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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跑”真的會損傷膝蓋和腳腕嗎?堅持了幾十年的他有話說

睜開眼,窗外不見晨曦的亮光。開啟燈向掛鐘望去,凌晨4點50分。人的生物鐘就是這樣神奇,無論天氣陰晴永遠不會變。

“野跑”真的會損傷膝蓋和腳腕嗎?堅持了幾十年的他有話說

資料圖 新華社記者李明攝 (圖文無關)

穿好運動裝,開啟窗戶,天空陰得似乎可以擰出水,微風中帶著土腥味兒。我知道,一場雨即將光顧大地,於是迅速下樓完成每天的必修課——晨跑。氣壓很低,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腳下的步子也少了往日的輕快。這景象似曾相識,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鏡頭,那是第一次在長安街上“野跑”時的窘相,這狼狽之景已許多年沒有再現了。

人的一生,定會有些值得炫耀的得意之事,但最值得我自豪的,是幾十年如一日堅持“野跑”(在馬路上跑)的習慣。無論是艱苦勞作的插隊歲月,還是忙於出報出刊的重任在肩時。即使當下,我仍然喜於“野跑”,樂於“野跑”。那是因為,第一次“野跑”的經歷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催化劑”。

小雨的淅瀝聲,將我帶回40多年前“野跑”的尷尬記憶。那天,劉教練面色凝重地說:“以前我一直對‘野跑’有成見,認為容易損傷膝蓋、腳腕,也沒有在跑道上的競技感,所以反對你們‘野跑’。但是,昨天小韓1萬米比賽拿了冠軍後,對我震動很大。你們天天在跑道上跑,小韓天天在馬路上跑,按理說你們更有優勢,但為什麼還是輸給了這個‘野跑’的運動員?我也開始深刻反思並轉變觀念,從今天起,你們每週‘野跑’一次,提高自己的耐力。”

劉教練的一番話,讓師兄弟們無言以對,都低下了頭。顯然,大家還沉浸在昨天失敗的低落情緒裡。劉教練用力地拍了一下手說:“大家振作起來,勝敗乃兵家常事。我相信,秋季運動會時你們一定會跑出好成績!”他為大家規劃的路線是,先跑長安街小圈,即從東單體育場出發,到天安門向左轉,從前門跑到崇文門,最後回到東單體育場。適應一下路線和路況,8周以後再跑長安街的大圈。

“野跑”是我們對在馬路上跑步的一種說法。這兩個字,其實有一些貶義。體校的“正規軍”天天在跑道上訓練,天然滋生了一種優越感。而在馬路上跑步怎麼看也不太正規,所以將其戲稱為“野跑”。

上世紀70年代,跑道是渣土的,非常鬆軟,跑鞋(釘子鞋)紮在跑道上的聲音清脆悅耳。後來跑道升級成塑膠道,不那麼鬆軟了但更有彈性,沒有了悅耳的聲音卻更容易跑出好成績。

讀小學時,我被東城體校的劉教練選中,此後幾乎每天風雨無阻地進行訓練。開始是坐1路公交車到東單體育場訓練,上初中後便騎腳踏車從北牌坊的家到東單體育場。要是有比賽,週六日全天都要訓練。劉教練是體校畢業的高才生,也是長跑運動員,他看出我的爆發力和速度比較突出,更適合中跑,於是讓我主攻400米,但有時也跟著師兄弟們跑5000米。

第一天“野跑”訓練前,劉教練特意把我叫到一旁說:“晏彪,你雖然是練400米的,但也要有耐力作支撐,適當加強些耐力跑對你提高成績有好處。你不用緊跟他們,根據自己的體力慢慢來,只要跑下來就是勝利。”

美好的早晨,美好的長安街,美好的第一次“野跑”,定格在了我的人生旅途的這一站。我們終於出發了,在沒有任何預想下衝出東單體育場,跑上了長安街。這條路線從東單體育場起跑向西,路過王府井,直奔天安門,然後向南跑,到前門再向東朝著崇文門跑,最後繞回到東單體育場,全程大約需要35分鐘。

長安街始建於1420年,是世界上最長、最寬的道路之一,東起東單路口、西止於西單路口,以天安門為界分成東長安街與西長安街。

第一次在長安街上練長跑,我既興奮又有些緊張。興奮,這是第一次在這條歷史悠久的大街上長跑,是在用雙腳與古城對話,彷彿歲月在自己的腳下延展,講述著古老的故事。緊張,主要是擔心關節會傷痛。這是由於柏油馬路很硬,對身體的反作用力大,膝踝關節的負荷加重,容易受傷。而一旦受傷,要恢復到之前的狀態得再花費幾個月時間。我們出發前,劉教練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像在跑道上跑那樣用腳尖著地,要用前腳掌,小心傷了膝蓋。”運動員雖然比的是勇猛,但總是很害怕受傷的。

週末的長安街上,行人不多,我們十幾個人跑在馬路上很是惹眼。有騎車人看著新奇,也不說話,就悄悄地跟著我們;也有人加速衝到我們前面,邊騎車邊回頭打量我們。

跑到北京飯店時,我的興奮已被不支的體力衝得煙消雲散了。我大口地喘氣,膝蓋也出現了不適,漸漸地落在了大家後面,10米、20米、50米……一位騎車的大叔悄悄地追上了我,腳踏車的前輪始終距我有半米,騎車陪著我跑,還不時給我鼓勁兒,“快跑呀,追上他們!”見我慢了,還有人騎到我身邊時說:“小夥子,跑不動了吧,用不用我帶你一段?”

我越想追上大家,雙腿越不聽使喚,落得越遠。沒想到這時還岔了氣,只能用手捂著肚子,緩慢地跟著走。這時,騎車的大叔跳下車來問我,需不需要休息一會兒?我說就是岔氣了,做幾個深呼吸就好了。從天安門廣場到前門這段路不過1000米,可我的體力似乎到了極限,幾乎是在慢走,師兄弟們已經看不見了,這位大叔還在跟著我。我說:“大叔,您忙去吧,我沒事,一會就到東單體校了。”大叔卻推著車邊跑邊對我說:“你別說話了,省點勁兒。我今天沒要緊事,看你到了我再走。”

跑跑停停走走,終於我朦朧地看到東單體育場了。平時天天來並沒有什麼感覺,可那天見到體育場卻格外親切,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但比起岔氣落後了,更讓我感到難堪的是,劉教練居然就站在門口等著我呢。

進了休息室,大家對我噓寒問暖,“彪哥,沒事吧?”“難為彪哥了,從來沒跑過這麼長的,而且還是野跑。”第一次“野跑”,形容我最恰當的詞是“狼狽不堪”。這次“野跑”讓我有種刻骨銘心的羞恥感,但也激發了我的鬥志,暗下決心要找回尊嚴。

那晚回到家,我對奶奶說,以後您每天早晨5點半叫我起床跑步。沒有老人不喜歡孩子勤奮的,奶奶一聽我說要早起跑步,笑著說,好呀,早起的鳥兒有食吃。從此,每天早晨我從家出發,直奔建國門路,然後在長安街上昂頭奔跑,用腳和古老的街道對話。長安街這位“老人”見證了我的倔強與堅韌。從東單跑到趙堂子衚衕,最後繞回北牌坊的家。跑完這一圈回來再吃早餐、上學,天天如此。這條路線雖然不長,但對於跑400米的人而言,運動量也是很大。

“野跑”2個月後,我體力見長,能勉強尾隨師兄弟們了;3個月過去,我漸漸能融入方陣中;6個月後,我們的路線增加了長度,從西單向南經過宣武門、崇文門再回東單,我竟偶爾能贏過師兄弟了。

一個雪後的週末,劉教練對大家說:“明年將恢復北京春節環城賽跑,我希望你們都能夠報名參賽,不求拿名次,只求有參與的經歷。作為北京中長跑運動員,如果沒有參加過北京春節環城賽跑,將來一定會遺憾的。”

提起北京春節環城賽跑,老北京人都記憶猶新,它在當時是國內規模最大的群眾性長跑比賽。每逢農曆正月初三,萬人空巷,男女老少都湧上街頭觀看這場比賽。在還沒有春節聯歡晚會也沒有太多娛樂活動的年代,這是北京人過年期間的一項盛事。

在劉教練的鼓勵下,我們個個像奔向戰場的烈馬,躍躍欲試。我們加強了“野跑”訓練的密度和長度,還按照環城賽的路線跑了幾次,算是熟悉了整個路線。我們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在人生的履歷上添上這一筆了。

1975年的正月初三,在我即將高中畢業時,我終於要參加北京春節環城賽跑了!

大年初三的清晨,我們趕到了天安門廣場,運動員都集中在那裡。簽到後,穿上運動衣,活動身體,這是做賽前準備。參賽的運動員包括北京市的長跑名將、長跑愛好者共3000多人,前面有3輛摩托車作為引導。

8點整,北京站傳來了熟悉的報時鐘聲,一聲發令槍響後,大家如潮水般衝了出去,景象蔚為壯觀。賽道沒有完全封閉,觀眾甚至能在參賽者身旁騎著腳踏車跟隨,為大夥加油鼓勁。途經長安街,過了西單、復興門後,運動員們逐漸拉開了距離,但我們體校的幾位師兄弟始終位於第一方隊。天氣很好,但氣氛卻很緊張,經過阜成門快到地安門時,我突然又出現了岔氣,把速度放慢,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漸漸恢復了正常,於是奮力追趕。過了東單,到了王府井,前面就是天安門廣場了,勝利在望!圍著長安街繞了一大圈後,我們終於返回了天安門廣場。13000米的賽程,連同1975年這個年份,一併進到了我的人生履歷中。

往事只有在回憶時才具有厚重的價值。也許,“野跑”和參加北京春節環城賽跑的經歷於他人看來不值一提,既無愚公移山之氣魄,亦無夸父追日之壯烈。但若有人問我年輕時有過什麼“因禍得福”的幸事,我一定會說,因第一次“野跑”的“不幸”而有幸參加了北京春節環城賽跑;因當時不甘落後的精神,堅持至今的“野跑”已成為每天的必修課,一生受益。

運動員終有退役之時,我雖早已離開了跑道,但在“野跑”的路上卻從未停歇。

(原標題:長安街“野跑”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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