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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一餐】大年三十,我們家的廚房叮叮咚咚的聲音. . . . .

大年三十,除夕。

一大早,我就聽到廚房“叮叮咚咚”的聲音。我知道,這是刀切砧板的聲音。在我們老家形容人很忙的時候會說:啊呀,忙得跟大年三十的砧板一樣!說的就是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會準備一大堆好吃的來招待客人。

而早上做的這頓美味,則是大人們忙碌了一年,犒勞自己的大餐。父親每年吃完這頓美餐之後,都會心滿意足地感嘆一番:“過年過的就是這一餐。吃完這一餐,年也就過完了。”母親也會笑笑:忙碌一年,就為了吃這一餐。

父母說的“這一餐”,在我們家有個專業名詞叫——富!

我從小就開始吃,剛開始並沒有覺得有多好吃,後來周邊的大人都說很好吃,於是我也就裝作很好吃的樣子享受起來,再到後來,我就真的喜歡上了。到了讀高中,我跟同學說起這個美味,他們大多一副很憧憬的樣子,說沒聽過。

我很詫異:一個縣的,咋會沒有這個呢?後來,我才發現,這個“富”好像還真就是我們那邊的特色。連跟我在一個鎮上的很多初中同學,聽到“富”這個名字時也是一臉茫然。

【每日一餐】大年三十,我們家的廚房叮叮咚咚的聲音. . . . .

富的最基本原料——紅薯粉

去北京後,有一次早餐,我驚喜地發現店裡有一份類似的食物。老闆問我吃什麼,我幾乎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來一碗富!”老闆愕然,我才發現我說了家鄉話。然後指著另一桌的碗告訴老闆:“來這個!”老闆哂然一笑:“好嘞”,然後朝廚房喊了一聲,“一碗炒肝!”

我才知道,這在北方叫炒肝。同事看到我很詫異:“呵,你也吃這個?這個好吃,你們南方沒有吧?”我喝了一口,很傲嬌地朝他哼了一聲:“我打小就開始吃,我們家的好吃多了。”

打那以後,我就再也不吃北方炒肝了,覺得膩,且鹹,還有濃濃的腥味。後來每到大年三十,我就開始懷念富的美味,也越發同意父親說的那句話:過年就是吃這一餐,吃完這一餐,年也就過完了。

2008年冰災,我在北京,沒法回家過年。我打電話給母親,說想念家裡的富,並向母親要了製作方法。我按照母親吩咐,去市場買來一袋紅薯粉、瘦肉、油豆腐、水豆腐、雞肝、雞血等。

然後等把水燒開,就把紅薯粉倒進去,不斷攪拌,然後再把其他原料倒進去。我一邊煮,一邊向當時的女朋友介紹富的歷史和在我們家的地位。

【每日一餐】大年三十,我們家的廚房叮叮咚咚的聲音. . . . .

父母在製作富——把紅薯粉和水按一定比

我講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可當我做好後,嚐了一口,卻大失所望:這味道跟我母親做的相差十萬八千里,既沒鹽味,又沒甜味,除了腥味,似乎啥都沒有。但是女朋友嚐了一口之後,覺得是人間至尊美味,只是吃不慣那些內臟,最後她把那些湯全部喝完了。

後來,我才知道,富的好壞全在於那湯上。做得不好,就連泡麵的湯都不如;做得好的話,就是集全各種美味的糊糊,口感極好。所以,有時我在想,這個美味也許叫“糊”。

我曾經問過老人這個食物的名字,得到的答覆都是:fu!但是,地球人都知道,湖南人叫自己“弗蘭”人。所以,到底是“糊”還是“富”,我其實並不清楚。出於中國人偏向吉祥如意的習慣,我更偏向叫它為“富”。

姐姐今年沒有回家過年。父親照例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來拜年,好為她留出一些富。我記得好幾年前,姐姐嫁出去的時候,總是懷念家裡的富,大年三十沒法回來,然後就打電話讓家裡預留點。有一年,過年的天氣特別好,拜年的時候穿一件襯衣還覺得熱,結果,還沒等姐姐回來,富就餿了。但是今年姐姐要大年初六才來,父親說:“給你留著點,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留到那個時候呵!”

我照例要了一大碗,給我家呂呂也舀了一碗。呂呂今年2歲,還是第一次在我家過年。她已經開始有很強烈的“我”的意識了,什麼事都要自己來。穿衣穿鞋穿褲都自己來,有一次天冷,我不顧她反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勢地幫她把褲子穿上了,她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自(ji)己穿,自(ji)己穿。”然後把褲子脫了,再從頭自己穿上。

吃飯也是一樣,從最早的用手抓,到後來用勺子舀,到現在已經會用筷子了,即使是掉了一粒豆子在桌上,她也能用小手熟練地指揮著筷子把豆子夾起送到嘴裡。

所以,我把富舀好後,她把碗放在凳子上,左手拿勺子,右手拿筷子,一邊舀糊,一邊夾裡面的菜吃。我問她:“好不好吃?”她高興地回我一個媚笑:“好恰!”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就吃完了一整碗,並揚手喊:“寶寶還要吃。”

【每日一餐】大年三十,我們家的廚房叮叮咚咚的聲音. . . . .

呂呂在用自己的小碗吃富。拍這張照片的

呂呂在用自己的小碗吃富。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她已經3歲了。為了吃這美味,她都沒來得及梳頭

曾經的女朋友已經成了我的妻子,在我為她煮富的時候,我還一無所有,沒錢沒房沒存款,有的只是讀大學欠下的債務。我知道我煮的富不好吃,但她覺得是人間美味;我當時為自己的前途擔憂,她告訴我:即使一起住地下室,她也願意。如今,我們算是有了自己的穩定生活,並且有了車和房。她端起了我母親煮的富,嚐了一口,沒有了那年的好奇和興奮。我問她好吃嗎,她抬起頭,淡淡地回答:“還好啊!”咂咂嘴,“富里的豆腐挺好吃。”

嗯,跟生活一樣,熾烈之後總會歸於平淡。

【每日一餐】大年三十,我們家的廚房叮叮咚咚的聲音. . . . .

父母、外甥、呂呂圍著火爐品富

我曾經問過父親:“為什麼會覺得大年三十的富特別好吃呢?”父親笑笑說,“不知道。”他告訴我,在大年三十之後,他曾經試過幾次,用同樣的原料,同樣的做法,做了幾鍋富,都覺得味道不如除夕。所以,打那以後,他只吃大年三十的富。

然後,他還會強調這句:“吃完這一餐富,年也就過完了。”

我是穀子,出身農村,曾謀職帝都,做過媒體,現居南方某城市,經常寫點鄉村文字,如果你對鄉村故事感興趣,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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