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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訪談 | 張冉:我不喜歡一眼就能看到終點的生活

原創 訪談者 生活週刊

上海訪談 | 張冉:我不喜歡一眼就能看到終點的生活

張冉

國家二級演員,90後昆曲藝術家,新生代崑曲旦行之翹楚,上海張冉崑曲藝術工作室藝術總監,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上海市青年文聯理事,上海市戲劇家協會理事,上海市“三八紅旗手”,第25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新人主角獎得主,第6屆亞洲微電影藝術節金海棠獎得主。

工閨門旦,颱風古典端雅,扮相清麗,如畫中人,兼有北地胭脂的大氣與南國佳人的靈秀。2001年入梨園,2006年以優異天資考入上海戲劇學院,師承著名崑曲表演藝術家教育家張洵澎。張冉擅演《牡丹亭》《連環計》《梧桐雨》《紅梨記》《販馬記》《百花贈劍》等傳統崑曲劇目,同時具有很強的人物塑造能力,曾在當代新創崑曲《春江花月夜》中擔綱女主角曹娥、辛夷。曾出演美國紐約、德國漢堡、法國巴黎、瑞士巴塞爾、奧地利維也納等多個國家的都市,在紐約演出期間接受《紐約時報》專訪,並獲著名音樂家譚盾先生高度好評,稱張冉是他合作過的“最年輕的,但做唱唸舞都很優秀的杜麗娘的扮演者”。

張冉在上海等地多次舉辦個人崑曲表演藝術專場演出,在上海朱家角園林版《牡丹亭》中與“崑曲王子”張軍合作,飾演女主角杜麗娘,共計演出300餘場,是崑曲演出史上已知的演出《牡丹亭》場次最多的旦角演員。

說到當今中國崑曲的青年新銳,90後的張冉是繞不開的一位。她不屬於中國五大崑劇團的任何一家,卻憑藉園林版《牡丹亭》贏得了“最美杜麗娘”的美譽。張冉還很年輕,但已經面臨過很多人生的重大轉折,現在來看她的每一次選擇都是對的。可以說,每一個轉折都是一次考驗,張冉正是在一次次轉折之中迅速成長起來的。如何評價自己所取得的這些成就,張冉對自己師從的張洵澎老師,對先後合作過的張軍和譚盾等前輩,口口聲聲都是感恩之情,而對於自己的努力,她是謹慎而謙虛的。她說,唱戲真的沒那麼容易,必須克服各種困難,應對各種難題,但她的想法很簡單,哪裡有舞臺就去哪裡。

對於崑曲如何融入時代,張冉覺得傳統的劇場是有一道門的,有這道門,很多觀眾就不願意進來,因為他們覺得崑曲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自己正在做著一個崑曲“解碼”的工作。張冉表示,“先要守住傳統,把好的東西留下來,然後再努力努力,說不定以後有一些東西就會水到渠成,畢竟自己還很年輕。”

本期焦點人物 張冉

青年報記者 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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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很多戲詞我都不理解含義,

但僅僅那些旋律就能觸動我,

讓我如痴如醉,聽著聽著還會落淚。

青年報:你是我們“上海訪談”迄今專訪的最年輕的藝術家。90後青年的選擇太多了,你為什麼獨獨痴迷戲曲?這與你的家庭氛圍有什麼關係嗎?

張冉:我出生在山東濟南。爸爸是山東梆子的職業演員,家裡有很濃郁的戲曲氛圍。我的奶奶就是一個典型的戲迷,喜歡看戲。我從小是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的,那時家裡播放卡帶的錄音機成天都放著各種京劇。我是一邊玩,一邊聽,晚上就會唱。那時我大概才四歲。大家都覺得這個小孩很有戲曲天分,後來奶奶他們還會有意無意地教我唱上幾段,有《斷橋》這些,我戲詞跟不上,但是調子唱得很準。

青年報:從喜歡戲曲,到以此為職業,其實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階段。是什麼機緣讓你實現了這個第一次人生轉折?

張冉:大家都覺得我在戲曲方面有天分。為什麼呢?我那時還小,很多戲詞我都不理解含義,但僅僅那些旋律就很能觸動我,我如痴如醉,有時聽著聽著還會落淚。小時候,我也沒有其他愛好,就是喜歡在家聽戲唱戲,我到現在還是一個很宅的人。但是等上了小學就遇到了問題,我發現自己對讀書這件事沒有太大興趣,卻整日沉浸在戲曲的氛圍之中,還積極向同學們“傳播普及”戲曲藝術。學校覺得我拖了後腿,幾次勸我轉學,我爸媽好說歹說才讓我留了下來。

人生的第一個轉折發生在我10歲那年,山東省濟南市藝術學校到我們學校來招生。我當時讀4年級,學校像甩包袱一樣趕緊將我推薦過去。戲校的老師看我形象不錯,讓我做了幾個京劇的動作,還問我會不會唱,我說會唱《斷橋》,我一邊唱一邊哭,非常投入。老師很快就定下要我了,這樣我10歲就進了山東省濟南市藝術學校,立志要當一名京劇演員了。

青年報:你有很好的戲曲基礎,也真心熱愛唱戲,但是聽說戲校生活充滿艱辛,是這樣嗎?

張冉:按照當時戲校的規矩,第一年是觀察,根據每個學生的特點和氣質再分行當。一年之後,我被分在花旦班。我覺得自己的春天終於要來了,但是情況並不是那麼回事。我發現自己的接受能力不是很強,有的基本功,別人練兩三遍就行了,我要練六七遍。而且花旦是有特質的,有的同學能夠做得很俏皮,但我卻覺得自己撒不開,這大概和我的核心有一定的關係。

有一段時間我學習的積極性確實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記得有一次因為疏忽,我感冒而患上了心肌炎,練著練著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後來在家休息養病,病好了我也懶了,不想去學校上學。這時爸爸對我說,如果不想學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可以過正常孩子的生活;如果還是想學,那今天就回去。我說我還是想學的,當即就返回了學校。

童年培養起來的對於戲曲的那份熱愛,讓我對學戲這件事還是懷著執著的。不是接受能力不太強嗎?我就額外地下很多功夫。記得那時我比別人都早一個小時訓練,晚一個小時離開練功房,有時早上四點半就起床了,天還沒亮就往練功房去。我每天獨自一個人走在從宿舍到練功房的路上,天沒亮,有時還很冷,但我走得很堅定。我覺得,這就是我選擇的人生的道路,既然選擇了,我就要走下去,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能夠克服。

青年報:你的藝術道路上遇到過很多貴人,第一位應該就是京劇程派名家張火丁了,這裡面有些什麼淵源嗎?

張冉:如果說當年考入戲校是第一次人生轉折,那麼遇到張火丁老師就是第二次轉折了。我12歲的時候,張火丁老師到濟南來演《鎖麟囊》,她需要一個娃娃生,就來我們學校選人。我當時在練功,張火丁老師很快就選中了我,讓我在劇中演她的孩子。這是我第一次登臺,在臺上她牽著我的手,我被她的氣場所震撼,當然我非常喜歡她的唱腔。張火丁老師對我的首次登臺很滿意,臨別還在我們演出合影的照片背面寫了一些鼓勵我在藝術之路上堅定走下去的話,這讓我很受鼓舞。現在我和張老師還有聯絡,看到我的成長,她也很高興,每次都還在鼓勵我。

上海訪談 | 張冉:我不喜歡一眼就能看到終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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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一眼就可以看到

人生終點的生活,選擇來上海,

因為這座城市是我喜歡的樣子。

青年報:後來,你為什麼選擇來上海學習和生活呢?

張冉:和張火丁老師的那次演出之後,我對京劇的興趣進一步提升了。我就纏著媽媽給我買一個隨身聽,這樣就可以隨時聽各位京劇名家的卡帶。當時一個隨身聽要1000多元,是鉅款,媽媽要求我3個月必須乖才給我買,我就真的老老實實了3個月。用著這個可以迴圈播放的隨身聽,我聽了大量名家的作品,有時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名家還在演唱。在戲校的5年,我打下了紮實的基本功,而且我不僅學習花旦,我還學了青衣,《貴妃醉酒》《霸王別姬》《蘇三起解》等戲我都學過。

我們是委培的,從山東省濟南市藝術學校畢業後,我就被分配到山東省濟南市京劇院。這個體制內的院團很穩定,是很多人嚮往的單位,而且我們進了院團也不再像學校那樣天天有人管著,這裡也比較自由。但是我很快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樣一眼就可以看到人生終點的生活,我想到外面看看,於是在京劇院待了兩三個月後,就去找院長提出辭職。院長讓我再慎重考慮,因為一旦離開了再想回來就不太可能了,但我還是堅決離開了。那年我只有15歲。

我是真心想繼續學習深造的。因為我覺得戲曲太博大精深,需要不斷地學習,才能領悟真諦。我記得當時準備了兩三個月時間,我就報考了中國戲曲學院。也是過五關斬六將,拿到了三試通知書。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天爸爸突然急匆匆地趕回家告訴我,上海戲劇學院戲曲學院在招生,而且第二天就是報名截止日。爸爸當晚就帶著我,連夜坐了火車趕到了上海。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但是很神奇的是,我感覺上海很親切,是我喜歡的城市的樣子。在上海戲校一系列的高頻率考試,我都考得很順利,最後第三試是當時的王夢雲校長考我。她問我是不是也考了中國戲曲學院,我說是。她又問如果最後兩所學校都錄取我,還會來上海嗎?我說一定會的。後來果然兩所學校都要我了,我踐行了自己的諾言,選擇了上海。

青年報:你最初這些年學的都是京劇,後來成了崑曲的閨門旦,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跨越?

張冉:我入上海戲校之初是跟著荀派花旦陸正紅老師學戲的。也許是上海這座城市很滋養人,我在半年之內身高就從162釐米飆升到168釐米。陸老師看著我的身高,憂心忡忡地對我說,你這身高要唱花旦估計是沒飯吃的。我一開始還有一點不服氣,繼續堅持學習,直到有一天,我在校園裡散步,這時飄來一陣悠揚的笛聲,我循聲找去,看到同學李沁在唱崑曲《牡丹亭》中的“原來奼紫嫣紅”。我一下子被吸引了,覺得太好聽了,我當時就決定要改學崑曲了。

我就找到學校的童強老師跟他說明了想學崑曲的意思。他很吃驚,因為跨劇種的學習是十分艱難的。他最終還是被我的執著打動,答應幫我引薦老師。當時,國寶級崑劇表演藝術家張洵澎正在上戲授課。我去的時候她正在給一位學生上課。張老師那時已經是60多歲的人了,但坐在那裡太漂亮了,我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人。我向張老師表達了要學崑曲之意,張老師只看了我一眼,再加上童老師的推薦,她當時就同意教我了。這是我的又一個轉折,我告別了學了好多年的京劇,開始轉向崑曲的學習。

青年報:雖說“京昆不分家”,但你轉學崑曲已經16歲,而且是跨劇種而來。另外,你是山東濟南人,學的卻是南昆,語言上也有一些障礙需要跨越,這過程中需要克服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張洵澎老師是怎麼幫你渡過難關的。

張冉:最大的困難還是語言。我是濟南人,從小學的又是京劇,崑曲的語言對我來說就像外語一樣,實在是舉步維艱。為了讓我更快地適應,迅速地提高,張洵澎老師就把我帶到她的家,我有時吃住都在她家,就睡在老師邊上。這樣只要一有空,張老師就能夠給我講戲,而且因為老師他們都是上海人,家裡有這個語言環境,連吃的菜都是上海菜,這樣我也就慢慢地掌握了語言,完成了從京劇向崑曲的轉型。這個過程中要感謝張洵澎老師,她真的把我當女兒一樣看待,老師是我的恩人,我才有了很大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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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戲真的沒那麼容易,

必須克服各種困難,應對各種難題。

但我的想法很簡單,

哪裡有舞臺就去哪裡。

青年報:從2010年至今,你在崑曲藝術道路上最大的一個成就是主演了實景版《牡丹亭》。目前已經演了300多場,成為了崑曲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作品。你能講一講幕後的故事嗎?

張冉:我在老師家學了兩年,從16歲學到18歲,在大二的時候,我第一次在學校裡演出,演《牡丹亭》的“尋夢”。這真的是我崑曲的尋夢之旅。那時張洵澎老師就邀請“崑曲王子”張軍老師來看戲,當時張軍是上海崑劇團的副團長,知名度很高。老師就對張軍說:“張軍你過來看一看,我這裡有一個特別好的學生,個頭形象都和你很搭。”結果那天張軍老師就開車來看了,他對我的表演比較滿意,後來就經常帶我去演出。這樣我就一邊和張洵澎老師學戲,一邊跟著張軍老師演出。張軍老師教了我很多,他為我打開了崑曲的另一扇窗,他也是我的貴人伯樂之一。

2010年我從學校本科畢業了,當時就面臨何去何從的問題。我很喜歡上海,與上海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所以希望能夠留在上海發展。很幸運的是,當時作為世博會一個專案,園林版《牡丹亭》開始籌備了。張洵澎老師、張軍老師還有當時上海戲校徐幸捷院長,推薦我去演杜麗娘,由譚盾老師選角。譚老師第一次見我是當年的3月份,我和張軍老師去了朱家角的課植園,張軍老師介紹我說,這是《牡丹亭》的備選演員之一,譚老師說“就她吧”。可能我的年紀與杜麗娘差不多,形象氣質也比較符合人們對杜麗娘的想象吧。這一路,我確實是處處遇貴人,就這樣我結緣了園林版《牡丹亭》。我畢業了也沒有去院團,其實我爸媽還是很希望我能夠去院團的,但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哪裡有舞臺就去哪裡唄。

青年報:在十幾年《牡丹亭》的演繹中,有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演出?

張冉:也就是在世博會期間,我們演《牡丹亭》,那時是七八月份,天特別熱,但我們演出還要裹三層戲服,記得有一天,我在臺上就感覺到特別頭暈,眼前一片模糊,其實就是中暑了。我堅持演下來,晚上還要演一場。我們園林版《牡丹亭》沒有B組,杜麗娘就我一個人演,我就跑到醫院讓醫生無論如何讓我晚上能夠登臺。醫生讓我吊水,我一邊看著滴液,一邊看著手錶,我就覺得絕對不能耽誤晚上的演出。這時我就深刻地體會到了常香玉大師說的“戲比天大”那句話的含義,唱戲真的沒那麼容易,必須克服各種困難,應對各種難題。到現在我也和我的學生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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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先守住傳統,把好的東西留下來。

也就是說,你得先把圓畫圓了,

才能從圓裡生出更多的東西,

才能再去創造。

青年報:《牡丹亭》有很多版本。相比其他版本,你覺得實景版《牡丹亭》的特點體現在哪裡?你在杜麗娘的呈現上又有哪些突破?

張冉:其實我在學校的時候,《牡丹亭》的一些重要的摺子戲部分我都已經學過了。但是園林版《牡丹亭》更多的是一個天人合一,這個園子和這個戲的基因是吻合的。至於塑造杜麗娘,我的戲是張洵澎老師傳給我的,而她又是從崑曲“傳”字輩大師朱傳茗那裡學來的。

1960年梅蘭芳大師拍電影《遊園驚夢》時,張洵澎老師也去參演了,在裡面扮演花神,跟著梅蘭芳大師幾個月,也得到了梅蘭芳的點撥。後來,張洵澎老師還受過程硯秋、俞振飛、言慧珠等大師的點撥和指教。所以可以說,張老師是見過真佛的,然後她就傳給了我。對我來講,我一直秉承的原則就是“不歪”,我希望我的《牡丹亭》和傳統的更像,而不是不同,能夠把大師的這些寶貴財富傳承好,不走樣,這是我一生最寶貴的財富。表演下來,大家都覺得我的表演還是很本色的,畢竟我們還是有比較正規的血統的,就是不歪,很正。

青年報:譚盾讚譽你為“最美杜麗娘”,談談你和譚盾的跨界合作吧。這裡面肯定有不少有趣的事吧?這些名家身上應該有不少值得學習的東西,你能挑幾個講給我們聽聽嗎?

張冉:譚老師一直很鼓勵我。在我初出茅廬的時候,他就稱我是合作過的“最美杜麗娘”,這也體現了他對後輩的一種鼓勵和提攜。在演園林版《牡丹亭》之前,我所接觸的都是最傳統的崑曲,身段一個都不能少,畫圓怎麼畫,這個手怎麼動,托腮要怎麼託,這都有一個規範邏輯在裡面的,而在與譚老師合作的過程中,我發現他對聲音的塑造和把握上有自己的獨到之處。記得排《牡丹亭》排到“冥判”一折時,整個一段音樂都是譚盾老師重新做的。因為沒有了傳統崑曲的鑼鼓經,我一開始就要學習如何數拍子,等熟了之後,我就感受到譚老師音樂的那種衝擊力。應該說,譚老師的音樂是能夠將杜麗娘的個性特點提煉出來的。這說明譚老師對《牡丹亭》的理解也很深,是大師級的。還有一次,我們去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演《牡丹亭》,演了8場,在排到杜麗娘“懷春”時,譚老師要我把“春吶,春”的第2個“春”延長。這個“春”只是多了那麼幾秒,就感覺到情感更加豐富了,對觀眾的感染力也強了很多。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寶貴的經歷。

青年報:我注意到,你有一些跨界的嘗試,包括去年你所作的室內樂版《牡丹亭》。你覺得跨界對一位戲曲演員的意義主要體現在哪裡?對於一些“跨界是不務正業” “跨界是本末倒置”等說法你怎麼看?

張冉:我現在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把老師的那些東西多學一些,然後能夠多傳承一些。先守住傳統,把好的東西留下來,等我再努力努力,說不定以後有一些東西就會水到渠成,畢竟我在行業裡還年輕。我對一些學生也這麼說,你得先把圓畫圓了,才能從圓裡生出更多的東西。如果圓都沒有畫圓,怎麼能做好其他的東西呢?我說的“畫圓”就是學戲的一個規則,你把路走正了,再去創造。當然,跨界也是我未來藝術道路上的一個選項,只要觀眾喜歡,我就願意去嘗試。

青年報:你是真正的90後,也是崑曲第五代傳人。你對於崑曲在今天的現狀怎麼看?你覺得如何讓古老的崑曲融入今天的時代,尤其是吸引青年人的參與?

張冉:我這幾年一直在作嘗試。我是2018年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這四年來我主要做了一個崑曲普及的工作。在上海,小到幼兒園的小朋友,大到老年大學的老年人都是我的聽眾。這四年裡,來聽我講座的市民大概有三四萬人,我主要是對他們做一個崑曲“解碼”的工作。

我覺得我們的劇場是有一道門的,有這道門,很多觀眾就不願意進來,因為他們覺得崑曲陽春白雪,曲高和寡。我做的工作就是讓觀眾透過我的講述來了解崑曲。比如,我講《牡丹亭》,有的學生進來的時候是暈的,不知道崑曲是怎麼回事,但聽了我一個半小時的講座之後,他們就會來問我,老師,你的演出在哪裡?我到上海大學講全本《牡丹亭》,大學生的反響也很好,結束之後就問我要票,要帶著自己的室友來看戲。

我的“解碼”,就是先把大家的困惑解開,然後讓他們走近崑曲。對於青年人來說,崑曲其實對他們有天生的親和力。因為崑曲演的都是才子佳人,說的都是愛情,來看古代人怎麼談戀愛,這對當代青年人本身就具有吸引力。是青年人的故事,由青年演員來演給青年人看。

青年報:你現在帶了多少學生?現在的學生和你當時做學生時有什麼不同?

張冉:我現在帶了幾個社團,在青浦世外,還有盧灣一小,每個社團有15個孩子左右,他們也跟我學了兩三年了。我還有幾個學生,她們之前是延安中學我教的社團成員,後來喜歡上了崑曲,想演出。上海戲校我也有學生。現在的學生和我們那個時候大不相同,我們在科班的時候很專注,當時也沒有手機,而現在大家的生活都太豐富了,這樣精力勢必會分散掉一些。但我也覺得她們不容易,在這個時代,她們還願意來幹這個行業,已經很厲害了。我經常和她們談心,對她們做思想工作,來幫助她們成長。孩子們都還比較用功。有一次我的一個後來到國外生活的學生給我打越洋電話,“老師,我唱一段你聽聽怎麼樣?”她要表演給身邊的外國人聽,我的學生能夠傳播中國優秀傳統文化,這讓我也很欣慰。

青年報:接下來還有什麼計劃?

張冉:我還會去做崑曲講座,為普及崑曲而努力。去年張洵澎老師把全本《玉簪記》傳給我了,所以今年我會推出幾個個人專場。11月4日、5日、6日,我會在上海蘭心大戲院演全本《販馬記》《牡丹亭》和《玉簪記》。另外我可能會在海上梨園推出系列演出,演《牡丹亭》和《玉簪記》。

中國戲劇大家系列訪談之四十三——

本欄目由青年報社和中國戲劇家協會聯合主辦。

原標題:《上海訪談 | 張冉:我不喜歡一眼就能看到終點的生活,首先要守住傳統把好的東西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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