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三十的小張正在慢慢向老張過渡，身穿白大褂的外科醫生，就在前兩天剛分手了，而他精心設計的求婚儀式看來也用不上了……
基本無假的他，昨晚不小心喝多了，宿醉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假。
拖著灌鉛似沉重的身子出了門，免得父母嘮叨。想找個清淨的地方，意外的是到處都是人，摸出手機才發現，原來今天是週六，小張無奈地一笑，就近找了一個咖啡店點了一壺茶，在僅剩的靠窗的位置坐下，守住僅有的一面清淨。
愛德華·霍普的作品《夜鷹》
時間已是午後，陽光扎眼地大喇喇地鋪過來，小張泯了一口茶，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了電腦， 開啟未完成的論文。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過小張今天並不打算在論文上敲一個字，所以徒然坐著。
#01
關於成年人的體面
不知何時，耳邊的爵士樂裡分明有幾個女人的聲音清晰起來。
“分了，前不久。” 一個乾脆利落的聲音說道。小張的心裡一沉。
“啊？為什麼啊？”
“最近在和朋友準備創業，估計一段時間都顧不上了。”
“好的吧，你可真是個工作狂人。”
“好在你脫單的能力我們都瞭解，空窗期就沒超過兩個月吧？”
……
從聲音來看是三個人，提及分手，小張想起那天她並沒有說理由，而他也沒有問，何必苦苦追問，落得難堪，成年人總要顧及體面，這是小張多年來的心得。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很想從別人的口裡聽到一個交待——為什麼？這個年頭當真不需要婚姻嗎？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於是，他向斜後方略微探了一下身子，看到三個女人圍坐在一起，說笑著：左手邊的黑色短髮，穿著簡潔大方，顏值不錯；染著淺藍色頭髮的姑娘比較潮，小張不懂什麼時尚，就覺著年輕明媚；另外一位則背對著，黑色中長卷發，米色外套。
#02
她們眼裡的他們
回身，小張向後靠在沙發上，繼續聽了下去。
“……家裡催婚一年比一年狠，真的太難了。”
愛德華·霍普的作品
《晨光》
“和他們好好溝通溝通，寧缺毋濫，怎麼也得找一個靠譜的。”
“同意，最近怎麼樣？有合適的嗎？”
“沒有，聊得都快頭禿了，每個都從互相交待個人資訊開始，簡直了，我都心累！乾脆以後帶著簡歷算了。”
“哎，可以從興趣愛好上聊聊，多找一些話題試試。”
“呵呵，說起這個，就更有意思了。網上隨手一刷都是多姿多彩的業餘生活，我一個也沒遇到，最常見的就是玩遊戲、看電影、爬山、做飯、遛狗。這些方向，怎麼聊？首先你們也知道，我也不像咱們的96小花旦，電競、追星兩不耽誤，電影呢，男女喜歡的電影還不一樣，其他的，聊三句話題就結束了。”
“那就還是不合適，換個圈子找找吧，金融行業的掙得錢多，聽說設計行業的都很有氣質，醫生也可以的，不過就是沒什麼時間陪你。”
“碼農呢？掙錢也很多，找個髮量多的，抵得住禿頭就好，他們一般比較實在。”
“和這些圈子沒有交集，身邊人幾乎也沒有。話說回來男的也是有要求，高富帥就不要說了，單就一個高字，就夠搶手了。”
“也對，條件得對等。但是也得早下手，不然就被挑光了。初高中同學呢？有沒有可以發展的？”
“大姐，我是文科生！”
“額……好吧，忘了這回事了。”
“其實說到底，顏值也好，才華也罷，都是啟用荷爾蒙的藥引，最後還不是要兩個人相處，才能得出結論——能不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援？”
“可問題是，沒那個藥引，就沒有開始。還說什麼理解呢？”
“說的就是麼，這東西也太玄學了。唉！我連自己都沒搞明白，天知道男的怎麼想的。”
“之前覺得身為95後的我不用著急，讓你們聊得有一點小慌，現在想想，之前的男朋友其實也還挺好的。”
“那你為什麼分手？”兩個聲音不約而同脫口而出，而小張也差不多同時在心裡問出了同樣的話。
“唉，年輕，也沒想那麼多，就是吵架，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然後就……”
“嘖嘖嘖，年輕的資本啊。”
……
#03
他們口中的她們
“可是我們都不小了，為什麼還是……”小張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說年輕的時候任性不懂珍惜，那過了而立之年又是為什麼？難道因為我平時工作忙，沒時間陪她？可是她一直比較獨立，也說過不在意。”
“再或者是因為不夠理解她嗎？我們是高中同學，對，就是傳說中很靠譜的同學關係轉化來的。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我對她算是挺了解的吧。”
這麼多年了，也吵過架，分過手，可是最終都和好了。只是這一次，小張在她的眼裡看到了結束，他也沒有挽留。曾幾何時，他一直打心底裡以為他們是會順利走進婚姻的。
這幾年，催婚這件事到處嚷嚷，引起一大片抱怨，小張多少聽到一些，發小直言現在的女孩子太愛錢，買包包買化妝品，花了一大堆錢最後還得分，傷人傷錢；老同學也曾因為雙方沒有共同話題而鬱悶心煩；肝臟科的醫生老李還總感嘆現在的女孩子天天追星、看電視劇，選男人的眼光太不現實了，“挑剔”。
關於擇偶條件，小張沒想過，一般都是自然而然在一起的，主要是感覺吧。
男人差不多都是這樣，實在很難說明白，一定要說的話，那最多是，有的喜歡可愛甜美的，有的喜歡溫柔體貼的，有的喜歡有個性的……
以前都是聽男人發牢騷，今天聽到了女人的不滿。
就好像，男女各自關在自己的世界，問“為什麼”，而僅僅全中國有2億多的單身成年人，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人類歷史數百萬年了，男人和女人依然很難做到相互理解。手術室裡，小張可以嫻熟地找到患病部位，切除，縫合。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相比之下要難太多了，簡直無從下手。
“為什麼？”
#04
聽見心裡的聲音
“為什麼啊？”小張被突然拔高的聲音從沉思中驚醒，一瞬間還以為誰把自己的心裡話喊了出來。
“你才多大啊，這就被催婚啊？”
“恩，因為同學朋友什麼的結婚了，我爸媽就著急了，說要抱外孫。”
“媽呀……”
“太可怕了，感謝我的父母沒有催婚。”
“結婚這種事太煩了，能不能不結啊。”
“看個人的選擇吧，我肯定——不將就。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對方負責。”
“我覺得，還是要的。”
愛德華·伯恩·瓊斯 畫作 Love Among the Ruins
“哦喲，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覺悟，不錯。”
“沒有，就是覺得以後老了還是需要一個陪伴的人，年輕的時候一個人是自由，老了哪兒也去不了了，誰陪我呢？”
“也對，父母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們，兄弟姐妹、朋友一旦結婚，就要各自顧各自的家庭了。”
“說起來，那天我在網上就看到了這樣一個帖子，錢倒是夠花，但就是自己一個人，看著很淒涼。”
“老實說，應該沒有幾個人會拒絕相守一生的幸福。兩個人擁有那麼多的共同回憶，是此生最瞭解對方的人生夥伴。”
……
韓國插畫師 Puuung LOVE IS…
“是啊，我們總是需要一個人生夥伴，陪著彼此走過漫長的歲月。可是……她選擇了離開，或者我需要知道，不，我必須知道為什麼，這段感情到底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小張喝完杯子裡最後的茶，伸手合上電腦，起身準備離開。
這段不經意的午後緣分，三個單身女人開解了一個恢復單身的男人。路過的時候，小張本想說一句加油，但覺得有點愧疚，有點尷尬，所以只好安靜退場了。
走出咖啡店的時候，略微西斜的陽光暖暖地落在小張的身上，已經三月份了，“真好，春天要來了。”
#後記
幾天後的晚上，小張忙完論文後，心裡一直記掛著那天咖啡店的事，於是在網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寫給被催婚的你#雖然遇到相愛的人不容易，可是，不要忘記，能夠互相理解，彼此珍惜走完一生的婚姻是真實存在的。也許造成如今的困境，有很多社會、經濟、文化的原因，但當你決心去面對的時候，願意抱著理解的心態去問’為什麼’的時候，幸福的門將會向你開啟，感謝！還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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