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先跟你講幾個關於思念的故事。
很多時候我們會覺得,想一個人到極致會很難熬,放不下一個人也很痛苦。
但我們往往不太會意識到,思念也是一種力量。
一個人的思念可以有多深?
深到有時候,因為有這一份牽掛,我們才感到更有力氣繼續往前走下去。
深到能讓我們跨越生死的邊界。
再過幾天,馬航 MH370 就整整失聯 5 年了。
看完下面這些故事,你會發現,有些過往、有些回憶,永遠不應該被放下。
因為我們正是靠著它們活下去。
1
“桃花開的時候,我們成的親”
河南洛陽省偃師南部山區,
一位名叫宋丙躍 72 歲的老人用 11 年時間,
在荒山上種了一整山的桃樹。
20 歲剛談戀愛時,
妻子曾跟他誇過村口的桃樹開了花很美,
結婚後,他就在自己家種了一棵桃樹。
“當年桃花開的時候我們成的親,
老伴喜歡桃花,
家裡桃樹開花的時候她都笑了。”
但妻子 35 歲就患病去世了。
之後的 20 年,老宋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
直到三個孩子都結婚成家,
他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
承包了葬著妻子的那片荒山,
蓋了座簡易窩棚,
開荒種桃樹。
11 年過去,
老宋已經在這片荒山上種了近 300 棵桃樹。
每年春天,桃花開的時候,
他都相信妻子一定能看到,會喜歡。
2
“5 年,我每天梳妝打扮好來這裡,
就為等這個短暫的瞬間”
從 2007 年起,
倫敦一位滿頭白髮、穿戴整潔的太太,
每天早晨都會獨自一人
來到 Embankment 地鐵站。
每次她都坐在候車的長椅上,
卻從不搭車。
她總是默默等著列車進站、緩緩停下,
直到車門開啟,聽到一句:
“Mind the gap.(小心空隙)”
她臉上就會露出欣喜、滿足的表情。
——這是她去世的丈夫的聲音。
老太太的丈夫是一名演員,
曾為倫敦地鐵系統配音,
錄製了這一句乘客提示。
已經播放了 40 多年。
2007 年丈夫去世後,
她為了能聽到他的聲音,
每天都精心打扮著,來這個地鐵站等。
她說,當年初次見面,
她也是被丈夫的聲音吸引的。
每次聽到這個聲音,
就像一次重逢。
可是,2012 年 11 月,
倫敦公交系統更新,
把原來的語音提示也一起換掉了,
換成一個女聲的版本。
聽到新提示音的那一刻,
老太太整個人都慌了:
“心裡有什麼東西被完全地、
徹底地摧毀了。”
她跑去問列車員,
能不能把丈夫的錄音拷給她一份,
答案是沒有。
於是她決定寫信給倫敦公交的主管部門,
幾個月後,終於收到了迴應:
工作人員不僅把地鐵站的播報聲音
換回她丈夫的版本,
還特地把這段聲音錄成CD,
寄給了老太太。
到現在,
她仍然保持著去地鐵站的習慣。
對她來說,只要聽到這段錄音,
她的丈夫就從來沒有離開。
圖片來自根據這個故事改編的短片
3
“爸爸去世 30 年後,
我成了他的戰友”
父親楊會祿犧牲時,楊欣才 4 歲。
楊會祿是空軍飛行員。
1982 年 12 月 16 日,
他駕駛的直-9試驗機墜毀,
機組 3 人無一生還。
父親生前曾被選派去法國參加飛行培訓,
回國時特意給楊欣帶了巧克力。
巧克力盛在藍色圓鐵盒裡,
她說印象中,
再也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巧克力。
她能想起關於巧克力的諸多細節,
唯獨想不起送巧克力的父親生前的樣子。
只記得一些大概:
“照片上的人是爸爸,
爸爸是開飛機的,
爸爸是英雄。”
2010 年,楊欣聽說,
空軍在中國航空博物館新建成了一座英烈牆,
上面有父親楊會祿的名字。
這個訊息像電流一樣擊中了她,
她有種感覺:
“父親就安息在那裡。”
博士畢業、已經在當老師的楊欣決定申請加入空軍。
34 歲,她終於被調入航空博物館工作。
穿上空軍制服後,
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來到英烈牆前向父親報告:
“爸爸,現在咱倆就是戰友啦!”
“那種感覺你可能無法理解,
轉了那麼大一圈,
我終於和父親離得那麼近了。”
4
一座根本沒接線的電話亭,
和 30000 多通播給思念之人的電話
日本 NHK 電視臺在 3·11 大地震 5 週年時,
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叫《風之電話亭》。
講的是在日本大槌町,
有一座奇怪的電話亭。
裡邊的電話沒有接線,
但 5 年時間裡,
從這裡撥出了 30000 多通電話。
地震時,僅僅 30 分鐘內,
13 米的海浪就毀掉了這座海邊小鎮。
861 人死亡,421 人至今“失聯”或“失蹤”。
電話亭所在的位置地勢高,沒被水沖走。
陸陸續續開始,
有很多人都來這裡打電話。
有人很堅定——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
打給地震中失蹤的兒子時,:
“電話上我說得很嚴厲。
一定要回來,一定要早點回來。
我不會死心的,
再過多少年也不會死心的。”
有人有條不紊地彙報新生活——
一位奶奶帶著兩個小男孩,
來給消失在海嘯中的爺爺打電話:
“喂,爺爺,身體好嗎?
3 學期過完我就四年級了,
真快吧。
醍奉明年也是二年級學生了。”
弟弟接著哥哥說:
“大川爺爺,
我的作業全都做好了。
還有呢,大家身體都很好。”
奶奶說,
老公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著孩子們長大。
如今他們很健康地長大了。
有人還不太敢面對——
一位中年母親總是和另外兩位媽媽相約而來,
朋友鼓勵她了好多次,
才終於走進電話亭。
在電話裡她哭著跟兒子說:
“每次有車子開過。
我就覺得好像是你回來了。”
有人很內疚,雖然自己並沒什麼錯——
一箇中年男人在電話裡哽咽:
“新家建好了,
可爸媽、海音(妻子)、一成(1 歲的兒子)
都不在了。
原諒我,原諒我沒能救你們。”
也有人勸過他,忘記吧,放下吧。
他說:
“的確很傷心。
可是如果我因為難過,
就試圖把家人的事遺忘,
那還有誰來證明他們曾經生存過呢?”
“所以我到死也絕不會忘記。"
還有個中年男人,
拿起話筒,卻沉默了好久。
最後說了一句:
“孩子她媽,你在哪裡?快點回來吧。”
“好寂寞啊。”
15 歲的中學生幸崎廉。
一個人拿著地圖,
花了 4 個小時才找到電話亭的位置,
拿起電話第一句說的是:
“爸爸,
我們全家四個人都在頑強努力。”
他爸爸是個卡車司機,
地震那天臨時換班,
在海邊的路上失去了音訊。
現在廉和媽媽、弟弟、妹妹一起生活。
一家四口全靠媽媽推銷保險維生。
瞳太太說,
“每年一到這個時期,
有人就會說已經過去五年了之類的。
但是對我們而言,
那只是過去了五年。”
初春的時候,一家人又一起來了電話亭。
玲被哥哥推著走進去,
一開始是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
沉默了一會,她哭著說:
“請原諒我常說爸爸身上好臭。
你曾經答應給我買的小提琴,
我自己會買的。
中一時喜歡的傑尼斯明星,
現在還是沒變。”
在此之前,
小玲從來對爸爸的事絕口不提。
掛完電話,媽媽說:
還有一位中年婦女。
撥通了自己家裡的電話,
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5 年前,她的丈夫和房子一併被海嘯沖走了。
後來的日子,
所有的大事都得自己一個人決定了。
現在她在另一個城市的一家土特產店打工。
因為業績低迷,店鋪即將停業了,
她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安身。
一個人在舊公寓裡住著。
但每天回家,開門都會說:
“我回來啦,孩子他爸。”
她的先生是位打漁人。
從前,先生總是一邊飲酒,
一邊認真地聽妻子訴說各種煩惱。
如今,她也養成了喝酒的習慣。
會對著丈夫的照片將酒斟滿,說:
“剩下的我喝了。”
邊喝酒邊說,
想等天氣暖和起來的時候,
再去電話亭,
把自己今後生活的打算告訴丈夫。
“光想傷心事不好。
打算今後要體驗,
各種各樣開心的事情。”
5
“再等等,
我們還沒有好好說再見呢”
再過幾天,就是馬航 MH370 失聯 5 週年的紀念日(3 月 8 日)。
馬航的失聯名單上有個人叫李志錦。
他曾在手賬本里寫了個小目標:
“7 月 15 日總結,
蘋果 4S 必須拿下送給我愛人。
——李志錦”
買手機是 2012 年,
失聯是 2014 年。
到現在,他的妻子劉伶,
還用著他送的這部 iPhone4 手機:
“想你就聽你在唱吧裡錄的歌,
聲音是那麼真實,感覺你就在身旁。
你曾許下諾言,
說你愛我會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照顧我一輩子,
5 年了,
你可曾還記的曾經的諾言。
——伶”
57 歲的馬來西亞幼兒園老師Jacquita,
丈夫是 MH370 的機艙事務長。
2016 年時,
人生中第二次,
她被診斷出乳腺癌。
上一次得病,
是丈夫的支援讓她緩解了病情。
這一次丈夫不在了,
她本以為自己撐不過去了,
沒想到
她挺過了手術,活了下來。
Jacquita 說,
每次聽說身邊有朋友去世時,
他們的伴侶守在身邊,
她就覺得嫉妒。
丈夫還沒回來,她也不能一個人死掉:
“我們還沒有好好說再見。”
她的口頭禪是:
“We will wait.”
家在河北的慄二有
也經常給自己失聯的兒子打電話:
“淼淼,今天又星期六了。
上次打電話你接到沒有?
家裡已經下霜了,
記得穿厚一點。”
這些年他去了兩次馬來西亞,
一次馬達加斯加,
跑了幾十次北京,火車票鋪了一床。
為了不讓自己累垮,
他強制自己晚上 2 點前必須睡覺,
早上 6 點準時起床打太極。
中午一定要午休。
“沒有一個好身體,等不回來的。”
去年年底,
馬來西亞 MH370 事故調查小組宣佈解散。
上週有新聞說,馬來西亞考慮重啟搜尋工作。
因為一家公司有了新技術的支援,
似乎又有了很小一點的希望。
我們仍然不確定未來結果會怎樣。
但就像一個 9 歲的廣東小朋友,
給154 名失聯家屬的一封信裡說的那樣: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架 MH370》。
“媽媽說,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馬航 MH370。
我心目中的 MH370 就是
尋找它,
記住它,
懷念它。”
——只要還思念著,就沒有徹底失去。
本文部分故事和圖片來源:
馬航失聯家屬程利平、慄二有,NHK電視臺紀錄片《風之電話亭》、Facebook@MH370 Families ,BBC,CNN,路透社、每日郵報,河南都市報道,中國軍網。
寫在最後:
“你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
但我選擇認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