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鳥

【宋】歐陽修

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

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北宋“慶曆新政”失敗後，范仲淹、杜衍等政治革新人物遭貶，歐陽修為之上疏申辯，引起朝中保守派對其以流言中傷，因而於慶曆五年被貶謫滁州。雖是官居荒涼、山窮壤僻，但春天一到，陽氣萌動、繁花似錦、萬物競生、百鳥嚶鳴，苦悶的心情便得以慰藉。

因實在煩悶，挑了個不錯的春日，他便信步去山中游覽，只見山花布滿林間，奼紫嫣紅滿眼絢爛；又有高高低低筆直、彎曲的樹木，都是蓬勃地生長著，令人讚歎生命的強韌；各種鳥兒自由自在地在林中穿行，一隻畫眉鳥在開滿山花的枝頭飛翔，舞姿翩躚，好看極了，隨意鳴囀，好聽極了。

此情此景使他頓時聯想起京城人家金籠裡的畫眉鳥，雖是吃著美食，沒有風吹雨淋，但它們被鎖在籠子裡沒有自由。恍惚間，他覺得林間的畫眉展示婉轉的歌喉，是在提醒他善待另一種生活方式——鳥兒與林中的草木相融相合，自然才是生命最好的依戀，自由才是生活的真諦，山野才是自由的天堂。

恍然的思悟使他深為感慨——如若把鳥兒捉獲，即便放進金籠中嬌寵，又怎能比得上在樹林中的自由呢？之前自己的情境不也仿如金籠裡的鳥兒嗎？此時雖是被貶荒僻之地，不也如飛進山林裡的鳥一樣自由！自己又何必對被貶謫耿耿於懷，何不趁機享受這山林之樂呢！

這首小詩傳達出歐陽修脫卸了鬱悶的放曠情緒，以讚頌百囀千聲自在啼鳴的畫眉鳥，唱出了歸於山林、不受羈絆的心曲。紫袍金帶又算什麼，只願看山花爛漫，享葉木蔥蘢。

他在另一首《啼鳥》詩中也寫過：“南窗睡多春正美，百舌未曉催天明。黃鸝顏色已可愛，舌端啞吒如嬌嬰。”“花開鳥語輒自醉，醉與花鳥為交朋。花能嫣然顧我笑，鳥勸我飲非無情。”可見他雖身在貶所，但對這種與山林為伴、與花鳥交友的生活感到由衷的愜意。其不沉溺富貴，嚮往自由的曠達品質令人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