樹林竄出的兩人。在追至兩人身後僅一步之遙時，被人腳前頭後夾在肋下那人突然抬起頭來，衝著喬峰喊到：“峰兒，救我。”喬峰凝神一看，只見那人披頭散髮，聲音微弱，滿面痛楚之色。喬峰驚叫一聲：“爹爹。”原來那人正是蕭遠山。
蕭遠山又喊了聲：“峰兒救我。”然後便垂下頭，似乎是暈了過去。
喬峰大驚，叫到：“爹爹，爹爹。”可哪有迴應。喬峰衝著奔行那人喝到：“快放下我爹，否則休怪我下手無情了。”那人只是不理，發力急奔。喬峰靈力鼓盪，力貫雙腿，一個前跳來到那人身後，一掌拍向那人後背。
喬峰是因為落地後再出掌，所以這一掌拍至中途，前面那人卻已經在三丈開外了，這一掌自然是落了空。喬峰再次奮力一躍，然後半空中發出劈空掌力，這次是正中那人背心。那人被擊的向前一撲，差點摔倒。這時他轉過頭來衝喬峰咧嘴一笑，接著又埋頭狂奔。喬峰此時正好落地，見到那人面貌時，愣在當場。原來那人正是在少林寺藏經閣裡有過一面之緣的少林神僧，而這次見到的不是那持刀化形的中年模樣，而是須眉皆白的老僧。
喬峰一愣神的功夫，神僧已遠去十多丈。喬峰大叫著追了上去：
“神僧，放下我爹爹。”
“神僧，你把我爹爹怎麼了？”
“你再不停下，休怪喬某無理了。”任憑喬峰如何叫喚，神僧只是不理，埋頭狂奔。
喬峰奮力急追，將至神僧身後，縱力一躍，人在半空再次出掌，使出了久已不用的降龍十八掌來，一招龍戰於野正中神僧後背。可神僧既不閃避，也不招架，更不回頭。反而藉著喬峰這一掌之勢，向前猛的飄出十多丈，一下子拉開了距離。
一個在前發力狂奔，一個在後奮力急追。日升月落，這一追一逃就是十多日時間，已經遠去那個山洞何止萬里！喬峰始終追不上神僧，總是就差那麼一步。
這一日又追至一座山頭下，喬峰拐過急轉彎時，眼前的爹爹與神僧又已消失不見。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原上牛羊成群，藍天碧雲，不禁讓人心曠神怡。微風徐徐吹來，像是一首華美的樂章，輕快歡暢。草原上一妙齡女子正手牽白馬，朝著喬峰緩緩走來。衝喬峰輕笑著招手。
喬峰定睛一瞧，不禁大喜，原來那女子卻是阿朱。喬峰奔出山坳，迎上阿朱。開心的笑著問道：“阿朱，你怎麼在這裡？”
阿朱歪著頭，嘟囔著嘴，說：“啊，聽你這意思，好像是不想見到我。”無論是神情姿態，或是話語強調，阿朱依舊是那麼精靈古怪，俏皮可愛。
喬峰心中一軟，握著阿朱的手更緊了些，輕聲說道：“怎麼會呢，蕭大哥日思夜想的人便是小阿朱了。”縱觀喬峰一生，也只有跟阿朱在一起時，才有那麼一絲兒女情長，才能說的出一兩句兒女情長的話來。
喬峰似乎是想起什麼，說：“阿朱，你……”阿朱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喬峰要說什麼，打斷了他的，說道：“你想知道，我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喬峰微微點頭。阿朱繼續說道：“我是死了，可是你能見到我，那是因為你也死了呀！”
喬峰一震：“我也死了？”
“當然，你從那麼高的懸崖上跌落，你是人又不是神，焉能不死？”
“可我記得當時是墜入在一處樹椏上，然後落入了一個通道內，這才來到此地的。”
阿朱低聲一嘆：“唉，這裡是魂靈的世界，你來到這裡的只是死後的靈魂。而你的肉身此刻還在雁門關崖底，受著那悽風冷雨。不信你看。”阿朱小手一揮，眼前便出現一副畫面。畫面裡喬峰頭下腳上倒掛在一個樹上，身體已然乾枯，在隨風搖擺。喬峰仔細看了下週圍的環境，正是當初他墜入通道內的地方。他不禁在心裡反覆的自問：我死了麼，我真的是死了麼？
阿朱再次一揮手，畫面消失，然後拉住喬峰的手，放在胸口，溫柔的說：“蕭大哥，你曾經答應過我，要帶我去塞外牧馬放羊。如今夢想成真，管他是死也好，是活也好。是魂靈，還是真身，又有什麼關係？”阿朱說著拉起喬峰的大手，在臉上摩擦著，繼續說道：“蕭大哥，你一生奔波勞累，只為他人，何時為自己考慮過？現在我們遠離塵世紛擾，在這無盡的大草原上縱情歡樂，引吭高歌，豈不是好？”
喬峰展顏一笑，說：“阿朱說的對，管它大遼還是大宋，蕭大哥全部放下。從今而後，只陪著小阿朱在這草原上馳騁歡樂。”阿朱聽了一把甩開喬峰的手，嘻嘻一笑：“蕭大哥，來追我啊。”阿朱剛跑開三步，就被喬峰抓住，喬峰輕擁阿朱入懷。阿朱靠在喬峰胸膛，低聲說：“蕭大哥，你給我唱首歌吧。”
“好。”喬峰答應著，然後放聲唱了起來：藍藍的天吆/白白的雲吆/青青的草吆/還有那奔跑的馬兒哎/你慢些跑嗷……”
通道內，戚無憂看著石洞裡面的喬峰，總是不停的在奔跑，臉上表情時而憤怒，時而憂急，時而開心。奇怪的問身邊的聶天行：“這小子在幹嘛？”聶天行面色鄭重，回到：“看來他是陷入了幻境中了。
第十八回：重見天日
聶天行與戚無憂對這裡的一切都甚為戒懼，不敢貿然進入石洞內。戚無憂見喬峰來回奔跑，不明所以，遂問聶天行，喬峰這是怎麼了。聽聶天行說是陷入了幻境中，當下憂急問道：“那怎麼辦？”
“要趕快把他弄出來，否則越陷越深，深入其中的話，就再難叫醒了。”戚無憂衝洞內大叫著：“臭小子，臭小子。”可喬峰置若罔聞，彷彿聽不見。一會圍著石柱奔跑一圈，一會又坐下不動。時而面帶微笑，低頭喃喃自語。時而仰面朝天，放聲高吼。聶天行見狀，說：“必須要把他儘快弄出來，看來他已經不能自拔了。”
戚無憂與聶天行面面相覷，喬峰已經沒有了自我意識，想要把他弄出來，就必須要進去石洞內，可他倆誰也不敢輕易踏入石洞莫問說道：“我進去把他拉出來。”聶天行忙道：“小石頭，不可。”但他話音剛落，莫問已經進入了石洞內。莫問一踏入石洞裡，就感覺腦袋一陣恍惚，他使勁甩了甩頭。然後走到喬峰身邊，拉著喬峰胳膊，向洞外走來。喬峰如同一個木偶般，任憑莫問牽著出了石洞。
戚無憂與聶天行一直緊張的注視著莫問，見莫問進出自如，毫無異樣。戚無憂不禁問道：“你沒什麼感覺麼？”莫問不疾不徐答到：“回戚先生，沒有。”
戚無憂看著聶天行，無聲的問他這是怎麼回事？聶天行搖搖頭，也是無聲的回答不知道。而後聶天行指著傻笑的喬峰，說：“我們還是趕快弄醒他。”
可任憑几人如何叫喚，或者是搖晃，喬峰總是那副痴癲狀。急得戚無憂忍不住左右開弓甩了他兩巴掌，卻依舊無事無補。喬峰忽然拉住戚無憂的手，柔聲道：“阿朱，你看那大雁翱翔在……，”話沒說話，被戚無憂一把推開：“滾。”喬峰被推的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向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唱了起來。
莫問追上去拉住喬峰，戚無憂與聶天行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戚無憂看著石洞裡面，說：“這裡面真是幻境？有這麼厲害？”
聶天行也盯著石洞內的怪石，認真的說道：“應該錯不了。”
“可你家小石頭為何進入後沒事？”
“這，我也覺得奇怪。”
戚無憂叫來莫問，讓他再進去試試，莫問依言又走進石洞內，在裡面轉了一圈後，再次安然無恙回到通道內。戚無憂見莫問來去自如，一狠心，自己跨進了石洞內。聶天行哪裡會想到戚無憂會進入，順勢一拉想阻止，卻已不及。
戚無憂進入洞內沒敢往裡走，像當時的喬峰一樣，停了許久見沒有反應，這才又走了兩步。這時洞內風聲又起，宛如破鑼重敲，一片蕭殺。戚無憂臉色漸漸從驚懼到惶恐變幻不定，聶天行一直在注視著他，見他這般模樣暗道一聲不好，吩咐莫問趕緊把他拉出來。戚無憂被莫問拉出來時，久久才回過神來，忍不住一聲低喝：厲害！
他也是被拉出來的及時，否則怕是要和喬峰一般了。聶天行沒有問他看到了什麼，他正在考慮怎麼把喬峰喚醒。他忽然想起那枚神奇的果實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就姑且一試。莫問從喬峰懷裡摸出還剩一小半的果實，全部喂喬峰吃了下去。然後準備把剩下的果仁隨手丟了，可一想還是踹進了喬峰口袋內。
果肉下肚，不一會便有紫色氣體從喬峰周身溢位，喬峰眼神雖然依舊呆滯，可面上有了痛苦之色。
喬峰的眼神開始慢慢聚焦，等到完全清醒時，他已經被黑紫色氣體包圍著，看不清周圍情況。喬峰不敢亂動，盤膝坐了下來，再審視著自己體內。只見一大堆果肉正在滋滋的散發著紫色氣體，然後透過周身毛髮向外噴湧。體內靈力正在自行凝聚了氣旋，煉化那紫色氣體和提煉靈力。不過由於缺少控制，速度不快，數量也不多。
喬峰之所以能醒來，一是果肉融化時的巨大灼熱感，二是靈力的自行凝聚，最主要是他無比強大的精神力。經過果肉的煉化和兩次空間內的靈氣與寒意的吸取提煉，喬峰的精神力在反覆的修煉中，已經強大到非常人能及的地步。
這次的果肉比之前的多了三四倍，喬峰吸收完所有的紫色氣體後，氣海又擴大了些，靈力增加不止一星半點。九塊精神力凝結的像盾牌一樣的東西，也更加凝鍊厚重了。
喬峰收功站了起來，聶天行三人也睜開了眼睛，戚無憂看著喬峰：“咦，你醒了？”喬峰記得期間發生了什麼，拱手道：“讓前輩擔憂了。”
“憂不憂的有什麼打緊？”戚無憂看著石洞對面的通道說：“關鍵是怎麼過去。”
聶天行說：“剛才我想過了，既然石洞內的幻境對小石頭沒有影響，那就由他拉著我們過去。”
戚無憂一拍手：“著啊，不錯。”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我們最好是什麼都不要去想，悶頭往前衝，等到被幻境侵蝕，不能自主的時候，再由等候在哪裡小石頭拉到對面。我看對面通道口不過二十來丈，我們一口氣應該能跑到中心，剩下的就由小石頭可過去。這樣可以減少逗留的時間，危險也會減低。”
莫問提前走進石洞中心等著，戚無憂是第一個，他正好衝到中間時，風聲想起，然後意識迷糊。莫問見狀趕緊拉住他的手，快跑至對面，緊接著把他拉進通道內。由於在石洞裡逗留的時間短，一進入通道後，戚無憂便回過神來。第二個是聶天行，最後一個是喬峰。四人全都通過後，總算是鬆了口氣。
尤其是喬峰與戚無憂，他們是領略過那幻境的厲害，想不到就這樣輕易的闖了過來，不禁一陣唏噓。四人最後看了一眼石洞，然後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這次一直走了好幾十裡的路，再沒碰到那種詭異的空間。四人一路都沒說話，又走了十多里，圓形通道開始慢慢變細變小。又走了幾百米，此時只能彎腰前行。
四人貓著要前進了幾丈遠，喬峰抬頭看去，前面已經沒有了路，通道完全被堵死。不過這時他卻聞到了一股久違的味道，那就是泥土的芬芳。還聽到了嘩啦啦的流水聲。雖然微弱，但喬峰聽的真切，確實是流水的聲音。
四人一陣興奮，外面應該就是廣闊的天地了吧。只要出去了，他們應該就是逃出生天了。不過四人卻犯難了，如今已經沒有路，那要怎麼出去？戚無憂苦著臉，說要是他修為仍在的話，隨手就能劈開這裡。既然能聽到流水聲，前面通道應該沒有多遠了。
喬峰讓三人退後，說讓他來試試。他一連劈出三掌，掌力剛猛無雙。只是距離較遠，雖然劈的四壁塌了下來，卻依舊是堵住了出口。
喬峰知道這樣下去劈多少掌也沒有用，於是他凝聚了兩朵漩渦，控制著漩渦往前，再鑽進剛才被震塌的鬆散的泥土裡。一直深入了好幾丈，這才控制兩朵漩渦相互抵近融合。在兩朵漩渦接近的時候，那些鬆散的泥土四下紛飛，整個洞口振動不已。喬峰控制著兩朵高速旋轉的漩渦，相互吞噬融合。可他根本無力讓兩朵漩渦完全融合，只進行了一半，就再也控制不住。喬峰只得收回精神力。只聽‘砰’的一聲，整個洞口被炸的坍塌一大片。四人眼前天地一片開闊，一股靈氣撲面而來，那傳來的流水聲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最美的樂章。
喬峰看著面前的石壁，一條暗河從上往下快速流過，暗河不長，上下都不過三五里路，從那兩頭都有光亮照進來，遠遠看去像是一顆明亮的珍珠。喬峰確定這是一個山洞內，他再看看自己，身處兩三丈高的通道洞口處。那通道洞口處的樹根縱橫交錯，而原來的通道竟真的就是一個老大的樹根形成的。通道洞口被炸開後，那樹根嵌在石壁的泥土中，清晰可見。
喬峰率先跳了下去，戚無憂緊隨其後，跟著是聶天行和莫問。戚無憂放聲大笑：“哈哈，狗屁的天牢，狗屁的有進無出，我‘笑面人屠’出來了。”
聶天行對幾人說道：“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說。”
喬峰應了聲好，四人沿著地下暗河往上走去。走了約莫一里多路，暗河在這裡出現了分叉，不過分叉的暗河裡面漆黑一片，沒有光亮。可聶天行卻鑽了進去，其他幾人也跟在他身後。
過了有小半天時間，在被喬峰炸塌的出口處，出現一人，一襲長袍罩身，連整個頭部都遮住，只空出兩隻眼睛。他在洞口逗留了片刻，一閃身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