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有情懷的葡萄
◎ 李美娟
又是深秋啦 。午後秋日的暖陽甜膩如蜜，在窗前喝一壺茶，享受下午醺然睏意中的美，最好連眼睛也睜不開，在蜂蜜般的陽光裡，秋意如絲。
陽光透過隱約的睫毛，灑下朦朧的紫色影子，圓的，紫的，涼的，胖的，一朵朵，一串串，搖曳起來，風姿綽約，姿態萬千……是時候了，我的紫葡萄熟了。
隱約的視線沿著陽光望向牆頭。
綠葉如浪，跳動著金色陽光，招搖著嫵媚輕盈的身姿，隨著午後的輕風溫柔地搖擺，像是已嫁作人婦的年輕少婦，阿娜，慵懶，嬌俏，愜意，優雅，還有藏不住的甜蜜。
順手拈起盤中一顆晶瑩的葡萄，放進嘴裡，隨著一縷清甜跌進記憶的湖中……
這一棵葡萄樹，是我的愛情小樹。深秋了，居然還通綠通綠滴，愛情小果麼紫麼紫滴，味道西甜西甜滴。一九九四年戀愛時種下的一棵葡萄樹，到現在已經快三十歲了。
他是我的西坡居士，我的怡紅公子，可以一起浪跡天涯，也可以宅家怒目相殺。這棵葡萄是他專心致志的事業，像照顧女兒一樣精心周到。看著他晨起暮歸悉心照料的背影，決不亞於米開朗琪羅面對手中的大衛雕像。春天扛著大鐵鍁揹著大編織袋子跑到山上鑽進羊圈鏟羊糞回來埋在樹下；躬著腰穿著自然形成的火火火火的看起來快掉了實際上卻勒得很緊的“掉掉褲”小心爬到牆頭精心修剪枝條；操上剪刀登上梯子伸長脖子眯縫著眼睛一遍遍疏花疏果，又小心翼翼地套上果袋；揹著雙手踱著四方步一趟趟跑到有經驗的人家打聽管理的方法；不厭其煩地買來白的藍的黃的綠的各種殺蟲藥，冒著大汗噴灑波爾多液，間或還得嘴對嘴吹吹總是被藥渣塞住的噴頭；面對夭折落了一地的小果心疼得眉頭緊鎖輕聲嘆息；出門前下班後，固定程式決不會忘記滿懷期望地抬頭仰望，和聲細語地溫柔對話；……現在，一串串的紫色綠色的小果閃著迷人的光，晶瑩剔透，沉甸甸地垂下來，長長的紙袋子鼓脹著，像懷春的少女，羞澀又張揚，好像在說，你來看看我，還可以嗎？他呢，像個孩子，一遍一遍追著我問：“味道好嗎？甜不甜？”我知道，他這是考試交卷了，等著我閱卷評分呢。我呢，決不做省油的燈，故意不作聲，慢 條斯理地吃一個，又吃一個。然後抬起頭慢悠悠地瞅瞅他的大胖臉腮，還有額頭上畫著一個“王”字的抬頭紋上陳列著的沒有擦掉的大汗珠子，亮晶晶的，散發著汗味，不說話；他就傻傻地問一遍，再問一遍。像幼稚園大班的孩子，老師不評分決不肯罷休，直追問到你舉手投降，這才心滿意足地咧開嘴嘿嘿地笑起來，轉過身去蕩著性感的大屁股出去了。這顆葡萄，是你苦心孤詣的成果，是對我美好的心意，我知道呢。我偏不順溜地說。就像一篇作文，沒有起承轉合，就沒有姿態曼妙的美妙感受呀！這個追問而來評分是不是更有滋味？
從酸澀到甜膩，從夏天到秋天，嘴饞的我，一路嘗過來，萬般滋味妙不可言。
剪下一串串葡萄，分送給親人，分送給朋友，分送給鄰居，分送給正在哭鬧的小丫頭，分送給恰巧路過的陌生人……提著沉甸甸的袋子，似乎送去的並不是葡萄，而是一份情不自禁的喜悅，一份溫暖可人的情意。朋友接過葡萄滿足的眼神，小丫頭吃上葡萄帶著眼淚的笑臉，鄰居忍不住盪漾在臉上的笑渦，一聲聲感謝，一句句讚美，讓我恍惚地產生了錯覺，你不是一顆葡萄，你一定是有魔法的快樂精靈，你是聖樹艾娃確認過的純潔靈魂，有溫度，有情懷。
不會錯的，你，就是一顆有情懷的葡萄。
怪不得你的味道如此銷魂，因為你是天天聽了情話結出來的情果。你是某公子用誠意澆灌出來的無尚滋味。
我常常想，光是充沛的愛是不夠的，與愛同等重要的是努力的實踐與真實的表達，沒有透過實踐與表達的愛，是無形的、虛妄的。
你的愛豐盈而真實，是幸福的作料，加在生活的點點滴滴，產生了奇妙的美味。曾經滄海難為水，品嚐了你親手栽下的葡萄，那種清涼甜美會讓你感覺骨酥筋軟，飄飄欲仙。我曾對《西遊記》的人參果朝思暮想而不得，現在有了這顆有情懷的葡萄，暫可以放下仙果，唯此足矣。
這位一米九的黝黑壯漢，不善言辭，卻是善於表達愛的人。我知道再微小的事物，也可以作為感情的表達；再貧苦的生活，也因為這種表達而顯現出幸福的面貌。
幸福，常常是隱藏在平常的事物中，只要加一點用心，平常事物就會變得非凡、美好、莊嚴了。只要加一點用心，凡俗的日子就會變得可愛、可親、可想念了。就像我，無聊平凡的日子裡，相愛相殺的悖論裡，只要他默默地操起剪刀，爬上牆頭，我就知道，戰爭停止了。葡萄會腐爛，生命中的愛與祝願，永遠是酸甜可口的，生活裡被珍藏的真情蜜意，永不逝去。
我想，其實對待一顆葡萄的態度，就是對待自己愛情的態度，對待自己婚姻的態度，就是對待自己人生的態度。愛情也罷，婚姻也罷，人生也好，用上誠心，付出汗水，用心經營，自會結出甜美的果實。
作者簡介
李美娟，
山東煙臺人，1973年生，中共黨員。畢業於牟平師範學校，現在牟平觀水中學任教初中語文。教法靈活有趣，生動形象，深受學生喜歡。煙臺市散文學會會員，編委。本文稿所有圖片均為本人親手拍攝。
編輯：劉學光
壹點號 煙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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