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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房東

為了方便接送孩子,我們搬進大平層“豪宅”,距離弟弟幼兒園及姐姐託管班步行兩分鐘。哈,租的。

我還真心喜歡這套房子啊。二十三層,視野極其開闊,南向望江,夏風清涼,小蠻腰及東西塔如星閃耀,萬家燈火更似星河滾燙灑落人間。看那景觀,如同窺探繁華人世的水晶鏡。似夢幻。

你好,房東

難得老人孩子也對它一見鍾情。老太太巡視一圈後喜上眉梢。小姐姐當場敲定自己的房間,還計劃要帶弟弟睡。

還要說些什麼呢?租!儘管比預算貴一丟。

隔晚我獨自簽訂租賃協議。簽完之後居然很快樂,比認購新房那晚還要快樂。搖晃的紅酒杯,滿上我的小期待。我願意為這景緻及興致買單。也在忽然之間,好像能理解鄭生公司那些信奉不拍拖不買房的高學歷小年輕。在公司步行範圍內租套房,下班十分鐘後到家躺平打遊戲。真香。

在此之前,我一直糾結著要在哪裡買套兼顧學位、接送、通勤、升值的好房子。現在我覺悟了,在哪裡不重要,關鍵是那樣的完美房子並不存在於我可以負擔的世界裡。

但是嘛,打破心中“非買不住”的設定後,找好房子就容易多了。我不需要完美房子。例如,我不需要考慮升值與否,那是房東的煩惱。房東還有許多煩惱。從地段到朝向、從窗戶到天花板,甚至遙遙相隔的隔壁家窗戶,都能找到不如意的點。租房嘛,基本進門就是,哇這房子好大、哇陽臺好涼爽、哇房間也不錯,處處都寫著好。以至於房東問還有哪裡需要修整,我居然答不上來。

退一步海闊天空。“租賃”使得尋房的思路豁然開朗。尋租區域不過就近高樓隨手一圈。至於價格,再貴能有房貸貴?

房子是用來住的。這句話說得太妙了。那些年輕人肯定比我先領悟了它的精髓。

接踵而至的是搬家。

搬家累不累?累啊。原計劃請家政來大清潔,無奈我“靈機一動”,想要帶孩子共同體驗搞衛生的“樂趣”。於是乎全員上陣一小時,孩子擦擦床與桌,新鮮勁過去了,抹布一扔,興高采烈玩起來。罷罷,老人孩子回家歇著去。剩下的我與鄭生包乾。朝九晚六,算是勉強整屋清潔一遍。當晚,我右手臂痛得睡不著,須得架在床邊的大理石飄窗涼涼,才勉強睡著。下次大清潔必須找家政。

搬家煩不煩?煩啊。一屋皆我愛,恨不得全部打包拎走。在戀物方面,我特別口是心非,常是一邊立志斷舍離,一邊抱物念念不忘。特別是我的書。大學那幾箱十年沒翻過的故紙堆要不要論斤沽清呢?光想想都要心疼吶。要是可以隔空投送物資就好了。

本來我也懶得折騰。母親的背影徹底顛覆我的想法。那天她步行天橋去接弟弟,小姑跟在她身後拍照。而我,安坐在空調房裡,仔細端詳烈日下母親行走的蹣跚背影,驚覺我母老矣。白髮且不論,伊人何時已背駝?當下鼻子發酸。何苦折騰她每天公車來回幾趟。

搬。再折騰也要搬。

確定要搬家之後,孩兒們興致勃勃,吵吵嚷嚷。起初他們也不樂意,異口同聲說只喜歡這裡不要搬家。我安撫之,“住哪裡不重要,關鍵是我們在一起。我們在哪裡,哪裡就是家。”弟弟仍搖頭,“可是我們家(房子)那麼重,怎麼搬?”撲哧,搞笑弟。

第一次去看房,姐姐遇到同學。很快,兩個小女孩商量好以後如何互相串門。果然呢,搬家與好朋友,永遠不知哪個先來。除非你搬一次家。

此次搬家,可以預見三兩年後須得再搬一次。到時又是一場大規模折騰。也好啊,人生意義重在體驗。太過於波瀾不驚的生活,悄然削減體驗的新鮮度敏銳度。一騰一多巴胺。那就折騰吧,舒捲開合任天真。

即將開始交租的日子。你好哇,房東。

此間,人生又多一重體驗。

搬家的繁瑣與勞累在預料之中,將熟悉的物品一點點充盈陌生的鋼筋混凝土空間,卻得到意料之外的欣喜。房東原是自住,裝修風格中式,沙發是許多雕花且笨重的老樣式,掛畫分別是“春華秋實”及寓意花開富貴的牡丹。換我來裝扮,自然不會這般穩重溫潤佈置,而是更柔軟歡快的裝飾。好在老太太喜歡。

儘管如此,還是希望每天進門就看到熱氣騰騰的生活。增添些許軟裝。如更換玄關原陳舊的迎春玻璃窗紙為教堂彩紙,色彩立馬鮮活起來。玄關桌增添放鑰匙的小熊托盤,可惜托盤被隊友拆快遞時扔了,打算用來掛無事牌,應也融洽。模擬柿子放置在牡丹下,好柿雙雙對對,有花有果。大笑臉裝飾畫也掛在玄關,掛低些,讓孩子也笑起來。臥室的夜景不要浪費,配上花畫。這空間瞬間既有熟悉感又有新鮮度。

最滿意的還是房東在兒童房定製的大書櫃——她將最大的房間用作兒童房。我的書孩子的書,滿滿當當安置妥當。以後這會是我與孩子常待的角落吧。

這也是小七一眼萬年的房間,因為有一張雙架床。她一直想要上下鋪樓梯床。還強調,以後大人進入她的房間,必須聽她的話。好嘞,公主殿下。

歸屬感是個奇妙的東西。這套房不屬於我們,但我們手握手寫下了“家”。沒有哪個地方,比我們在一起的地方更像家。

唯一缺點,這個位於百花深處的居所,不便於我通勤。之前我出門落樓便可搭公車,如今須得“BMW”——步行、地鐵、公車,幾經周折,方可開啟及結束打工人的一天。不過嘛,早十分鐘出門,步履依舊可緩可急。最重要還是後院安好,日日皆晴天。

在這裡,老人孩子無疑是舒適便利的。深刻體會到開發商口中的“目送孩子上學”並非請君入甕的虛構宣傳,而是實實在在的幸福。小七可以選擇的課後活動也多了。她想打籃球,剛好對面就是籃球場,教練也找好了。她說不如再試試彈鋼琴,好呀沒問題,託管班樓上就是琴行。不似從前,每晚趕著接她回家,到家已八點。

原來生活還有這種模樣:只要改變一點點,將得到莫大的舒適。想起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一張吊床,因為太容易實現而一直擱置。直到前不久,我終於擁有自己的吊床。那是一個有風的傍晚,孩子們在旁奔跑放風箏,我躺在吊床裡輕輕搖盪,陽光透過樹葉斑斕撒落,發自內心深處的舒適四處瀰漫。嗯,為什麼不早點實現它呢?

你好,房東

不惑

今年是第三個本命年。正在不轟不烈奔赴不惑現場,儘管心中仍有不少疑惑。三十歲以後的人生進度條,彷彿被按了2。0倍速。

也在這一年有些新感觸:譬如,逃離舒適圈是個偽命題。

世上並無永恆的舒適圈,千億行業也能說歸零就歸零,想留在舒適圈就意味著要付出不懈努力。別人舒服躺平易見,披荊斬棘也許發生在我們熟睡的凌晨三四點。

好像挺矛盾的。最開始說租房躺平好香,最後又要上一碗披荊斬棘雞湯。其實也不矛盾。有人順勢躺平,也有人永遠在路上。最想說的是,順勢躺平也好,披荊斬棘也罷,儘量讓自己舒適一點,至少是心理上舒適些。別擰巴。擰巴是年青人的專利。

前段時間看《我在他鄉挺好的》。晶晶從橋上翩翩一躍,一舉擊潰我的淚堤。不止感悟異鄉人的不容易,更多感觸成年人的脆弱。擊垮一個成年人太容易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僅僅一念之差,有些人永遠消逝。

說回他鄉。2004年抵穗至今近二十年,我沒想過要離開。不知道廣州會否將我當自己人,反正我沒將它當作異鄉。畢竟超過當前人生的一半時間是在這裡度過。早已習慣它的一切。習慣琳琅便捷的外賣、擁擠緩慢的交通、兩點一線的生活。在這裡書寫過我的努力,在這裡徜徉著我的青春。在這裡我穿越灰暗時日,在這裡我綻放燦爛笑容。我熟悉它的許多地方,秀麗的白雲山一次次攀爬,慢悠悠的渡船一回回體驗。最繽紛的公園遊樂過,最繁華的昔日街道也屢次遊蕩。在這裡,有我所熱愛的一切。這一切,已融入我的人生。

還有哪個地方比它更似我鄉呢?

你好,廣州。接下來請繼續多多關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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