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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場大躍進:如何讓三億人玩冰雪

冰場大躍進:如何讓三億人玩冰雪

2018年8月,全國青少年U系列滑冰賽長春站的一場賽事。圖/新華

《中國新聞週刊》記者/錢煒

本文首發於總第869期《中國新聞週刊》

從天安門出發,沿長安街西行16公里,在見慣了一路的“水泥盒子式建築”之後,3個巨大的“白色泡泡”忽然映入眼簾。這裡是2017年5月投入使用的石景山區第一家室內冰場——市民冰雪體育中心。《中國新聞週刊》記者到達的當天上午,一塊冰場正在修整冰面,在另一塊開放的冰場上,只有兩三個孩子在訓練。

冰場所屬的公司啟迪冰雪集團常務副總裁宋克剛解釋說,“上午都沒什麼人,加上現在是暑期,很多家庭都帶著孩子出去旅行了,是淡季,平時的下午及晚上才是冰場的高峰時段。”8月15日晚上,宋克剛隨手拍了一張體育中心停車場的照片,車位幾乎是滿的。

從市民冰雪中心再往西約10公里,就是首鋼集團,那裡共有最近剛剛投入使用及正在建設的4塊冰場。按計劃,在2019年之前,首鋼將是短道速滑、花樣滑冰、冰球和冰壺國家隊的訓練基地,此後將轉入民用。如此密集分佈的冰場,都是在最近3年裡集中出現的。

過去,北京的室內滑冰場主要集中於朝陽與海淀兩區,在北京16個區裡GDP與人口排名雙雙僅居第11位的石景山區,此前沒有一家室內冰場。然而,由於是2022年冬奧會組委會的所在地,石景山在發展冰上運動方面開始奮力追趕,提出要在2020年前建10塊冰場,將佔北京市新建冰場的2/3強。

與此同時,啟迪冰雪的母公司啟迪控股,這家過去從未涉足過冰場產業的企業,在完成了它的第一個冰場專案石景山冰雪中心後,就亮出了“三年建設100塊冰場”的野心。所有這些,只是北京申辦冬奧會時提出的“三億人參與冰雪”目標的一小塊拼圖。

難以見到冰的冰場

2008年,佟偉已經做了20多年的膜結構生意,打算轉型。這一年,“無與倫比”的北京奧運會成功舉辦,中國GDP總量首次超過日本,躍居全球第二位。佟偉由此感到,發達國家盛行的冰雪運動,將是國內下一步的藍海產業,他便走訪、調研了國內多家冰場。

那時,國內的商業冰場,即由私人投資和運營、一般建在商場與高檔酒店裡、且面積小於1800平方米的冰場數量還很少,大多都是各地體育局系統下屬的專業冰場。佟偉發現,這些冰場大多生存困難。由於冰場耗電量太高,很多冰場常年不凍冰,有的長期關閉,有的則轉做其他經營。

國家體育總局冬季運動中心原冰球部部長於天德還記得,過去,他們去東北訓練,都要帶著總局下撥的“凍冰費”交給地方冰場。因為耗電量大,冰場根本墊不起製冰費用。“有句話叫‘建得起,用不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國的冰場都處於這種狀態。”於天德說。

根據山東體育學院副教授種莉莉的調查,2001年昆明建成的西南地區首塊冰場——紅塔集團體育中心滑冰場,作為“北冰南移”的典範,在運營13年之後,因冰面冷凝管破裂、製冰機老化嚴重等問題,於2013年10月暫停營業。紅塔冰上運動中心負責人表示,“目前就冰場的現狀,全部維修的成本還不如新建。但重建一個冰場,至少需要一千萬元。”2012年,紅塔冰上中心的營業額只有78。5 萬元,而僅電費一項成本支出就花費了183萬。這種盈利能力,對於自負盈虧的企業來說,顯然維持下去十分困難。類似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如山東濟南奧體中心的滑冰場,也在開業不久後,因營業額較低,冰場運營成本太高,而不得不關閉至今。

在這些專業冰場中,最有代表性的,要數北京在1990年建成的大道速滑館。於天德說,1990年亞運會時,為了全面發展體育專案,國家在首都體育館北面蓋了一個大道速滑館,其中基建由中央財政撥款,製冰裝置與凍冰費用由當時的國家體委承擔。對於冰上專案來說,花樣滑冰與短道速滑可共用一個冰場,但由於冰壺場地特殊、大道速滑的運動距離長,所以均需要單獨建場地。

大道速滑館建好以後,中國準備組織一次亞洲聯賽,給日本發了兩次邀請函,都沒有迴音。對此,於天德回憶說,“他們都不相信中國會建滑冰館,覺得我們經濟還不如他們,怎麼可能養得起?後來他們來參賽,還跟我們說,日本有錢也不建滑冰館,即使靠去國外訓練參加比賽來培養運動員,也比自己建一個館划算多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日本人的算盤打得很精。首體後面的這個大道速滑館建成以來,一共就凍過3次冰,使用過3次。“因為凍冰太貴了,那時候光是製冷機開一天的費用就要6000元。”體育總局冬季運動中心的冰場技術人員鄧剛解釋說。這個館後來就改為經營羽毛球、乒乓球等一些常規專案,而製冰裝置與管道等設施,因年久失修已不能再用,最近該館終於被全部拆除。

在籌備冬奧的浪潮裡,一個新的、將為冬奧會服務的大道速滑館,正在國家體育場北面加緊施工建設。這個未來冬奧會的標誌性建築將與“鳥巢”“水立方”相鄰,被命名為“冰絲帶”。

除了專業冰場,很多商業冰場的盈利狀況也堪憂。種莉莉於2016年發表了《中國冰上專案場地資源現狀調查研究》一文。文中指出,在她的調查中,商業冰場負責人對盈利問題諱莫如深,不願提及,但坦言自家冰場處於持續盈利狀態的很少,大多依靠其背後財團的支援,才能維持其經營。近幾年,上海的萊佳、萬體、司凱特等冰場先後關閉。據不完全統計,中國已關閉或停業的冰場大致有30家,而且未來該數字或將不斷重新整理。究其原因,冰場經營中資金收入主要源自散客上冰和訓練收費兩大塊,其他資金來源如廣告、贊助、冠名、捐贈等都很少。

2003 年,全國的室內冰場只有 21 家,2011年,達到59家,到2016年底,增至 188 家。對此,佟偉解釋說,儘管國家的“北冰南移”戰略在1980年代就已經提出來了,但30年來一直沒有真正發展起來,僅在最近10年才有了起色。說到底,這是由經濟發展水平決定的。

按照國際經驗,當人均GDP達到5000美元時,民眾將會對體育運動有所需求;人均GDP達到8000美元時,體育運動將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之一;人均GDP接近1萬美元時會迎來冰雪運動發展的“黃金期”。但直到2011年,中國人均GDP才首次超過5000美元大關,2017年達到8800美元,開始逼近冰雪運動大發展的節點。“現在國內玩冰雪是高大上的代名詞,如果將來中國人均GDP超過了挪威,人們就會去玩船。”佟偉說。

如果沒有冬奧會,國內的冰雪產業可能還在伴隨經濟增長而不溫不火地發展下去。2015年7月,北京與張家口獲得2022年冬奧會舉辦權。“三億人參與冰雪”,是中國申辦冬奧的承諾之一。為兌現這個承諾,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意在鼓勵大眾參與冰雪運動的檔案。其中,《全國冰雪場地設施建設規劃(2016-2022年)》提出了最為明確的目標——到2022年,全國滑冰館數量不少於650座,其中新建不少於500座。據預測,中國的冰雪產業規模將在2025年達到10000億人民幣。

冰場大躍進:如何讓三億人玩冰雪

上海冰壺隊隊員徐哲晟(中)在上海徐彙區青少年體育運動學校冰壺館內訓練。圖/新華

冬奧讓冰場“升溫”

如今,伴隨著冬奧會的到來,一切都開始加速。

業內所有人都感受到冰場產業的迅速升溫。在過去,冷庫、空調是製冷產業的大頭,中國製冷學會副秘書長楊一凡過去的精力也一直集中於此,但最近兩年來,他接到企業關於冰場方面的諮詢明顯多了起來。北京世紀星滑冰俱樂部的創始人範軍則坦言,“全國的冰場都在發展,但北京是爆炸式增長。”

2016年3月初,即申冬奧成功7個月後,北京市就出臺了《關於加快冰雪運動發展的意見(2016—2022年)》及七項配套規劃。根據規劃,到2022年,每個區都要新建一座不小於1800平方米的國際標準室內冰場,總共至少擁有36座室內冰場,而據原國家體育總局冬季運動管理中心冰球部副部長紀俊峰統計,目前,北京市已有、曾有和即將竣工的室內冰場已經達到了73塊,其中關閉7塊,而符合NHL標準的1560平方米冰場和符合奧運標準的1800平方米冰場,比例已接近一半。

據統計,僅在北京朝陽區,以冠軍溜冰場朝陽大悅城店為中心,方圓7公里範圍內,就有興隆公園的浩泰、國貿的LeCool、平房的小狼以及長楹天街、藍色港灣兩家全明星,還有陳露冰上中心,總共7家冰場。而這其中,有4家都是在最近三年內開張的。

在涉足冰場行業之前,啟迪控股已在全國建有3家喬波室內滑雪館。儘管製冷技術原理相同,但啟迪經營的冰場與雪場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專案。石景山市民冰雪中心並不是常規滑冰館,而是氣膜結構。宋克剛解釋說,由於是一種全新的形態,在政府的定義裡,這連臨時建築都不算,僅屬於“地表附著物”。

之所以建氣膜結構的滑冰館,宋克剛說,主要是為了節省成本。由於中國的商業用地拿地價格高,招拍掛和審批的流程緩慢,如果按照正常的建築專案來做冰場,勢必節奏緩慢,無法迅速打入市場。而氣膜滑冰館對土地的要求沒有那麼嚴格,且建設週期短,造價比常規體育館低不少。為鼓勵體育產業發展,國家有檔案鼓勵用綠地、廣場、公園等空置用地來建設體育設施。根據該檔案,市民冰雪中心就建在了八寶山地鐵口西北角的一片綠地上。

然而,氣膜滑冰館是一個全新事物,在制度與管理上都是一片空白,由於不算建築物,甚至都找不到一個相對應的管理部門來審批專案。“這都要感謝石景山區政府,他們有勇氣來承擔創新的風險,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宋克剛說,市民冰雪中心是在石景山區政府的辦公會上,以會議紀要的形式批准了這個專案。在城管、綠化、安全、消防等各方面,區裡相關部門都積極配合,想辦法解決各種管理問題。

宋克剛坦言,啟迪控股作為一家國企,與政府的關係比較好。但更重要的是時勢——在“三億人上冰雪”的大戰略下,各地政府都在積極發展群眾冰雪運動,但完成這個目標的前提,是要有基礎設施。“政府為什麼支援我們呢?因為我們服務了政府的需要。”

在石景山專案完成後,啟迪很快又在三亞建成了一個同樣的氣膜結構滑冰場。這兩個專案也成為啟迪引以為傲的事情,宋克剛就表示,“我們的冰場一個建在北京長安街沿線,一個在中國氣候最炎熱且有颱風的三亞,這無形中就說明了我們的實力。”據宋透露,目前,他們正在和大同、南昌、南寧等全國多個城市洽談冰場專案。“由於氣膜滑冰館的特殊性,各地政府的支援非常重要。實際上,主動來找我們的各種企業、機構與地方政府有不少,未來有的專案還將有政府的直接參股。”

在談到石景山專案的盈利狀況時,宋克剛坦承,“經營狀況還可以,但是因為投入太大,回收成本還需要有個過程。”據預測,在理想狀態下,市民冰雪中心需要六七年的時間才能回本,但該專案的土地使用年限只有十來年。不過,宋克剛表示,隨著氣膜館在全國的推廣,將來的前期建設成本有望實現規模化效應,同時,他也看好中國正迅速膨脹的冰雪人口。

啟迪的迅速崛起,只是冰場產業裡眾多新公司的代表。與啟迪類似,一家名為“冰世界”的公司,也提出了到2022年時建設100塊冰場的計劃。而歐洲AST公司在華成立的奧悅冰雪旅遊投資集團,則聲稱在未來5~10年內,要在國內建1000塊可拆裝移動式冰場。

佟偉的公司也研發出一整套冰場製冷技術與裝置,並已用在北京順義城南體育中心滑冰場。然而,在推廣產品時,他發現,這一行的競爭已到了白熱化地步。對此,佟偉有些無奈地說,“在冬奧會申辦成功的時候,我還慶幸自己起步早,覺得佔了一個先機,可是現在,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人都進來了,他們原先有的是做空調的,有的是做冷庫的,還有的是做給排水的,有的甚至完全沒有經驗,但只要能拿到專案,就開始做。我感覺這個行業已經從藍海變成紅海了。”

在商業冰場裡,目前發展勢頭最好的是華潤旗下的冰場。據媒體報道,華潤曾聲稱,每建一個商業綜合體,就要在裡面開一家冰場。位於北京北五環外的華潤五彩城冰場,自開業以來就生意火爆。

對此,北京世紀星滑冰俱樂部的創始人範軍解釋說,購物中心開冰場,盈利並不是其首要目標,主要是能提升商場的檔次,更重要的是它的聚客效應。冰場吸引的都是中高階客戶,而且一待就是大半天,客戶除了帶孩子滑冰,往往順便會吃飯或購物,從而帶動整個商場的消費。不過,商業冰場面積都比較小,耗電量也沒有專業冰場那麼大。如果選址得當、管理有方,有一部分商業冰場還是能夠盈利的。

對於中國急速增長的冰場建設,加拿大CTC冰雪體育裝置公司總裁、國際氨製冷學會亞洲區副主席柯路奇(Guy Evon Cloutier)表達了不同的看法。

1999年,柯路奇負責建造了北京第一家室內冰場——國貿冰場,此後長達20年間,他在中國都感到苦於開啟市場,但情況在最近發生了徹底轉變。對此,他做了一個詳細分析,加拿大在1970年之前,只有500個冰場,發展到1980年代末,擁有2000個冰場,而中國想在未來4年時間裡新建500個冰場,這是不現實的。

柯路奇在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說,“一個冰場專案從洽談、拿地到資金到位、可以開工,至少需要1年的時間,這樣算下來,時間太緊迫了,而且,中國現在也沒有那麼多有能力的冰場建設者與技術供應商。”

冰場大躍進:如何讓三億人玩冰雪

技術短板與製冷劑選擇

在國內冰場急速發展的同時,一切與冰場相關的技術與人員似乎都還沒準備好。體育總局冬季運動中心的冰場技術人員鄧剛表示,目前,像他這樣有多年冰場管理經驗的人十分緊缺。在裝置方面。就連冰場上使用的掃冰車、製作冰壺場地用的噴壺等工具都全部依靠進口。

在一個炎熱的夏日,《中國新聞週刊》記者走進新建成不久的首鋼集團冰壺場地,發現整個冰面用肉眼就能看見顏色深淺不一,有的地方還有黃色淡斑,冰場周圍還有很多積水。體育總局冬運中心內部人士張明告訴記者,不同的顏色,是由於屋頂橫樑往下滴水造成化冰而形成的。由於該場館除溼能力設計不足,館內溼度非常高,“嚴重時恨不得在屋裡打傘。”

見多了國內外各種場地的張明表示,像首鋼這樣的情況在國內很常見,由於除溼不到位,國內很多冰場都會在夏天起霧,究其原因,“首先是不懂行人的太多了,有的在設計時就考慮不足,還有的為了省錢,即使有除溼機也捨不得開”。為印證張明的話,記者又察看了北京某俱樂部訓練冰場與某商場冰場,發現這兩塊冰場果然都是霧氣繚繞,場內滑冰的人就像在騰雲駕霧。

佟偉也指出,為了降低成本,很多經營者都想方設法地在冰場上省錢,比如,按規定,冰面的厚度應該有5釐米,但卻降為3釐米,或者冰面溫度不夠低,冰面發軟等等。

中國製冷學會副秘書長楊一凡告訴《中國新聞週刊》,由於過去長期以來中國的冰場數量少,冰上運動不發達,國內在冰場設計、施工與管理水平上與國外相比都存在較大差距。比如,在理想狀況下,滑冰場的冰面應當冰溫一致,從滑冰者的體驗來說,上冰後應感到冰面各處的軟硬度都是一樣的。但國內很多冰場的四周外緣部位,由於盤管設計不合理,溫度較高,冰面發軟。

張明也認為,由於設計不科學再加上管理粗放,國內冰場的能耗,最高能達到國外冰場的二三十倍。

製冷劑,是中國冰場建設中另一個難以言說的隱痛。

在1970年代之前,全世界冰場的製冷劑用的都是氨的直接蒸發製冷系統(簡稱“直冷”),即氨直接進入冰面下方鋪設的蒸發盤管。使用氨的直冷系統,好處是製冷效率高,節能環保。然而,氨的致命缺陷是有毒性,在直冷系統裡,氨一旦洩漏後迅速氣化,易與空氣發生反應,導致爆炸,危及人身安全。因此,全球絕大多數室內冰場棄用直冷系統,改為間接蒸發製冷系統(簡稱“間冷”)。

同時,一部分冰場開始用氟利昂替代氨作為製冷劑。含氟類物質的化學特性不適用於直冷技術,加之其價格較貴,而直冷系統的製冷劑用量大,一旦氟利昂洩漏,經濟損失巨大。因此,氟利昂製冷劑多用於間冷系統,就是用製冷劑先冷卻載冷劑,再將安全、便宜的載冷劑輸送到冰場下面的盤管中迴圈。常用的載冷劑有乙二醇、鹽水等。

實際上,氟利昂在化學上是一個廣義的概念,通常包括氯氟烴(CFC)、氫氯氟烴(HCFC)、氫氟烴化物(HFC)和混合類製冷劑等四大類化學物,它們對環境的影響各不相同。根據197個國家簽署的多邊環境條約《蒙特利爾議定書》,對臭氧層破壞最大的CFC已被完全禁用;臭氧破壞係數稍弱的HCFC,也要分步驟、有計劃地淘汰。

中國最早的滑冰場採用的都是氨的直冷系統,如北京首都體育館的國家隊訓練基地,採用的就是這種技術。但在2008年,首體進行了改造,採用了以氟利昂為製冷劑的間冷系統。

冰場行業人士指出,為安全起見,實際上,國內滑冰場現在幾乎全部採用的是氟類製冷劑,其中以HCFC類居多。新建冰場則大多使用更新一代的替代製冷劑HFC,如石景山市民冰雪中心使用的就是這類製冷劑。

然而,由於HFC有很強的溫室效應,2016年在《蒙特利爾議定書》締約方大會上它也被補充列入淘汰計劃,規定發達國家要從2019年就開始削減,而中國則能延緩至2029年。由此可見,使用HFC並非長久之計。

普通商業冰場選用哪種製冷劑,也許並沒有太高的關注度,然而,在製冷技術上面臨重大選擇風險的,是2022年冬奧會的大道速滑館“冰絲帶”。按照規劃,“冰絲帶”將是永久性場館,在賽後將成為國家隊的訓練基地。如果“冰絲帶”使用HFC類製冷劑,雖然是合乎規定的,但難以滿足國際環保組織對環保的嚴格要求,從更加長遠的眼光來看,也面臨在投入使用後數十年後要被改造的可能。

佟偉指出,實際上,HFC類物質裡也有對全球氣候變暖影響較小的製冷劑,在目前沒有更好替代技術的局面下,使用這類製冷劑也不失為一種相對較好的選擇。然而,能源基金會低碳專案部主任胡敏卻表示,“冬奧會場館應該是最佳技術和低碳環保的典範,因此應該用最環保的製冷劑。另外,製冷劑的選擇只是環保手段之一,還可透過利用可再生能源製冷等技術,減少總體碳排放。”她指出,HFC並不是最環保的製冷劑。

柯路奇也抱有類似看法,他認為,要想滿足國際社會對環保的要求,冬奧會場館應該採用更加環保的製冷劑,比如氨或者二氧化碳。然而,也有業內人士指出,對於奧運會這樣一個力求百分之百安全的重大賽事來說,在室內冰場採用氨系統並不現實。

據多個有志於競標該館製冷系統的供應商提供的訊息,“冰絲帶”至今尚未對製冷技術的路線作出明確選擇。奧運會在環保領域的表現歷來受國際社會矚目。2018年韓國平昌冬奧會的所有冰場都採用了HFC類製冷劑,就遭到了彭博等國外媒體的批評,它們直指平昌冬奧組委此舉違背了“零碳排放”的承諾。

楊一凡表示,由於現有的製冷劑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陷,因而,最完美的解決方案,是研製出全新一代環保、安全又高效的製冷劑,但國內企業目前還沒有這個實力,只有國外一些化工巨頭,才有可能在這方面取得突破。

實際上,由於新型製冷劑尚未研發成功,氨在國外冰場一直是更為常見的製冷劑。在美國和加拿大,絕大部分冰場依然在使用氨作為製冷劑的間冷系統。據瞭解,氨的安全問題也並非技術上完全不能解決的。

楊一凡去年去日本考察期間,發現日本的滑冰場也使用氨作為製冷劑。他們對間冷系統進行了技術改進,提高了系統效率,使氨的用量“減少到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水平”,並最終令氨洩漏爆炸的風險也幾乎降為零。他指出,“但是在國內,我們還處於粗放發展階段。我們培養冰場技術管理人才的速度,遠遠跟不上眼下冰場的建設速度。城市規劃者與經營者都需要考慮,一個城市需要建多少滑冰館,它的利用率能有多少。發展冰雪運動是好事,但我們應該掌握好發展速度,應該逐步穩步發展,而不是一哄而上。”

柯路奇認為,從長遠來看,鑑於龐大的冰雪人口,中國應當可以消化3000個冰場,但是,這應當用20~25年的時間來實現——而不是冬奧會到來之前的4~5年。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張明為化名)

值班編輯:俞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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