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遊戲/ 正文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作者|冷研作者團隊-吳畋

字數:3455,閱讀時間:約7分鐘

編者按:英國長弓,作為歐洲中世紀的遠射利器,因百年戰爭而變得世界著名。英國人也因此有了很大的“長弓情懷”。就像中國歷史上不時有人主張採用古代的“神兵利器”一樣,近代歐美也時常出現鼓吹長弓的名人:英國內戰前夕的約翰·史密斯、威廉·尼德乃至美國獨立戰爭中的富蘭克林都曾大肆宣揚長弓的神威,更有人主張應該用長弓取代火器來裝備軍隊,以復興國粹。本文則是要詳述拿破崙時代一位英國“長弓俠”的軍事狂想曲。

18世紀末19世紀初,法國大革命的烽火燃遍歐洲。作為反法同盟裡最頑固的成員,英國始終面臨著一衣帶水的法國威脅,因而舉國上下人心惶惶,於是,諸多軍事愛好者開始另闢蹊徑,提出各類“發明衛國”的新奇想法。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1、英國發明家詹姆斯·薩德勒(James Sadler)在1798年設想出來的“飛行炮兵”,這樣的四輪雙聯炮塔看起來至少比長弓更貼近時代

1798年,倫敦出現了一本書名冗長的59頁小冊子:《為祭壇與灶臺而戰:關於目前復興長弓及長矛理由的思考》。它的作者則是“弓箭同好會”的活躍成員之一理查德·奧斯瓦爾德·梅森(

Richard Oswald Mason

)。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2。 梅森著作扉頁,“為祭壇與灶臺而戰”(

Pro Aris et Focis

)是一句拉丁成語,其含義類似於中文裡的“保家衛國”

時代呼喚變革

應當承認,梅森並不是一個完全沉溺於空想的“鍵盤俠”,他不僅熟悉英格蘭長弓,而且也清楚地瞭解當時戰爭方式存在的種種弊病:步兵橫隊只需經歷幾輪射擊,就會發現戰場上早已是煙霧繚繞,士兵非但很難辨別射擊目標,甚至很可能連裝填、開火都不受軍官控制,陷入近乎癲狂的脆弱狀態,就算敵人不會利用這樣的戰機投入預備隊一錘定音,可等到軍官最終能夠重新掌控部隊時,士兵或許已經漫無目的地浪費了大量彈藥。所以,每殲滅一個敵人都可能耗費幾百發子彈,這樣的殺傷率實在是和弓箭時代差距太大了!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3。 硝煙瀰漫的黑火藥時代戰場

另一方面,法國大革命中的“全民皆兵”令戰爭規模急劇擴大,為了應對這樣的局面,英國不得不一再擴張正規軍,同時也開始大建海防堡壘,大辦民兵,縱然英國財力、物力相當豐沛,如何訓練、裝備這些新兵也著實令人頭疼。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4。 英國東、南海岸至今仍然留有不少革命-拿破崙戰爭時期興建的馬爾泰洛炮樓,照片展示了其中位於肯特郡的兩座

而且,英國當時的人口僅有一千萬而已,與海峽彼岸足足四千萬人的法國在人力資源上存在不可逾越的差距,可是,以槍炮為主的戰鬥方式往往會令交戰雙方付出大體相當的代價。英國無論如何都無法長期負擔這樣的消耗戰,只能想方設法地尋覓“盟友”。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5。 贏得革命戰爭的法國已經吞併了比利時、萊茵河左岸、皮埃蒙特等地,其版圖與人口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於是,梅森理所當然地希望英國能夠創造出以少勝多的戰法,從而改變消耗戰的不利局面。

強詞奪理的旁徵博引

作為弓箭同好會的一員,梅森自然將目標轉向了自己最愛好的長弓。於是,他在小冊子開篇就大力鼓吹弓箭乃是以寡擊眾的絕佳選擇:“在古代,最大的勝利都是依靠弓箭贏得的,它讓數量較少,卻更為強壯、活躍的人擋住最強大的帝國。”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6。 弓箭同好會(

Toxophilite Society

)是英國最古老的射箭俱樂部之一,它至今仍然存在,其名稱源於希臘語,是弓(τόξον/tóxon)和愛好者(ϕίλος/fílos)的組合

梅森隨後開始列舉各式各樣的例證,其中雖有真實可考的戰例,多數卻只是他腦洞大開的產物:

“斯基泰人面對波斯大軍仍然保持不敗……羅馬人在其巔峰時代也對安息王朝毫無辦法,一再輸給帕提亞弓箭手……最終推翻西羅馬帝國的阿蘭人、匈人、達西亞人都以弓箭聞名……阿拉伯部落依靠弓箭建立起哈里發的強權……土耳其人用同樣的兵器消滅了東羅馬帝國。”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7。 斯基泰人迫使大流士遠征軍無功而返是梅森文中少數正確事例之一

接下來,他筆鋒一轉,開始強調弓箭才是大英國粹:

“此後,惟一一個精於用弓的民族就是英格蘭人,英格蘭弓箭手的業績至少與前文所述的各個民族相當……得益於超人的力量和堅定的氣質,他們極大地提升了弓箭的威力,使之凌駕於萬國之上……不管是難以操縱的弩,還是最堅固的鎧甲,都擋不住英格蘭弓箭手的射擊,他們乃是世上最可畏的部隊。”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8。 百年戰爭中的英格蘭長弓手

隨後還捧一踩一,認為火槍與民族性格不符:

“英格蘭人在戰鬥中擁有獨特的冷靜,這讓他們(在射箭時)擁有巨大的優勢,法國人性格中的衝動則妨礙了他們掌握弓箭,可是,這種衝動卻對運用火槍有利……火器讓數量居多的一方佔據優勢,可英格蘭弓箭手從不在乎數量……弓箭讓英格蘭人能夠憑藉其個人力量彌補數量差距。”

顯然,這位梅森先生認為,他的長弓兵能像葉師傅那樣,一個打十個。

奇怪的狂想成果

絮絮叨叨地說了這麼多自己都未必堅信的鬼話後,梅森終於從全書第30頁起給出了自己想象中的完美長弓兵模型。他認為長弓兵射擊時不產生煙霧,也沒有巨大噪聲,於是就可以輕易觀察軌跡,從而能夠適時調整、準確射擊,與火槍相比,長弓射程相當、射速佔優,就必定能夠給無甲目標造成更大的殺傷。不過,梅森版的長弓兵都需要哪些裝備,又應當接受怎樣的訓練呢?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9。 梅森版全裝長弓兵

當然,長弓兵必須按照自古以來的慣例,配備一把與自己體格相稱的長弓和二十四支箭,接下來,為了準備近戰,他還得帶上一支10英尺(約3。05米)的長矛和一口闊劍:用矛的時候就順便把長弓挎在背上,射箭的時候也只需把矛系在手臂上。為了給弓箭同好會招攬生意,梅森還在書中特意推薦了協會領導托馬斯·韋林(

Thomas Waring

)家裡生產的長矛模型。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10。 梅森版長弓兵持矛、射箭示意圖

既然中世紀的長弓手為了抵禦騎兵需要隨身帶木棍,這時候自然也得每人帶上兩根,屆時只用把長矛往外一伸,再用木棍架住,就可以形成一道矛頭直抵馬胸的拒馬工事……只不過梅森大概不知道,就連俄、奧兩國,當時也都已廢除了妨礙步兵行動的野戰拒馬。考慮到長弓兵對面還有各式各樣的火槍手,就得給他們配備一面“奧地利胸甲騎兵式的防彈胸甲”和一頂頭盔:在梅森寫作的年頭(1798年),法國胸甲騎兵尚未出現,俄國、普魯士的胸甲騎兵徒有虛名卻不穿胸甲,他也就只能參考奧地利了。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1

1。 梅森

版長弓兵在拒馬後射擊示意圖

梅森自以為奧軍的防彈胸甲重量不超過7磅,可根據奧匈總參謀部的戰史,革命戰爭中的奧地利胸甲騎兵僅僅身穿單面胸甲(後背無防護),它厚約4毫米,也的確能夠擋住百米開外的步槍射擊,但這樣的胸甲就已重達7千克之多!再加上頭盔、長矛、闊劍、長弓和箭矢,全身堆成小倉庫般的長弓手,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重灌步兵”,負載要比當時的絕大部分步兵都重得多。但在梅森的幻想中,長弓兵只需一到兩個月的訓練(每日一練到每週三練)就能夠在橫隊里正常射箭。戰場上的長弓兵屆時會像普通步兵一樣嫻熟完成橫縱隊變換,乃至以二列橫隊輪流射擊推進,最終集體端起長矛決死衝鋒……梅森恐怕是認為一寸長一寸強,既然長矛比步槍和刺刀加起來還長几英尺,長弓手自然也能輕鬆秒殺對面的火槍手。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12。 梅森版長弓兵平舉長矛進擊圖

不過,梅森也知道自己筆下的重灌長弓兵實在是太重了,因而在書中還推出了只帶弓箭和闊劍的“輕裝長弓兵”,認為他們十分適宜投射作戰,甚至幻想 “一千名弓箭手一分鐘就射出六千支箭,這可以造成何等的殺傷效果!”

然而,以長弓的射速,隨身攜帶的二十四支箭五到十分鐘之內就得打光,梅森版本的長弓兵攜行量好比是威靈頓公爵的英國步兵在滑鐵盧每人只帶6-8發子彈上戰場……而現實中的步兵可是人均攜行子彈60發!

18世紀末英國人為何要重新裝備弓箭?

▲圖13。 梅森的想法並非獨創,早在1625年,約翰·史密斯爵士就設想過配備各式副武器和鎧甲的長弓手,但也同樣未曾被人採納

簡而言之,即便英國不考慮長弓製作週期和成本,也不在乎人員訓練狀況,最終按照梅森的設想創立一支長弓兵部隊。他們走上戰場後恐怕要麼是體力迅速耗竭、在“交火”和肉搏中難以為繼,要麼是短暫“交火”之後箭囊告罄,徹底淪為俎上肉。顯然,儘管若干長弓愛好者還在幻想著弓箭時代重來,現實卻已經無情地把他們從戰場送回了射箭靶場。

參考材料:

Davies, J。, “We Do Fynde in Our Countre Great Lack of Bowes and Arrows”: Tudor Military Archery and the Inventory of King Henry VIII // Journal of the Society for Army Historical Research, Vol。 83, No。 333 (Spring 2005), pp。 11-29。

Kriegsgeschichtliche Abteilung des k。 und k。 Kriegsarchives, Krieg gegen die französische Revolution, 1792-1797。 Wien, 1905。

Mason, T。 O。, “Pro Aris et Focis” Considerations of the Reasons That Exist for Reviving the use of the Long bow With the Pike。 London, 1798。

Strickland, M。; Hardy R。, The Great Warbow: From Hastings to the Mary Rose。 Stroud: Sutton Publishing, 2005。

本文系冷兵器研究所原創稿件,主編原廓、作者

吳畋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