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爾勒將球挑入禁區，格策用胸口停下來的時候，ARD的評論員託姆-巴特爾斯對著麥克風大喊：“幹掉他”，然後人們看到了格策的進球。這一刻，是當時全體德國球員、德國隊教練組職業生涯的最高峰。這一刻，克洛澤正坐在里約熱內盧馬拉卡納球場的替補席上，他看著的是2014年世界盃決賽，德國對阿根廷。

這場比賽第88分鐘，勒夫做出了德國隊歷史上最重大的換人之一：克洛澤下，格策上。

德國隊拿到冠軍後，許多媒體討論第88分鐘的這一次換人。後來的一篇報道中提到，勒夫當時在場邊對格策說：“去向世界證明吧，你比梅西出色。”另一篇報道中提到，克洛澤在加時賽的上半場結束後對格策說：“你能進球的。”。

七年過去，如果從歷史的角度回憶這個重大的時刻，也許能得到更多的感悟。勒夫用“偽九號”格策換下真正的中鋒克洛澤。這是勒夫時代的最高點，卻也是下滑的開始。

上週二晚上，當勒夫在歐洲盃八分之一決賽中輸給英格蘭，迫切想要改變局面時，他派上的是格納布里、薩內和穆夏拉。這些球員是控球高手，知道如何將球送往對手禁區。他們的技術特點讓人們想起格策，而不是克洛澤。最終德國0比2輸球。這一次，勒夫有許多換人，但沒有寫下成功的故事。

這是勒夫在德國隊最後的舞臺。15年裡，他的執教生涯可以分成兩個階段。一個是2014年世界盃奪冠前，一個是2014年世界盃奪冠後。巴西世界盃前，勒夫做對了許多的事情，世界盃後他也做了許多的錯誤事情，球隊的上升和下滑有著許多的理由。但有一點不會是偶然的：前一個階段，是德國隊有克洛澤的時代，而後一個階段是沒有克洛澤的。

那個週二的下午，與英格蘭比賽開始的四個小時前，43歲的克洛澤接受媒體採訪。他提到四位欣賞的歐洲盃前鋒。第一個名字是萊萬多夫斯基，上賽季克洛澤在拜仁擔任助理教練，每天看波蘭人的訓練。托特納姆熱刺的凱恩是第二個，勒沃庫森的希克是第三個，法蘭克福的A席爾瓦是第四個。克洛澤認為這四名球員符合他對前鋒的理解：對場上局面有敏銳嗅覺，禁區內雙腳射門能力均衡、速度不錯、頭球能力強。克洛澤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搭配。”同時這也說明了德國隊的狀況，四名前鋒一個波蘭人、一個英格蘭人、一個捷克人、一個葡萄牙人，沒有德國人。

德國足球的重大榮譽往往與一名偉大的前鋒有關。這不是科學的研究成果，但從經驗主義的角度看是如此。1954年世界盃冠軍：弗裡茨-瓦爾特，1974年世界盃冠軍：蓋德-穆勒，1990年世界盃冠軍：魯迪-沃勒爾，2014年世界盃冠軍：米洛斯拉夫-克洛澤。四名偉大前鋒，四個世界盃頭銜，偶然嗎？

2018年夏天，德國在世界盃小組賽上出局，戈麥斯只出場88分鐘。許多人低估了戈麥斯的價值，認為他不能與瓦爾特、穆勒、沃勒爾和克洛澤並列。但是當戈麥斯也離開後，德國隊再沒有一個能達到國際賽事要求水準的中鋒了。

一個問題：為什麼德國能培養出這麼多優秀球員，卻找不出一個能滿足最高水平比賽要求的中鋒？

這個答案可以回到馬拉卡納球場去找。勒夫在第88分鐘用格策換下克洛澤之前，德國隊已經用了幾年時間模仿西班牙的戰術風格。西班牙在沒有經典中鋒的情況下贏得了2008年和2012年歐洲盃冠軍，以及中間的2010年世界盃。西班牙的控球是如此出色，看上去，如果必要他們可以把皮球“傳”進對手球門裡。而當格策作為“偽前鋒”上場並打進了那個關鍵球的時候，勒夫進一步被“欺騙”了，他看到了一個“幻象”，確信了中鋒沒有必要。

歐洲盃前，與勒夫關係非常緊密的人談到了這種“幻象”。德國足協經理、德國隊領隊比埃爾霍夫在《南德意志報》的採訪中說：“因此（格策的世界盃進球），我們在德國範圍內催生了一股潮流。球員培訓階段，我們傾向於馬里奧-格策的型別，有出色的技術技巧，特別是在禁區外。這段時間裡，我們有些忽略了傳統前鋒的培養。很遺憾，我們對此有雙重的感受：首先，有時候我們在禁區內少了支點，我們沒有萊萬多夫斯基這樣的球員去吸引多名對手防守球員，為隊友創造空間。第二，沒有真正的9號，我們少了一個傳中-頭球的戰術選項。”比埃爾霍夫本人就曾是頂尖的中鋒，對球隊的困境當然有明顯的感覺。

克洛澤能理解這個變化。他說：“當德國或者西班牙這樣的球隊遇到了全力防守的對手時，你必須找到一個解決方案。所以我們需要這樣一個前鋒，要能拿住球，能與隊友配合，能在小空間裡做撞牆式傳球。”這是比埃爾霍夫說的馬里奧-格策型別的前鋒。

其實不斷提起格策對於球員是不公平的，畢竟他在2017年11月後就沒有再穿上過國家隊的球衣。進球的那個時刻，他是在一個正確的時間點上出現在了正確的位置上。有問題的是勒夫的判斷，他不應該因為某一個時刻需要特定型別球員（尤其進球是存在一定偶然性的），就否定另一種型別球員的價值。一支球隊總會遇到一些時候，需要簡單的將球長傳到禁區內，讓中鋒來給對手施加壓力。

格策在2014年的進球為德國拿下世界盃冠軍，那麼在進入本世紀以來，又有多少中鋒成為本隊在歐洲盃決賽上的決定者：2000年決賽中的法國人特雷澤蓋、2004年決賽中的希臘人查理斯特亞斯、2016年決賽中的葡萄牙人埃德爾。本屆歐洲盃四強，哪支球隊沒有一個出色的中鋒呢？

德國從本屆歐洲盃上出局，2024年歐洲盃上會有改變嗎？那是德國本土舉辦的賽事，到時候會有一位出色的德國中鋒嗎？恩梅查怎麼樣？他在不久前幫助德國U21拿到歐青賽冠軍。克洛澤不願意評價某一個名字，他從更高的層面上評價說：“一名前鋒需要很全面。如果前鋒只知道不斷前插，那後衛很快就能判斷出他的跑動路線並且進行阻截。”他認為現在德國前鋒的不足之處在於，這些球員沒有那麼全面，他說：“我們有許多出色的球員，但他們通常只有一兩個強項。“也就是說，這些球員不能完全符合克洛澤之前提出的四個方面。

德國前鋒如何能重新變得全面？這需要德國足協引導新的培訓方向，需要弗裡克的積極參與。弗裡克將在8月1日正式出任德國主帥，如果他和他的球隊對中鋒有要求，也許可以將2014年開始的潮流逆轉過來，重新掀起一股中鋒潮。不過這不是短時間能成功的事情，弗裡克還是要考慮這幾年如何在沒有中鋒的情況下贏得比賽。

（仰臥撐/kr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