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寧火車站

一場大雨，從重慶北到成都東的K193又晚點了。從原定於14：46發車，推遲到16：20發車。

這樣的晚點對於K字頭的列車來說從來不意外，只要有雨天，或者因為其它原因暫停了幾分鐘，對於接下來即將要乘坐這趟列車的人來說，便成為一場翹首以盼的等待。

乘坐K字頭列車的人

大多都大包小包

知乎上有個問題，“K字頭的火車為什麼不取消？”有人回答，“K字頭對於沒錢而時間又充裕的人來說，價效比很高。”

雖然大多數K字頭火車“逢站必停，逢車必讓”，但對於願意用時間來省錢的百姓來說，是一筆很划算的交易。

G、D等字頭列車價格幾乎是K字頭列車價格的2～4倍。

願意乘坐K字頭列車的人大多都是大包小包。他們一般早早便在檢票口候車，扛著麻布袋裝著的行李，提著一袋子泡麵，穿越長長的車站通道，去乘坐等待著他們的綠皮火車。

在K193這趟列車上，我遇見了近60歲左右的大叔。大叔說道，“我在雲南做木匠幾十年，如今回到遂寧給兒子媳婦帶孫子。”大叔在外工作幾十年，用他的錢為兒子在城市裡買上了房，又接著為兒子帶孩子。他的這一生都在為子孫而活。

大叔旁邊坐著一位大姐，在談及自己的生活狀況時，她說道，“前幾年我在餐館工作，一個月2000多，要工作10多個小時，餐館的工作實在是太累了。如今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就是去做城市建設的打雜活。成都這邊修地鐵的時候，我就去幫忙‘扯電線’，這個工作蠻簡單的，一天就有140。別人說給裝修打雜活兒累，但是我也去做了，就是遞遞‘裝修桶’，打掃灰塵這類的活兒，我感覺也不辛苦。”

我們常常在談論人生意義，對於普通人勞勞碌碌的一生來說，已經忙到沒有時間去思考人生意義這個話題。

又或者說，平凡即意義，哪種生活方式能讓自己感到“生活的充實”，便是尋找到生命的意義。

K字頭的列車硬座

常常有“萬般武藝”售貨的列車員

在K字頭列車的硬座車廂，列車員總是“隔三差五”過來兜售商品，常見商品有“15元一袋的藍莓李果”、“10元錢4把的竹炭牙刷”、“萬能手機支架”、“護眼眼貼”、“防輻射手鍊”。

列車員聲音極其洪亮，高聲闊論道，“你們平常可能都不知道牙刷要3個月換一次。這個竹炭牙刷原本10塊錢兩支，我們與商家那邊直接對接，如今10元錢4支，你們帶回可以給一家人都使用。”

又或者在宣傳“萬能手機支架”時，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向我們示範，將手機橫著放、豎著放、斜著放，都能在這個手機支架上放平穩。同時他補充道，“這個手機支架如果弄髒了，還可以經過高溫清洗，洗過後又嶄新如故。”

有人會不會在火車上購買這些物品呢？答案是有的。一個車廂總有那麼幾個人會選擇購買他想要的物品。其實我也曾經購買過，在大學時，我坐K字頭的車回家，購買了一條防輻射手鍊。

相比於最近遇見的樸實無華推銷產品的列車員，那時列車員似乎有點“狡詐”，算準了大多數人貪便宜的心。來到這節車廂時，他最開始說送手鍊，只送3條，讓想要的人舉手示意。此時此刻，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但總有幾個人顫顫巍巍的舉手示意。他讓那些人先付錢，然後再給手鍊。那些人聽從他的安排，把錢給他。

然後他再進行第2輪推銷，把第1輪收的錢還給先前的人。如此往復3次，我們都以為他來送手鍊。第4次的時候，車廂一半的人都舉手示意需要防輻射手鍊。後來他藉口去其他車廂一趟，便再也沒回來過。直到車抵達終點，我們這節車廂的人才意識到已“被騙”。

這已經是快5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我遇見的K字頭火車商品推銷基本上沒有此前的“套路”，這應該算得上是一種“文明的進步”？

同是K字頭火車

硬座和臥鋪，常常也是兩個世界

長途硬座，有生之年，我只坐過2次。一次是初中畢業時跟著表姐、表哥從重慶到浙江，2天2夜；另一次是從重慶到西安，一夜。初中畢業之時，我腦海裡還沒有臥鋪的概念，以為火車都只有“硬座”。2天2夜的硬座是如何的感受呢？雙腿浮腫，下車後2天身體還會回憶起那種搖搖晃晃的場景，以為自己仍然在火車上。

火車的硬座夜晚，充斥著“泡沫味”和“腳氣味”，充滿“雜亂“，人們會尋找自己喜歡的方式在座位上睡覺。趴著睡覺，整個腦袋的血液都集中在額頭，睡一會便會覺得”腦門疼”；有男朋友的女友，可以枕在男友腿上，這樣會更舒服。

其實，有座位的人已經算足夠好了。還有很多的人，是沒有座位的。他們只能站在兩節車廂的連結處，雙手抱胸，低著頭靜靜的睡覺，又或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跟隨著火車的晃動，左右晃動。難以想象他們是如何捱過這段“站票時光”？

初中時見到站票的朋友，那時以為他們是“買不起”坐票。（當然那個時候我也是屬於買不起臥鋪的人群）；如今看見列車上的站票朋友，只是思考為何鐵路局不對站票進行調價。我知道，官方有一種問答，說是火車是按里程計費的。但是“何不食肉糜”，站票的他們已經足夠辛苦了，為何不再讓他們“少花點錢”？

硬臥和硬座，彷彿是兩個世界，如同K字頭火車與G、D字頭列車隔開的世界一樣。（我尚未坐過軟臥，對此無法評判軟臥與硬臥、硬座的差別）

相比於硬座的“嘈雜”，硬臥顯得安寧。這裡的人不用擔心手機電量，因為有插孔可以提供充電。這裡的人群亦不是那麼擁擠，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小床”。當然，這裡的人群談論的話題也不太一樣。

我曾經在K1004（重慶北到西安站）的臥鋪上遇見過一個大叔，他與K193的木匠大叔年紀差不多，但是他們退休過後的生活卻不太一樣。

這位大叔說他稍微年輕一點的時候，已騎摩托車遊遍大半個中國。如今年弱體衰，摩托車騎不動了，便開始坐火車旅行。他知道西安火車站附近那裡可以找到實惠的住宿，知道哪些城市有好吃好玩的地方，甚至能夠談論政治、歷史。

又或者遇見帶著6歲左右的孩子出來旅行的父親。他在下鋪上教孩子寫作業，並談論到他每年都會帶孩子出來旅行一趟，坐長途火車，讓孩子見識更多的風土人情。

當然，硬臥也不會遇見前來推銷的列車員。在漫長的旅途中，這裡的人時而睡在自己小床上安神，時而坐在床邊看風景。每天都有機會用水洗漱。

如今從重慶到西安已經開通高鐵，11個小時的旅行已經被縮短為5個小時。不過我知道，K1004依然不會寂寞，每一天都會有無數人人選擇K1004，它的使命還很漫長。

不可否認的是，選擇每一樣交通工具的人，除了金錢這個因素之外，更多還可能有機緣巧合。但是大多數情況下，底層百姓會選擇時間可能長點，但價格實惠的交通工具。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拿金錢換時間，有些人拿時間換金錢。

相較於G、D字頭追求“快速“的列車來說，“逢站必停，逢車必讓”的K字頭火車依然用“相對慢”服務於百姓。

如果有機會，可以乘坐一下K字頭的火車，細心觀察，這裡有中國大多數人的真實生活境況。

K字頭火車經過的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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