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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在別處重逢》16

放假前的最後一週,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天氣陰鬱,乾枯的樹枝在陰霾裡似乎飽經滄桑。

玲琅指著一屋子的東西對我說:“我都不帶走了,全都交給你處理。”

我象她來的第一天那樣靠在窗邊,抱著手臂站著,看著她沉默不語。

玲琅走上前來,拍著我的肩膀:“初夏,振作一點,又不是不再見面了,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也會回來看你的。”

我點點頭。

玲琅抱住了我,使勁拍著我的背:“初夏,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經紀公司派了專車來接,玲琅只帶了隨身用品就往校外走,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我踢踏著腳步跟在她身後,在心底乞求時光能走的慢一點,再慢一點……校園裡的一草一木、曾經遇見的每一個人,熱烈張揚的每一個瞬間……每走一步,都象是在無聲的一一告別。

玲琅上車前忽然從包裡拿出一幅墨鏡戴上,笑著問我:“看起來怎麼樣?酷不酷?等我成了名被粉絲圍堵的時候就是這個範了吧?!”

我強笑:“你要不要現在體驗一把?我對著校園喊一嗓子,傾刻你就體驗到功成名就、大紅大紫什麼感覺了!”

玲琅仰頭大笑,笑罷略帶惆悵的望向學校:“還真是有點捨不得……”忽又推了我一把:“都是被你傳染的了,還會多愁善感了!”

我此刻反而怕她難過,笑著說:“你還是快走吧,我還等著去探你的班,問你要簽名呢!”

玲琅把墨鏡扒到鼻樑下面,眼眶發紅,瞪著我說:“不去是小狗!初夏,你在我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的,不能因為我們分開了就慢慢生分了,你可一定要記著!”

我忍著垂泫的眼淚說:“不會的,我會一直一直想你的!”

玲琅上了車,開啟車窗向我揮手,我拉住她的手不想放開,車子啟動了,我跟著車子向前,千言萬言哽在心頭,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車子加速,漸漸遠去,最終匯入遠處的車流,再也看不見了……

我拖著腳步慢慢的往回走,覺得象走過了很遠的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

回到宿舍,玲琅早上搭配衣服落選的絲巾靜靜繾綣在床上,桌子上,一本沒看完的小說半扣著,咖啡還沒喝完,口紅在杯沿上留下半個唇印,彷彿她只是起身離開了一會兒,馬上就會回來……

一切看起來一如平常,但我心中沉悶,空落落的,一個人呆呆的坐了半晌,不知道該做什麼。

我隨手拿過吉他,抱著隨意撥弄,想彈一首曲子,卻始終彈不成調,只從心底冒出一句“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離別多……”吟唱著,反反覆覆,反反覆覆。

忽然有人敲門,難道是玲琅去而復返?我跳起來衝過去開門,出現的竟是一張的俊秀的臉,“林一凡,是你?”我驚訝道,林一凡有些拘謹的站在門口。

“玲琅已經走了。”我說。

林一凡:“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我心中納罕,但還是側身讓他進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林一凡遞給我一個資料夾:“玲琅說你正在學吉他,這是我整理的樂譜給你的。”

我道謝接了過來,我倆都站著,又沒話可說了,尷尬著。

林一凡猶豫了半天,終於問道:“初夏,你……還好嗎?”

我心中苦痛翻滾,深吸了一口氣,答得卻乾脆:“我很好,沒事!”

林一凡欲言又止:“我……對不……玲兒、你……”有太多的話說不出口,臉漸漲的紅了。

我看不下去,只得問:“你和騰羽之怎麼樣了?”

林一凡:“咳,也沒怎樣,能天天看到他,我就覺得很好了……”

我:“也許以後你們可以出國……”

林一凡眼睛一亮:“你真這麼想嗎?”

我點點頭:“嗯!我和玲玲都希望你倆能好好的在一起。”

林一凡紅了眼眶。

我想安慰他,但又沒有信心能負擔關於他們的一切,哪怕只是瑣碎點滴,現在的我實在沒有去觸碰的勇氣,於是,我決定閉上嘴巴。

林一凡體查到了我的心情,訕笑了一下:“其實我來找你,除了給你送樂譜,還想問問你,我想介紹一個人教你彈吉他,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啊?誰?”

林一凡:“是我的一個同班同學。”

我:“不是音樂社的吧?”

林一凡:“他……不是……但他吉他彈的很好,真的!”

“你說他彈的好,應該沒差了。”心裡想著,只要不是音樂社的就好。

林一凡明顯的開心起來:“那你就是同意嘍?”

如果我接受,林一凡心裡是不是舒服些?我終究是不忍心:“當然,有老師教就太好了,謝謝你林一凡。”

玲琅走了,我和林一凡同時失去了一位至交好友,彼此間是不是有些惺惺相惜了?成人的世界感情複雜,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頻繁的拓展了認知邊界。

同學們在陸續離校,家比較遠的同學甚至等不及全部課程結束,就已經提前開溜了。一向擠擠攘攘的教室即使只少了三五個人,也顯得冷清起來。與所有歸心似箭的同學心情不同,我一想到要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裡,反而躊躇起來。

一節冗長的宗教課後,助教老師出現在教室門口,搜尋了一番,看到我後,說:“初夏,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點事情。”

我心中納罕,隨助教老師來到教室外走廊站定:“什麼事?”

助教老師:“是這樣,學校需要幾位同學假期到圖書館幫幾天忙,優先問一下家在本市的同學,你看你時間合適嗎?”

我:“具體做什麼?”

助教老師:“圖書館新到了一批書要上架,館內人手不夠,另外也需要做一些整理、檔案什麼的……”

我:“哦,那沒問題,我可以的。”

助教老師笑道:“你也不問問有沒有酬勞?”

我故作配合的歡欣:“還有薪水嗎?那太好了。”

助教老師:“時間大概一週,我先把你名字報上去,圖書館那邊的負責人還要稽核一下,你等訊息。”

放假的最後一天,我得到通知,如願可以在學校再多留一週,雖然得以延遲迴家的時間,但當我真的面對空無一人的校園的時候,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學校對待自己的學生工作非常寬容,九點開始工作,下午五點結束,中午還可以休息兩個小時,簡直是度假待遇,換個身份待在圖書館會是什麼感覺呢?

放假的第一天,我穿過空蕩蕩的校園來到圖書館,館內是我熟悉的悠遠靜謐,我暗想,還有附加福利啊,不用再到處找座位了,現在所有的位置任我挑選,橫著豎著都是我的!

我懷著小小的竊喜來到館內辦公室,負責的女老師是在圖書館常常見到的,她看到我後微笑的衝我點了點頭,我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等其他同學陸續到齊,那位女老師點了點人數,然後說話了:“我們留校的八位同學都到齊了,大家是不同院系的,一會兒你們可以互相認識一下,希望你們這幾天能愉快的相處,每天的具體的工作由周立深同學來做安排,周立深同學大家都認識吧,學生會的秘書長。”

女老師伸手向其中一位同學做了個邀請動作:“周立深同學,你來把具體工作佈置下去吧。”

一位男同學走上前去,轉身面向我們,我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跨年的那晚我是不是沒跨過去?被滯留到年外了?!

他開始安排工作怎麼做,我腦袋嗡嗡作響,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念著名字,然後是工作內容,輪到我時,他的目光也找尋過來:“初夏!”

他看見我怔住了,不可置信與驚喜從他臉上閃過:“你是……初夏!”

我躲閃著他的眼神,恨不能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血液倒是流動了,全流到了臉上,再撐一秒我就得吐血而亡。

周立深很快收回視線,沒有停頓的安排完了工作:“一會兒按工作安排先找我領物料,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大家都領了東西,各自開始對照著目錄表開工作,我硬撐著捱到最後,從他手裡接過清單,還好他並沒有看我,但聽似平常,卻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帶你去做上架前的準備工作,我會告訴你新書怎麼分類,方便其他同學上架。”

我沒辦法逃跑,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後,他的背影陌生又熟悉,看起來淡定的若無其事,我被各種陌生的情緒啃食心情,穿過一排排的書架,怎麼沒有一本書跳出來釋放咒語,抹掉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他沒有徵兆的停住了腳步,忽的轉的身來,我嚇了一跳。

“我翻遍了整個學校都找不到你,你居然在這裡!”他的聲音低沉又熱切:“初夏,原來你叫初夏!”

我:“你……找我幹嘛?”

周立深又向我靠近了一步:“我們……我怎麼可能不找你,你還好嗎?”

我:“我很好,你還是都忘了吧!”

周立深伸手握住了我的胳膊,深深的盯著我的眼睛:“我怎麼可能忘得了!”

我掙脫不了,又退無可退,只得說:“你要怎樣?是要我負責嗎?”

周立深一抹笑意從眼底盪開:“是,你要對我負責,做我女朋友吧!”

我吸入一口涼氣,一時說不出話,打起嗝來。

一個上午我已經掌握了新書上架的程式,蓋章、編碼、錄入電腦系統……然後用推車把新書按序列分類放入書架。周立深在辦公室用電腦,我就儘量待在圖書區擺弄書,他去了圖書區,我就繞到別的區域。即使這樣,他也總會冷不丁的出現在我旁邊,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放錯了的書,看似隨意,但我真心覺得刻意的對我說:

“象這樣的書不過是看的人隨手一翻就放下了,甚至只是看了一下書名,但位置放錯了,我們就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才能找出來,再放回原來的位置……”

我很煩惱:“哦。”

周立深緊接道:“你煩我?”

我:“我希望你對我和對其他同學一樣就好。”

周立深:“你不是其他同學……”

我:“我情願不是其他同學,情願我們一直都是陌生人。”

周立深不怒反笑:“我喜歡你,我要追你!”

我急了:“不過是……見了一次,你根本不瞭解我!”

周立深:“從現在開始,我會慢慢了解你的。”

我:“我不要!”

周立深:“你躲不掉的。”他嘴角含著一絲嘲弄的微笑,我窩火的想說髒話,在他篤定的眼神裡,咬牙切齒的忍住了。

《讓我們在別處重逢》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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