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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清晨,瓦藍瓦藍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雲下,蠶絲般縷縷薄霧繚跟著。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公雞“喔喔喔”地唱醒了熟睡一夜的朝霞。朝霞慢慢地從蠶絲被中爬出來。她拽著朝陽一塊兒鑽出彩雲,穿過雲層,跳上雲端。頓時,半個天空光芒四射。

初夏的晨風,像新娘子溫情地舔著人們的臉,鼻子,嘴唇;親吻著校園裡的楊樹,柳樹,月季花;吹拂著菜園裡的豆角,茄子和菜花;擁抱著生機勃勃的大自然……

我正準備給學生上課。突然,北代公社電話員來到學校,說我母親病危。我急忙安排了一下課程,請了假。並讓電話員轉告在縣醫院工作的愛人,讓其叫救護車到老家接母親住院。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騎上腳踏車,我飛奔在離家三十多里的土路上。

腳踏車像是吃錯了藥不停地顛簸著。車蓋瓦叮叮噹噹地響著。車後泛起一股塵煙,留下一道時而兩行彎彎曲曲像蛇爬行的車印。

田野裡,金黃色的麥浪一起一伏翻滾著。葉子像劍一樣綠油油的玉米,高粱像昕到命令計程車兵一

齊臥倒,轉頭、敬禮。十幾只鴿子在半空中盤旋。幾對將要生產的“窩拉”鳥在草叢中喳吱——-喳吱——-尖叫著,嘴裡叼著乾草,正搭建自己的產房,準備生蛋寶寶,繁殖自己的後代,撫養自己的孩子。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做母親的,為了孩子,都是這樣不輟勞作吧。”我自言自語。趕到家。救護車也拉著響笛進了村。

娘一一娘一一。”剛邁進院門,我大聲賊。

平日裡到家先喊娘,已成習慣,有娘才有家啊。但這次沒有聽到母親地應答。

衝進屋,我一步踏上炕,撲到母親的懷裡。我使勁咬著牙,不讓眼淚流出來。

“別去醫院了。可能好不了了。”母親呻吟著,斷斷續續地說。

“不!快!”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我和弟弟妹妹與赤腳醫生一起,在鄰居的幫助下,把母親抬上了車。

救護車拉著響笛,一溜煙似的跑出村子。

車上,我擁抱著母親,依偎在她的懷裡。她的胸懷依然還是那樣溫暖。這是孃的味道。

弟弟妹妹幾個簇擁著母親,像母愛之魚一一大馬哈魚的小魚緊緊圍著母親一樣。大馬哈魚產卵之後,讓孵化的剛出生的小魚圍著它,吃它的肉。母魚忍著劇痛,任小魚撕咬。最後,小魚長大了,大馬哈魚卻只剩下骸骨。它元聲地詮釋著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愛。我想,母親也是無私元怨地把愛獻給了我們。

“娘是怎麼搞的?”我回過神問弟弟。

“唉,前幾天,娘從你那裡住院回來剛好點,一個人抹房累得。”弟弟說完,直捶胸搖頭。

原來,母親看快到麥收了,怕下雨漏房。一個人推土,擔水、和泥。上下房鏟泥,提泥,抹房。她沒叫有哮喘病的父親,也沒叫兒女們,她不願意“麻煩人”。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她一個人咬著牙,忍著肝痛,抹完了房子,人卻累倒了。

“已是近六十歲的人了,怎麼就不服老呢?”我心裡暗暗埋怨著。

然而,母親這種剛毅的性格,剛強的脾氣,剛氣的秉性,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也比擬不了的。這充分體現了中華民族偉大婦女倔強不屈精神,這正是母親辛勤勞苦的真實寫照。

我後悔,不,是悔恨自己已經長大了,怎麼就沒有盡到做兒的責任?

經過醫生的搶救,沒能把母親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她走了。

買來壽衣,給母親換好。也許,這是母親第一次穿上全新的衣裳。

病房裡,母親靜靜地躺著。空氣好像凝固了,靜的讓人窒息,似乎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我仔細端詳著母親:面如土色的臉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黑瘦的腮上,臉上佈滿了深深地皺紋,條條皺紋伸向嘴邊、眼角;雙耳與眉目間貼著點,點黑斑;雙鬢白髮梳理得乾淨整齊……

母親睡著了……整理著母親換下的衣物。我摸了摸上衣衣兜,掏出二百多元錢和七尺布票(是購買洋布的憑證)。

原來,錢是母親為看病不讓我再拿錢準備的。

布票是賣剩下的。原來,母親把布票賣了,再買來棉花,自己紡線,讓人織布,自己染色,做衣裳。她說:“這樣可以節省錢。奢侈的人是不會過好日子的。”

最後,我拿起那條縫了又縫,補了又補的褲子。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這是什麼?怎麼還裝著沙子石子呢?”我摸著褲兜疑惑了。

掏出一看,是一把雜糧。

雜糧在兜裡互相擠蹭的已沒了亮光。十幾粒黑豆粒有的己掉了皮色;十幾粒黃玉米已擠掉了胚芽;還有一些半拉粒的黃豆和綠豆混雜在一塊;少許的紅高粱粒擠在中間;白色的虹豆粒摻在其中;構成了一幅五顏六色美麗的雜糧圖畫。

捧在手裡一聞,雜糧散發出淡淡的漫鼻的糧香;

同時散發著母親汗漬的味道。

我的心一震,鼻子一酸,眼睛朦朧了。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我彷彿看到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撿著糧粒。這把雜糧,是母親平日裡走著路,幹著活在地撿的,是母親一粒一粒積攢的。

多年來,無論在什麼地方,不管糧粒大小,多少,母親只要看到糧粒,都要撿起來,裝進褲兜裡,-粒一粒積攢著,這己養成習慣。也許,這種習慣被那些有錢有權的富人看不慣、瞧不起。然而,這正是中華婦女勤儉、樸素的傳統美德。

這把雜糧,是母親留下的少的可憐的遺產,而也種習慣卻是母親留給我的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是母親用撿來的雜糧養育了我的肌體,而這種儉樸的習慣,卻支撐並鼓舞著我的靈魂;去激發我學會節儉、學會生活;更指引著我去教育兒孫,去傳承中華民族艱苦奮鬥的精神。

這把雜糧,是母親以節儉生活來涵養自己德行的見證,是母親以勤儉淳養個人品德辛苦生活的訴說。

手捧雜糧,心裡久久不能平靜,腦海裡陷入了兒時深深地回憶…·.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每當吃完飯,母親總是把碗看一遍。她看到哪個飯碗底有剩下的飯菜,就掰一塊乾糧,擦淨吃掉。“糧食來得不易,不能浪費-點”她說。

一天中午吃飯,我掉在了炕上一塊乾糧渣,覺得髒了,想扔掉。母親撿起來,彈了彈,放進嘴裡。她說:“不髒。扔了多可惜。咱可不能忘本啊。”

每到夏季,飯菜愛酸。母親仍把發酸的飯菜熥熥分給我們吃。她說:“倒掉太浪費了。舊社會捱餓挨怕了。糧食是咱們的命根子啊。”

有一年,家裡養了幾隻雞。雞下了蛋,母親一個也捨不得吃,也不准我們吃。而是到集市賣了,然後換回一些日用品或菜。偶爾有時我生病了,才給吃一個。這就是我的慈母。

即使這樣,母親仍不愧是一位嚴母。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一次,我隨母親給生產隊收棒子(方言玉米)。我悄悄把兩個青棒子掰後藏到筐底,上面蓋了些青草。

“幹嘛?”母親問。

“拿回去煮著吃。”我滿不在乎地說。

“不行!拿出來放到堆上去。”母親一本正經命令道。臉色變得異常嚴肅。

我不情願拿出來,沒動手。

母親走過來,彎腰拿出青棒子。然後“啪啪”扇了我兩個耳捆子。打得我臉上熱辣辣的痛。

“做人堂堂正正,做事老老實實。隊裡的東西,一個都不能拿。餓死也不能吃。”母親說著,把兩個青棒子拿到了玉米堆上。

這句話,是嚴母教我做人的座右銘,我深深地刻在腦海裡,永生都不會忘記,並踐行著。

窮人的孩子懂事早;在母親的感召教育下,我努力學習。那一年,全村四十多個同學,就我一個人考

上了縣裡的初中。這也算是對嚴母教育的回報吧。

我從七八歲就隨母親到地裡挖“老鵲筋”、“醋醋柳”、“羊角菜”、“燈籠棵”等十幾種野菜來做飯。十來歲就學著母親的習慣,學會了拾柴、砍草、養羊、餵豬、做飯等家務活;十三歲就學會了推車,擔水等活計。這也算是對慈母的報答吧。

娘兜裡的那一把雜糧

猛然間,我感到失去了什麼,又感到得到了什麼。同時,感到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夕陽,不言不語地映出了紅霞。天上、地下、房子、樹,一切都變得暗紅了。

陪著母親,我緊緊擦著那把雜糧,另一隻手,摸

著母親冰涼的手。疾奔在回家的路上,慢慢地消失

在暮色蒼茫中。

作者:衡水。武強。劉新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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