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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美宋詞|陸游《釵頭鳳》

釵頭鳳

【宋】陸游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醉美宋詞|陸游《釵頭鳳》

愛情是人生中最大的變數,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快樂源泉,更是人生最難過的一處痛苦源泉。在愛情裡,遇到什麼人,遇到什麼事, 組建什麼家庭,得到什麼結局,有時候全部都不由自己做主。總以為只要愛得夠深,相擁的姿勢足夠緊密,就能抵擋住現實的生離死別。

其實不然,越是愛得深的人,內心深處越在期待著一個等式:付出等於回報。可是在愛裡面,付出不可能等於回報,越是付出得多, 越可能沒有回報。這就是現實,古今亦然。不要愛得太滿,不要委曲求全,不要念念不忘。很多的付出,只看見自己,只有自顧自的付出,卻沒有相互理解的付出。就像是一種獨角戲,只能感動自己,對方卻完全沒有感覺。

真愛,只能建立於完全瞭解對方的基礎之上。那個人的性格,那個人的家庭,那個人的真實需求,那個人真正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知道了這一切,再去付出,才能叫真正的付出。正如詞人陸游,他的婚姻便是一樁悲劇。兩人只看見了愛情的甜蜜,卻看不見人世的艱辛, 看不見那些人情往來與婆媳戰爭。在那樣一個窒息的時代裡,若要兩情長久遠,就只能由夫家的長輩決定一切。

這是命,也是註定。

醉美宋詞|陸游《釵頭鳳》

可惜,他們最終還是分開了。因為陸游的母親極其不喜歡陸游的妻子,哪怕兩人情意甚篤,最後也只能是勞燕分飛。分開的那一瞬間,緣便散盡了。在那樣的時代裡,兩人一旦分開,一生不得相見也是必然。但是他們卻見面了。

情感翻湧才有了這首詞,陸游在親戚友人的花園中偶遇曾經的妻子時,寫下了這首詞。苦澀的心情宛然在眼前,卻又因相見而歡喜, 可短短的喜悅過後,卻盡是濃濃的哀愁。

這是一首寫給唐氏的詞。“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城柳。”字裡行間全是唐氏曾經殷勤把盞時的美麗姿態,人美心美,如何不傾心?恩愛夫妻兩不疑,卻忽然“東風惡,歡情薄”,陸游的母親不喜歡唐氏,逼迫陸游與其分開。

曾經共賞春色時的美好,到現在孤獨一人思念過去。數年過去之後,唐氏紅潤的雙手依然深深烙印在詞人的心間。但“東風惡”,激動和憤怒只能換來一懷愁緒,幾年離群索居,錯錯錯!

錯在什麼,錯在妥協還是錯在不堅定?兩者都有,在那個父母孝道大於天的時代裡,夫妻的相處受到太多的制約,父母對子女的婚姻有著決定權,更有著強勢的影響力。陸游是一個孝子,母親的態度影響了他,一個“惡”字,點出了內心的怒火與不甘。

醉美宋詞|陸游《釵頭鳳》

“東風惡”,摧殘了春天,也摧殘了陸游的婚姻生活。“幾年離索”,正是與妻子分別之後的寫照。本以為時間這位偉大的治療師會讓一切傷痛平復。誰知思念卻越加清晰,甚至離群索居,不願入世。內心思念著,惆悵著,也恨著。恨著這命運,更恨自己。

哪怕是恨到這種地步,依然只能暗暗用“東風惡”這三個字來表達,世俗的力量太過強大,即使已經委屈到了這種程度,詞人也只能止步於此。美好生活被生生破壞,恩愛夫妻被活活拆散,錯了嗎?錯的是人,還是這世道?抑或是錯了整個人生?

錯的不過是他的懦弱,錯的不過是他的不堅定。若連明媒正娶的妻子也無法保住,這樣的愛情真的合格嗎?哪怕是詞裡的深情難賦, 哪怕是詞裡的百般柔情,又如何抵得了妻子被休出去之後的心寒?若換了人生,他是否能擺脫那些所謂的禮義道德,擺脫那些不切實際的束縛與掙扎?可惜,在那時的世界裡,男人的世界裡不止有女人這一項。可惜,每個人都無法擺脫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羈絆。

正如每個人談論他人的痛苦時雲淡風輕,面對自己的生活時卻束手無策。生活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最沒有能力的年紀, 遇見了最想照顧的人。百般勸諫、哀求而無效,陸游求不來母親的寬和,只能親手放棄最愛的唐氏。被阻擋的愛、被割斷的情,是一曲未能譜完的曲,是一首未能填完的詞。生生斷在了那裡,一提起,就是一次尖銳的疼。陸游無法調和,只能眼看著妻子離開自己。

也許是恨吧,也許是怨吧。但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一切情感都為僵硬的等級倫理所框住。父母不論再錯,子女也必要聽從。這是立身之本,更是整個社會運轉的核心。生活在時代陰影之下的有情人, 生生被時代所撕裂。一個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一個是愛他敬他的妻子,又能如何,又能怎樣?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註定兩敗俱傷的結局。詞人傷心數年,妻子音信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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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的下闋,描述了這一場重逢。時隔幾年,卻意外相逢。雙目相對,哽咽難言。這是命運的安排嗎,還是對痛苦的再一次練習?理性告訴自己,不能,情感卻已經支援不住。那些暗夜裡的心情,那些流過的淚水,都是因著面前的這個人。如今這個人就在眼前,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沈園裡,唐氏與陸游相遇了。已是幾年,再見時,曾經的“紅酥手”到現在的“人空瘦”,東風摧殘之後,一切已經與曾經不同。幾年離索不僅折磨著陸游,更折磨著她。“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分別時還是夫妻,再見時已經是陌路人。夢裡無數次撫過的秀髮,如今就飄散在眼前,卻只能抑住顫抖一動不動;夢裡的笑鬧嗔痴依稀如昨,眼前的人卻平憑几分憔悴,幾分暗淡,是相思難禁,是淚無歸期,抑或是心有怨恨、難以言表?

“淚痕紅浥鮫綃透”,“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幾年了, 依然是“桃花落”,依然是“閒池閣”。山盟雖在,兩人相見情誼依舊,卻錦書難託。愛是想觸碰卻又縮回來的手,再不能照顧她,又何苦去招惹。在那個禮教森嚴的社會里,對女性比對男性更苛刻。

兩相望,“莫、莫、莫”!歲月忽已老,你依然是曾經的少年, 她也依然是那個水滴一樣清澈的少女。

可惜的是,這樣的你我,再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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