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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 冰竹

安伯

文、音:冰竹

安伯 冰竹

安伯

冰竹

滾滾紅塵萬千過客,人就像塵埃,熙熙攘攘地沉浮著,安伯就是這塵埃裡被淹沒得幾乎不存在的其中一粒。不知是我記性不好,還是安伯遇到了特定的機緣,怎麼一想起安伯來,都是一個模樣?我從最初的黃毛丫頭到現在的不惑之年,也歷經了幾十載春秋,安伯卻沒有太多變化,依然是不高的個兒,不駝的背,走路時右腳落地稍微有點兒重,臉上帶著憨厚的笑。一定要找變化,就是頭髮白的有點多了,常年穿的那件軍綠上衣變成了不止一件的時尚茄克。

剛記事時,外婆那一代的女人們還在腦後盤著一個小小的圓圓的髮髻,穿著偏襟銀扣黑藍襖,纏著三寸金蓮腳,走起路來像風中的柳枝一樣搖搖晃晃,還沒我穿著幾寸高的高跟鞋走路穩當。那時的安伯,正值壯年,有一雙病臥在床的父母和一個不會說話已經出嫁了的傻妹,同叔叔一家三口擠在村子中央一個小小院落裡,共用一個廚房對門而居,低矮的土牆小草房風雨中顯得那麼飄搖。

安伯 冰竹

安伯家貧,沒有娶妻,一直在家侍奉雙親,靠種一點薄地賣點兒糧食、柴火、雞蛋之類的養家,日子甚是拮据。早上先去地裡幹會活兒,到飯點兒再回家做飯,做好了盛碗裡端到床前一湯匙一湯匙地喂二老吃飯,三個人的飯他做兩鍋,磨的麥子前兩遍面白,留著給父母做病號飯,他自己兩碗紅薯麵湯就湊合了,隔三差五也會做頓大米飯解饞。

見過他端著飯進屋喂雙親,見過他提著二老床前馬桶出屋,見過他冬天手上裂著口子在河裡洗衣裳……生活萬般辛苦,安伯臉上卻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好像從來不會生氣。只知道安伯家有時候會來一個比我小點兒的小男孩兒,只要男孩一來,安伯就帶著男孩來讓我們和他一起玩,有時聽男孩叫他舅舅,有時聽男孩叫他伯。那個年代,農村對父親的稱呼,還處於家族

伯、爹、大、叔地排序中,沒有現在的爸爸稱謂。孩子們的世界很單純,不明白男孩怎麼那樣稱呼安伯,通常是住一陣子就走了,過段時間又來了。

安伯 冰竹

又過了幾年,安伯的父母和妹妹相繼去世,我們也到了該入學的年齡,那個男孩在某一天來過之後就再沒離開過,和我們一起上了學,隨安伯的姓,名字就叫來。長大後我才知道男孩是安伯妹妹的兒子,安伯的外甥。安伯開始正式撫養小來,小孩子家調皮貪玩,衣服也少,不是今天

掉了

釦子,就是明天褲縫開了,要不就是口袋撐爛了,巧勁小的活兒,安伯會從屋裡端出一個荊條編的小筐筐,裡面有各種顏色、大小不一從裁縫鋪裡討來的花布尖兒,被安伯捲成卷放著,也有黑白藍幾樣常用的彆著針的線蛋

,安伯就坐在太陽地兒的椅子上,把要縫的衣服放在腿上,手裡拿著針,睜大了眼,迎著陽光穿上線,自己長針大線地就縫了;趕上需要技巧的細緻活兒,安伯會提前準備好衣服針線,看村上哪個嬸子大娘有空兒,就笑著託人幫忙,小來也成了我們天天一起玩耍的村裡人。

安伯默默地不緊不慢地生活著。他家地少,幹活雖然不是很快,可人有力氣,每到農忙,就一家一家地幫忙收種,母親和嬸子們平時也會幫安伯和小來縫縫補補。農閒時,安伯會到村子的磚廠做工,賺個家用錢。

日子在安伯的笑容裡,在我們長大中默默流逝著。

長大成家

的我,只在逢年過節時回家,很少見到安伯。

他的小來也已結婚生子,跟前有了一男二女,聰明伶俐,樣貌如花,如今都已是十幾歲模樣了。

過去的院子成了安伯一家的了,原來的低矮小草房換成了寬敞明亮的有正房、廂房和圍牆的平房了,院子空間也向外伸了伸,硬化過的地面很乾淨,鐵藝大門修得可以進車,旁邊還安裝了兩盞藍球一樣大小的裝飾照明燈,遠遠看去煞是祥和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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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插秧季,我回去剛好趕著插秧,就去了地裡,見安伯挽著褲管赤著腳,左手拿一把秧苗,正在自家田裡一邊插秧,一邊熱情地和大家嘮著嗑。我走過去,看了看地裡的安伯,依然和記憶中沒什麼兩樣。

“安伯,今年多大啦?”

安伯聽見有人問他,停下手裡的活兒,直起腰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呀!是大妞妞回來了啊

我今年82了。”安伯看見我,高興得像個孩子。

“啥?”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超級懷疑自己的耳朵。

“82啦——!”安伯笑眯眯地拖著嗓子重複

,聽得出話音裡的滿足和幸福,甚至還有幾分自豪。

我驚訝地再看安伯,還是不高的個,不陀的背,左臉頰沾了點兒泥星兒的臉上帶著熟悉的笑

,他披著陽光,踏著泥土,眉宇間流露著掩不住的快樂,哪有82歲老人的樣子?更別說還能在田地裡勞作了,心裡頓時泛起層層感慨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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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和母親嘮起安伯,母親說:你安伯一直就這麼不緊不慢地生活著,村裡給他家辦了低保,小來的孩子們已上學,在校享受著

優惠

扶貧

政策。

小來在鎮上工廠上班,一家6口的花銷,都是小來辛苦賺的和政府補貼的。

過去生活苦,你安伯看起來蒼老,現在生活好了,還有小來照看著,他可以隨意地生活。

地也不多,都打了除草劑,沒事就沿著田埂到地裡轉轉,看看莊稼長得咋樣,或坐門前曬曬太陽掃掃地啥的,能幹多少就幹多少,只要他身體好、開心就行,反而顯得年輕了很多呢!

平凡得幾乎不起眼的安伯,在這個村子裡呆了半個多世紀,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小來15歲那年他帶小來走親戚去的縣城,所有活動範圍,沒有超過方圓三十里。安伯看著附近的每一寸山水,見證著村子裡每一磚每一瓦的變遷。他還是見人就笑,常常看著門前的水泥路給孫兒們說:“我這輩子沒白活,做夢都沒想過能過現在的日子,住現在的房子,看現在的你們。過去逢年過節有吃有穿聽個廣播歇幾天,就是上好的光景;現在咱還能隨時隨地看著各種各樣的電視節目,下雨天再也不怕鞋子沾兩腳泥了,多好的光景啊,天天像過年。”

安伯還和過去一樣安靜地笑著,默默地享受著生活,節假日裡能看著蝴蝶一樣的孩子們,大約是安伯笑得最燦爛的時候。願身體硬朗的安伯,能再過二十年,活成村裡見證歷史的老壽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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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 冰竹

冰竹,一個熱愛生活的水一樣的女子

善良而長情。

越千山續緣,涉萬水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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