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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糖、點心匣子、雜拌兒……70後北京人的私家年貨美食記憶

隨著小年的到來,今年的春節越來越近了,一年又一年,歲月流轉,很多記憶逐漸變淡,但是,於我而言,關於美食的記憶是永遠不會褪色的。

每年過節,很多人四處尋找年味兒而不得,慨嘆年味兒越來越淡。年味兒是什麼呢,對我這樣的70後北京人來說,經歷過那個物質和食物匱乏的年代,年味兒就是各種魂牽夢縈的食物的香味兒,比如點心匣子,對它的渴望曾經貫穿我童年的每一個春節。

關東糖、點心匣子、雜拌兒……70後北京人的私家年貨美食記憶

大概很多70後往上的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歷,那時的孩子盼著過年,其實就是盼著“吃點好的”,吃點平時吃不到或者不捨得吃的東西,食物的香味兒便是最濃的年味兒。那些年和春節有關的美食,您還記得哪樣呢?

關東糖裡有最香甜的記憶

北京民謠有“糖瓜祭灶,新年來到”的唱詞,糖瓜就是關東糖,一種淡黃色的很黏的糖。我家不是老北京人,經過了文革的“破四舊”,對於用這個糖粘住“灶王爺”的嘴,希望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賄賂”之說,孩子們也是不大相信的,但是依然很愛吃關東糖。關東糖是膠狀麥芽糖製成,甜度很高,當自由市場或者街上出現兜售關東糖的小販,預示著春節已經不遠了,孩子們盼著過節的心便開始蠢蠢欲動。

關東糖、點心匣子、雜拌兒……70後北京人的私家年貨美食記憶

馮晨清 製圖

70年代的我們,還沒有見過巧克力,奶糖是奢侈品,水果硬糖偶爾能吃到,當時不少女孩都有收集糖紙的愛好,糖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唯有過年時候的關東糖,可以放開來吃,一兩分錢一堆,個大味甜,通常整個院子的孩子會一邊吃一邊玩,看誰的嘴巴被黏的張不開,誰能把嘴張最大,那種快樂的心情和那種香甜的滋味,難以言表。

關於點心匣子的愛恨情仇

開啟點心匣子那個瞬間狂喜的心情我現在依然記得,一層層碼放整齊的點心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和香甜的氣味,那種衝擊大腦的強烈的幸福感便是最鮮明的關於春節的記憶。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點心匣子是春節親朋好友迎來送往的最佳禮品,每家都要備幾個點心匣子送出去,也會收到一些,收到的也有可能再送出去,家裡的孩子會眼巴巴地數著家裡還剩幾個匣子,每送出一個都暗自心疼。有時候送出去的還會重新回到手裡,過節拜年的過程簡直就是一趟“點心匣子”之旅。等到送禮送的差不多了,家長終於決定剩下的匣子可以自己吃了,孩子們通常會會歡呼雀躍。

對點心匣子最殷切的盼望是在開啟它之前,各種遐想和猜測會持續多日,因為每個盒子裡的點心都不一樣,匣子有高低檔之分,好吃的程度相差很大。惦記了那麼久,過年時點心盒子開啟的那一瞬間我的心會狂跳不已,粗略掃描一遍就知道了此盒子的質量與重點,蛋糕和薩其馬最為好吃,一個匣子裡沒幾塊,是孩子爭搶的主要目標。我家的規矩是早飯每人只能吃一塊點心,不多的幾個點心匣子能吃到正月十五。望著滿是油漬的餘香尚存的空匣子我會悵然許久,心中盼著來年春節快點來。

當然,我也經歷過最糟糕的情況,就是點心匣子轉了一大圈之後,終於到了開啟吃的時候,發現已經長毛了,那種欲哭無淚,生無可戀的心情,至今仍然記得,簡直就是恨得咬牙切齒,怎麼就那麼不禁放呢?點心匣子,寄託了我兒時多少的愛恨情仇!

今年過節之前,單位年貨大集,仔細看了稻香村的點心匣子,終於搞清楚了京八件和細八件的區別。京八件是福字餅,祿字餅,壽字餅,喜字餅,棗花酥,太師餅,黑麻餅,薩其馬。細八件是棗花酥,玉蝶酥,小卷酥,合歡餅,甘露果,芙蓉糕,粉衣,蛋黃酥。聽著挺花哨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多大吃的慾望了。

俄國雜拌兒和北京雜拌兒

現在的孩子估計沒有幾個聽說過“雜拌兒”的,它實際上就是過年時待客的一種“果子盒”。北京的雜拌兒分兩種,一種叫粗雜拌兒,是由花生、瓜子兒、榛子、柿餅和大棗兒及炒蠶豆等組成。另一種叫細雜拌兒。細雜拌兒可比粗雜拌兒要講究,裡面有蘋果脯、杏脯、桃脯、海棠脯,還有金絲蜜棗和瓜條、糖藕,喜歡花樣多可以再加上青梅和山楂。

雜拌兒提前買來,裝好,大年三十晚上端出來供一家人守歲時吃。第二天有人來拜年,也要用它們待客。講究一點的人家用的是那種帶小格的大拼盤,也有不講究的用一個大盤子隨便混著放的,裡面主要是花生瓜子和果脯蜜餞。

關東糖、點心匣子、雜拌兒……70後北京人的私家年貨美食記憶

王晨瑀 製圖

據考證北京過節這個習慣從明朝就開始有了。明人劉若愚的《酌中志》書中說:北京正月新年有內盛“柿餅、荔枝、桂圓、栗子、熟棗”的“百事大吉盒兒”。清代時,將一些乾果用蜜汁加工,成為色味俱佳的蜜餞食品,傳說慈禧太后吃時很高興,隨口給起了個“雜拌兒”的名字,從宮內傳到民間,成了北京一種獨特風味的食品,流傳了近千年,雜拌兒也成了一種表示吉祥的象徵物。

我們小時候,花生瓜子作為年貨都是定量供應的,一家也就一斤半斤,作為北京特產的果脯不算便宜,不是日常可以隨便吃的,所以“雜拌兒”通常只用來待客,沒客人的時候家長會收起來。我過年常乾的一件事就是偷吃,趁著客人和家長說話,沒人注意我的時候,抓一把花生瓜子藏兜裡,或者捏一個果脯放嘴裡就跑出去。記得有一種橘黃色半透明的又圓又大的果脯特別好吃,如今再尋,竟再也找不到是哪一種了。

長大之後,雜拌兒也漸行漸遠,有一次吃俄餐,發現有個菜叫做“奶油雜拌兒”,竟然勾起了一大堆記憶,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人翻譯的,可能是想表達大雜燴的意思,可惜了這個帶著香甜記憶的名字。

四樣家常冷盤備齊來客不愁

記得小時候過年,家裡總是特別熱鬧,幾乎每天都有不少客人來拜年,有父母的同事朋友,也有親戚,人來人往不斷,趕上飯點或者遠道而來的,肯定要留人吃飯的,很快做出一桌子菜成了考驗這家主婦的技術活兒,一般北京人家都是事先備好四樣冷盤,隨時可以端上桌的,這就是炸咯吱、芥末墩兒、肉皮凍兒、炸花生米。

炸咯吱通常自己家裡懶得炸,大多是街上買的,顏色金黃,看著就很有食慾,吃在嘴裡,又酥又脆,“咯吱咯吱”作響,沒有薯片的年代,它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零食,大人用來下酒也是極好的。

芥末墩兒是幾乎北京人冬天每家必備的小菜,它是地道的百姓菜,因為原料是冬天餐桌上最常見的是大白菜。那時候每年一入冬的時候,經常天沒亮就會看見排隊搶購大白菜的隊伍,一兩分錢一斤的大白菜每家都要買上一兩百斤,整齊地碼在窗臺上或者牆根下。從初冬豐盈的一大顆菜吃到開春時,就剩下一些乾巴巴的形似小棍棍的東西。白菜可炒可煮可燉,可以百搭,拌上芥末就是芥茉墩兒,清爽、利口,一股沖鼻子的辣味兒。對於孩子來說,芥末墩兒並不很受歡迎,大家吃它,通常是比賽,誰沒有被辣得流出眼淚。

北京人一般叫豆兒醬,可能我家不是老北京,所以更習慣叫做“肉皮凍兒”,這是一種特別物美價廉的食物,記得過年的時候家裡會做一大盆,用肉皮,碎肉、黃豆、講究點還要放豌豆和花生,加上花椒大料煮得噴香,放在窗戶邊比較冷的地方,第二天便凝成了滿滿一盆皮凍,散發著琥珀的光澤,和隱隱的肉香。客人來時,家長從大盤裡挖出一塊,切成小塊,拌上蔥薑蒜末,醬油、醋和香油,竄鼻子的香味兒,那種入口即化的涼涼的口感,讓人停不下筷子。

大概沒有比炸花生米更家常的小菜了,生活再拮据的人家過年桌上也會有這樣一盤。其實炸花生米是很需要技巧的,很容易火大了炸糊,想要炸的焦香酥脆必須掌握好火候,炸完撒上細鹽,放涼再吃,否則就是皮的。記得家裡的花生米上桌之前,通常會有小半盤消失不見,那是進了我的口袋,直到現在我都對炸花生米情有獨鍾。

輸液瓶子自制西紅柿醬

還有人記得自制西紅柿罐頭嗎?記得這個東西的人,那是絕對暴露年齡的。我不知道外地有沒有這個做法,在北京七八十年代,幾乎每家都要自制西紅柿罐頭,夏天西紅柿最便宜的時候大約三分錢一斤,買上幾大筐,幾十上百斤的樣子,然後全家發動,有的洗,有的切,把小塊的西紅柿塞進一種小口大肚子的輸液瓶裡(不知道大家都是哪裡弄來的這種醫用瓶子),是否放糖忘記了,但應該是放糖的,因為糖有很好的防腐效果。

瓶子使用膠皮蓋子封口,密封度很好,封好後上鍋蒸大約半小時,起到消毒殺菌的作用。自制的西紅柿罐頭做好了,存放在床底下等背陰處,半年也不會壞。到了春節前後正是新鮮蔬菜最匱乏的時候,餐桌上除了白菜土豆很難見到別的菜,這時候開啟一瓶,用雞蛋一炒,那味道用香飄十里形容也不為過,這道菜春節用來待客那是再好不過的。不知道為什麼,封存過的西紅柿比新鮮的西紅柿,有一種更為濃郁特殊的香甜氣息,那是一種形容不出的味道,是日後再也找不到的味道。

百搭良品非炸丸子莫屬

炸丸子是北京人年菜必備,據說因為丸子象徵了閤家團圓,實際上我覺得更大的原因是,春節期間各家總要拜年或者接待拜年的人,吃飯時間不固定,也沒有很多時間炒菜。事先準備好丸子,端上來就能吃。記得小時候過年前大人炸丸子的時候,我非常喜歡旁觀。通常有肉丸子和素丸子兩種,肉丸子就不必說了,自然是肉越多越好,素丸子一定要放蘿蔔,那種擦成細絲的蘿蔔,混合雞蛋,麵粉,味道一點也不比肉丸子差。

燒小半鍋油,丸子入鍋,油鍋裡一片刺啦聲,丸子慢慢從金黃變成焦黃,撈上來還在滋滋作響,香氣一陣陣冒出來,我一邊看一遍咽口水,通常會趁人不備捏幾個放嘴裡,燙的來不及嚼就吞下肚去,常會遭人恥笑說我是“豬八戒吃人參果”。丸子通常也會炸一大盤放在陰涼處,吃的時候可以再下鍋稍炸一下,更為酥脆,也可以用來燴各種菜,或者做丸子湯,絕對的百搭良品。

不久前,在護國寺小吃總店看到了年貨炸丸子,買的人不少,但是對於外面做的這種炸貨總有點不太信任,不知道用的什麼油什麼餡兒,自己又懶得炸,而且不適合我這樣的超重三高人群,只好存個念想兒。

壓軸年菜上桌全家歡呼

我們小時候春節必吃“大魚大肉”,因為這些東西平時吃不到。老北京有除夕夜食魚的習俗,魚必須是鯉魚,最初是以祭神為名目,後來則與“吉慶有餘”的吉祥話相聯,魚既是美食,也是供品。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七八十年代的北京,鯉魚這樣的新鮮河魚是很少見的,大家唯一能吃到的就是帶魚,所以過年要提前炸帶魚,也是滿滿一大盆放在廚房的陰涼處,我嘴饞的時候常常會偷拿一兩塊,把剩下的移動位置重新碼一下,大人很難看出少了。

關東糖、點心匣子、雜拌兒……70後北京人的私家年貨美食記憶

炸帶魚已經很好吃,但更好吃的是把帶魚用醬油、糖、醋、蔥薑蒜燉了,放涼後成了像肉皮凍似的一大盆,吃的時候挖兩塊,連帶著凍子,放在熱米飯上,魚凍瞬間融化,濃香的湯汁伴著米飯,就著魚肉,那叫一個香。

除了大眾化的年菜,每家過年的時候總是有幾個拿手菜,這便構成了關於春節的獨特記憶,在我家便是粉蒸肉和扣肉,這是我爸的拿手菜,因為比較麻煩,肉還要憑票供應,所以平時難得一嘗,唯有過年才可以大快朵頤。

要知道,在每人每月供應二兩肉的年代,平時在一盤菜裡找到肉是個難度極高的技術活,我還曾經因為在菜盤扒拉著挑肉吃被我爸嚴厲批評。所以,過年時當滿滿一大碗冒著誘人的香氣的肉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那種快樂我竟然只想到一個很不恰當的詞——欲仙欲死。

粉蒸肉和扣肉都是用五花肉製作,用碗蒸熟,然後倒扣過來,成為圓圓的完美的一碗肉,年夜飯它們通常都是壓軸的那一道,爸爸把它捧出來的時候,全家歡呼,我便覺得這個年過得無限完美,希望它永遠也不要過完。

關東糖、點心匣子、雜拌兒……70後北京人的私家年貨美食記憶

父親在我11歲那年去世,很可惜沒有向他學到做粉蒸肉和扣肉的秘方,後來我照著菜譜試著做過很多次,總覺得和小時候吃過的味道相差甚遠,到一些著名的餐館也吃過,並不覺得如何驚豔。

也許,那些年菜的味道,如同我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和青春,只能留存在記憶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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