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春望》是詩人杜甫寫長安淪陷後的一首經典力作，讓讀者看到京城和人民在戰亂蹂躪下的慘狀，瞭解戰爭帶來的災難，那《對雪》就是，詩人進一步將筆深入到戰場，帶著讀者去親眼目睹什麼叫殘酷。

《對雪》

唐代：杜甫

戰哭多新鬼，愁吟獨老翁。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

瓢棄尊無綠，爐存火似紅。

數州訊息斷，愁坐正書空。

戰哭多新鬼，愁吟獨老翁。戰場上彷彿有剛戰死的人在哀嚎，唯獨我在痛苦地長嘆。

“新鬼”是指剛戰死計程車兵，“哭”指冤魂不散，好像還在戰場上悲鳴。當朝宰相房琯率領唐軍在陳陶斜和青坂與安祿山的叛軍展開大戰，結果大敗，死傷幾萬人。是因房琯不善於用兵造成，他戰後也受到當朝皇帝肅宗的懲罰，杜甫作為左拾遺，為他上書求情，也受到牽連被貶。兩句詩體現杜甫對冤死計程車兵的惋惜，也有對宰相房琯作戰不力的遺憾。“愁吟獨老翁”，此情此境，詩人長吁短嘆，悲傷不已，賦詩吟唱，以發洩心中的感慨。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雲散亂，薄暮低垂，來回翻滾的風，雪在風中快速地翻飛。

這兩句對應主題“對雪”。同題詩，唐朝詩人也寫了不少，如高駢的《對雪》，“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也只是借雪表達心中的願望，希望它可以埋藏人間醜惡。詩人杜甫的“對雪”，無論是內容內涵，還是力度和表現手法，都是獨領風騷的。戰場上的拼殺已經結束，戰死的已經倒下，戰勝的已經走了，打掃戰場的，就是“雲”，“暮”，“雪”，“風”，詩人用“亂“，”低”，“急”，“舞”，“回”來描繪一幅畫面，說明戰後情景的不堪，悽風苦雨，陰魂不散，產生直觀的，強烈的衝擊力。

瓢棄尊無綠，爐存火似紅。舀酒的瓢，散落在地上，杯中已沒有酒，火爐還在，好像剛剛燃燒過。

上面說的是整個戰場的兩面和氣氛，這兩句是走近後看到的情境，是上兩句的延伸和展開。有酒有杯還有烤火爐的地方，應該就是大本營，指揮部，可是都已經一片狼藉。詩人沒有明確死了多少人，但從字裡行間表達的內容，可以想象得到，損失慘重，大本營都被端了，幾乎是全軍覆滅。詩人用軍中具體的生活和裝備物資，來說明戰況，角度獨特，說服力強。“火似紅”，表示戰鬥剛剛結束不久，這麼大規模的軍隊，倒退一段時間，他們都全是鮮活的生命啊，就這樣被無情地摧殘了。

數州訊息斷，愁坐正書空。很多州都資訊不通了，我也只有在空中寫字來寄託我的思念。

剛才說的是眼前的這一場戰爭，詩人說數州資訊不通，來體現整個朝廷的軍隊，到處打敗仗，各地連連失守，說明叛軍來勢兇猛，大唐江山，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詩人的絕望心理，表露無遺。而身在其中的自己呢，不能給家人報個訊息，也只有用手在空中寫一下，一種意思是表示想寫信，但是傳不出去，“家書抵萬金”，還有一種理解是，想寫卻沒有紙筆。詩人當時身陷長安，想逃出去，一時間又沒有辦法，頭髮都愁掉了。

冷兵器時代，雙方廝殺的戰鬥場面，非常激烈。詩人不懂軍事，沒有經歷，但他避開對決現場，從側面入手，同樣也讓人能感受到戰爭的激烈和殘酷，如親眼所見。人們常說，跌倒不痛，爬起來痛。重點刻畫戰鬥結束以後的場面，讓讀者彷彿看到，一片死一樣的寂靜戰場，漫山遍野，橫七豎八，堆積如山的屍體，陰風悽悽，讓人背脊發涼……

詩人用近乎白描的手法，再現一場戰後的戰場情景，一會兒將自己置身其中，一會兒又跳出畫面，站在另一個高度來掃描戰場，收放自如，拿捏有度，手法極其熟練，駕輕就熟，又出神如入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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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