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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歲戴建業:凌晨3點睡早上9點起,頂流之後沒時間孤獨

原標題:65歲戴建業:凌晨3點睡早上9點起,頂流之後沒時間孤獨

央視網訊息(記者 孫曉媛):65歲的戴建業每天凌晨3點睡覺,早上9點起床,這樣的作息已經持續了快兩年。他曾說,孤獨是青少年時期最深的傷疤,“但現在太忙,沒時間孤獨了”。

在短影片最火的時代,戴建業因為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和風趣幽默的古詩文講解,而被推上了流量的頂端。

2018年初,他在十多年前錄製的講課影片,被人截取了其中幾段傳到抖音上,其中一條當日點選量迅速突破2000萬次。三尺講臺上的遊刃有餘、有趣,讓這個老教授在快要退休的年紀爆紅網路。用他自己的話說,以前在學校教書的時候就很受歡迎,但現在好像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今年5月中旬,戴建業從華中師範大學正式退休。他婉拒了南方兩所大學的聘請,自此沉寂在自己的書房。早上讀書,下午寫作,晚上錄製影片,如果還有時間,他也會跟朋友打打電話,“吹吹牛”。

他說,在這個年齡階段,知道自己能夠幹什麼、應該幹什麼,是非常幸運的。

65歲戴建業:凌晨3點睡早上9點起,頂流之後沒時間孤獨

戴建業

流量頂端

站在公眾面前的戴建業,滿頭白髮,一臉皺紋。自從網上走紅後,認識的人見了他總會寒暄兩句,“戴老師,來個段子”。

他苦笑,“好像我的段子是裝在口袋裡,隨時都可以掏出來的”。

平時講課中,戴建業情緒激動的時候會蹦出來一個又一個金句,講起古代文人墨客,自成一派。他將杜甫和李白的友誼濃縮成了九個字,“找仙人、採仙草、煉仙丹”。他評價盛唐詩人,“浪漫得要死,狂得要命”,而這句話後來也被網友用來形容他,並且還加了一句,“好玩得要死”。

他曾在一次採訪中說,“現在總有人說我擁有有趣的靈魂,但如果光看抖音上的短影片,會對我有所誤解”。

講者容易走進角色,而聽者也容易被感染。在抖音平臺,戴建業粉絲數達500多萬,和新加坡全國人口差不多。年輕人不讀書讓他感到憂慮,在知識碎片化的時代,他多次提到,學習最好的方式是從影片進去,從書本出來。

去年10月,在B站的首場直播演講前一個小時,戴建業細心地颳了一遍鬍子,上臺之前又照了一遍鏡子。他開玩笑說,“這場直播就像和自己心愛的姑娘幽會一樣,要盡力把自己的模樣收拾得超級乾淨、帥氣,盡力把自己的普通話講得超級標準、動聽”。

那場直播以“我是戴建業”開始,以“我是戴建業”結束。至此,他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認證:B站知名UP主。

在流量的聚光燈下,他曾感慨,“作為一個長期枯坐書齋的教書先生,竟然會受到這麼多人的喜愛”。然而,回過頭來看,用他的話說就是“享了網路的福,也受了網路的苦”。

在高關注度下,他力求精益求精,把課講好,不斷創新,為此甘之如飴、樂此不疲。但另一方面,各種邀約和社會活動隨之而來,打亂了工作節奏,佔用了許多讀書時間,有些活動不得不勉為其難,甚至並不擅長。他為此感到煩惱。

有一段時間,戴建業一直憧憬和籌劃著退休後的生活:在海邊覓得一間斗室,室內擺滿自己的藏書,泡一壺好茶,品一些好書,錄一些既有益又有趣的課程,寫一些對得起自己的文章。

他也時常回憶這大半生,感慨人的可塑性和人生的可能性。

戴建業大學一年級才開始學英語,兩三年後能看懂英文材料,並最終以高分考上了研究生。而他的辦法是每天一篇英語閱讀,並從《英漢辭典》中學習30個單詞。白天背誦、晚上溫習、由淺到深,由易到難。

但幾乎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他高中時最喜歡的是數學,而且成績最好的也是數學。多年後,他才知道,同一批考生有人270分就被北大錄取了,而他當年的高考分數是28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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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大學時用過的英漢小辭典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偶爾發呆,“如果當初高考不是估分填報,也許他就不會在華中師範大學,如果當初不是發瘋想當詩人,也許他會選擇數學專業。那麼,如果能夠重新選擇,現在的他會是什麼樣子?又在做什麼?”

生活充滿了陰差陽錯。讀書、寫作、講課,是戴建業一輩子繞不開的事情。其中,貫穿他大半輩子的“普通話”則讓後來的生活發生了更為戲劇性的轉折。

鄉音之困

1956年,戴建業出身於湖北麻城一個小山村,父親在解放前受過良好教育,但母親一字不識。在父親望子成龍的期盼和威壓中,他很小就開始認字寫字。童年雖迫於無奈,但卻也長進不少。後來高中改為住讀,遠離了父親後,他比在家時更為自律。

1977年高考之前,戴建業已在當地小報發表了不少詩歌和散文。於是,他死心塌地的想當一名詩人。高中母校的一位物理老師告訴他,華師校園有一棟圓頂建築,特別美。那時剛從鄉下走出來的他連樓房也很少見到,更沒有見過圓頂的房子。

懷揣著一個少年的浪漫夢想,戴建業的第一志願填報了華中師範大學中文系,彼時校名仍叫華中師範學院。到華師本部報到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棟圓頂的房子。有一位老師告訴他,物理系樓頂有個圓砣砣。他遠遠望著那個圓砣砣,苦笑。

在那個時候,他或許還沒有意識到,比這個“圓砣砣”更讓人失落的是他的“普通話”。

在入學不久的一次班級春遊中,戴建業把“這裡最美麗”說成了“lè lì?jì mì lì”,重複了好幾遍沒有人聽懂。當時以為是同學戲弄,後來學了拼音,他才確定確實是大家沒聽懂。

他曾在演講中說,“上大學前沒有人當面和我講過普通話,更沒有人教我說普通話,甚至從小到大都沒學過拼音。念中小學時,老師們講課全是用麻城方言,數學老師則是用廣東普通話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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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後排右一)與研究生導師曹慕樊(前)和師兄劉明華,1983年攝於無錫太湖。

上大學後,戴建業才知道竟然還有人聽不懂他的“普通話”。

方言招來鬨笑和模仿,在他心情好時是一大樂事,心情壞時便成了難堪。在教學實習的第一課上,他一開口就把課文標題中“永垂”的“永”念成了“ren”,全班同學鬨堂大笑。後來,研究生畢業後的第一次講課,學生要求換老師,校領導考慮把他調離教學崗位時,他心有不甘,“我的普通話不好,你怎麼能聽得懂呢?”

普通話是個最大的瓶頸,他一輩子都在試圖打通這個瓶頸。

戴建業與華中師範大學教授範軍認識已有30多年,當年學生聽得很累,他也教得心煩。戴建業一煩就跑到範軍那裡聊天,一聊就是幾個小時,天南海北,東拉西扯。

為了好好學習普通話,在那個錄音機還不普及的年代,戴建業買了一臺行動式收音機,每天聽廣播,練誦讀。一兩年下來,他練成了自稱“非驢非馬的‘麻普’”,也很少再聽到學生們抱怨“聽不懂”了,而他也漸漸養成了“聽懂了沒有”的口頭禪。

如今,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已成了他身上的鮮明標籤,網上一些關於“戴建業口音”模仿秀也層出不窮,有的甚至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他曾在一次讀書會上說,這一生難免坎坷磨難,但一直感恩受惠於這個時代和眾多良師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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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最後排右五)大學畢業班級合影

天性與坦誠

作為公眾人物,戴建業的幽默風趣深得網友喜愛。他讓古代知識分子更接地氣,也使生澀詩詞更容易被理解。

他用詼諧的語言將盛唐詩人調侃了個遍:李白是“浪漫的糊塗蟲”,一得意忘形起來,就覺得自己不是凡人,於是就有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孟浩然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關心“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三尺講臺遊刃有餘的背後是數十年深厚的研讀積累和對專業知識的自信駕馭。戴建業的古詩詞課走紅後,網友調侃道:“這個糟老頭子幽默得很!”

重慶國學院院長劉明華曾在一篇文章中評價戴建業:真率、真知、真實。他認為,戴建業個性鮮明,性格真率。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其講座展示了很深的學術造詣,而且麻城普通話更增添了一絲喜劇效果。隨後戴建業轉發,他說這更是一種鼓勵。

說話的神情和腔調來源於天性,而風趣的背後,更多的其實是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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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

戴建業坦言,自己是個什麼樣子,就呈現出什麼樣子。他喜歡真實,也曾在多個場合剖析自己,不僅偶有“不良”之行,還常有“鄙俗”之念。

大學時候,戴建業曾經因為痴迷羅素的英文版《西方哲學史》,又到處買不到,他對圖書館借閱老師撒謊說“丟了”,並且頑固地堅稱“找不到”。雖然只是盜版,但他愛不釋手,交了十倍罰款後,一直保留至今,每頁都畫了記號。

高中時期,老師要求他寫詩辦牆報,他一口氣抄了三首,改動了其中個別字句,但沒想到一貼出來就受到了老師、同學甚至校長的讚賞。少年時候的虛榮心作祟,他一激動就把這幾首詩寄到當地一家報紙,不曾想,糊里糊塗的編輯居然刊發了。

這個當年不怎麼“正派”的舉動,卻因此激起了他想要當詩人的夢想。用他的話來說,此後,他什麼詩歌都讀得津津有味,從古代到當代,從中國到外國。沒過多久,真能寫出像模像樣的詩來了。

再後來,讀大學期間,人民文學出版社出了《莎士比亞全集》朱生豪譯本。他覺得莎士比亞的英文肯定更美,發誓要通讀原著。於是從牙縫裡省錢把莎士比亞英文集子都買了。但多年後,他說自己仍舊體會不出莎氏原文美在何處,一氣之下就將它們都送人了,只留了一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現在,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時不時拿出這本書來摩挲,藉此提醒自己:“戴建業曾是個上進青年!”

他不遮掩、不逃避,以自嘲、自戀、自省的坦誠面對公眾,迴應來自四面八方的窺探。他說自己什麼都不怕,所以活得很快樂。

曾經一段時間,關於“知識分子掙錢與文人風骨”的爭議再次將戴建業推向公眾,他在一次採訪中坦言,這二十多年來,稿費收入一直不錯,可以支撐太太在醫院的治療。而那句“如果妻子沒了,我要這文人風骨有什麼用?”他本人並沒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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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與妻子何小平

2020年元宵節,戴建業的太太何小平因肺癌去世。之後,他時常去墳前看她,並叨唸著“小平,我來看你了”,還未說完眼淚就出來了。

後來他在網上講課,談起蘇東坡“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時候,又忍不住流淚了。當時妻子去世已經3個多月。再後來,講到納蘭性德的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時,他說,此刻他才真正明白,納蘭性德並沒有從失去妻子的悲痛中真正走出來。

如今,65歲的戴建業過著獨居的生活,一個人做飯,一個人讀書、一個人對著攝像機在空曠的房間大聲講課。他會用微信,會打影片,會用機器掃描檔案,會透過網盤上傳或下載資料,有時翻譯一點外文,剩下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寫作。

雖然聲名在外,但他仍然沉浸在“中國古代的知識分類與典籍分類”著作研究中,這個課題的部分成果《論中國古代的知識分類與典籍分類》已於前年結集出版。此外,他還在著手寫作中國古典詩歌的抒情性研究,同時還會寫一些散文隨筆。他似乎總有幹不完的活,總有忙不完的事。

採訪最後,戴建業告訴央視網記者,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總是有限的,完成學術著作、講好課,是他作為一個大學教授的心願,也是他能給這個社會帶來的最大價值。他不想浪費時間。

正如他曾在書中所言:假如大家不故弄玄虛,我們所追求的“幸福人生”,不過就是吃自己喜歡的菜,讀自己喜歡的書,幹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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