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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身份政治之爭消解了真正的問題

當身份政治之爭消解了真正的問題

圖片來源:STR/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社交媒體上難免會出現某種特定型別的帖子。你一旦看到它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它以尖刻而權威的口吻,對與身份政治有關的某項預設提出駁斥。發帖者就像一個對讀者耳提面命的老師,指出你迄今為止都遺漏了某個顯而易見的要點。帖子可能是一條很熱門的推文,或者是遵循固定格式的Instagram資訊圖表(也可能是被轉到Instagram上的熱推),討論的主題從嚴肅的全球議題到流行文化,幾乎無所不包。帖子的內容可能類似於,“烏克蘭人受益於白人特權”或聲稱人們不喜歡《足球教練》這部劇的原因在於厭女心態令他們一看到女性角色享受性快感便心生厭惡。

在過去兩週裡,隨著美國最高法院推翻羅伊訴韋德案(Roe vs Wade,1973年墮胎於此而合法化)的可能性浮出水面,此類帖子的數目更是迅猛增長。大部分帖子都在解釋誰受這一變化的影響最大,以及誰才是真正的受害方。例如有一條這種推文的內容就是:“親愛的白人女性,《使女的故事》並不在於‘預見未來’,毫不誇張地說,它的基礎是歷史上黑人與原住民的真實待遇。它

已經

發生了,並且

仍在持續

發生,如今無非是第一次輪到

你們

遭殃。”另一個幾天前的帖子則聲稱:“富有的女性只要想去求醫問藥和打官司就總能如願。推翻羅伊訴韋德案乃是在攻擊工人階級貧苦女性的自主性。”這兩段帖文的熱度都一馬當先。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它們都得到了4萬餘次轉推,並收穫20多萬點贊。

當然,問題來了:這兩項指控裡沒有一項有現實基礎。第一項不符合歷史。歷史上的白人女性長期不被允許墮胎,且許多女性——例如愛爾蘭——只是在過去五年來才第一次獲准墮胎。第二項指控對墮胎入刑的具體方式以及財富實際上能帶來什麼渠道均缺乏認識。

當身份政治之爭消解了真正的問題

上文提到的推文 圖片來源:Twitter

且不論評論區裡的種種(明眼人一望即知的)反駁,諸如此類的帖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越來越“吸粉”。點贊和分享節節攀升,因為使用者們希望能借此展示自己在政治上是開明的,或者意識到了自己的特權:我也能對別人指指點點,而不是隻被別人指指點點。結果就是,公眾對一系列嚴肅議題的既成看法並不基於事實,而是基於感受。這類帖子把諸如墮胎法規之類的複雜問題簡單化了,從而模糊了它們的真實後果。

這些帖子的動機還不甚明瞭。可能有些使用者完全就是想蹭熱度,哪怕他們明白自己的帖子有誤或者存在爭議,情緒性比較強以至於肯定能激發眾人的參與。更可能的情況是,這些人的初衷不算壞。說到底,這些帖文起碼錶面看來不假,白人女性與有色人種女性之間確實有權力的不均等,富有的女性與工人階級女性之間亦然。許多使用者真心誠意地相信它們,也就在所難免:它們呼應了統治著我們日常生活的真實權力態勢。但它們包含的基本資訊卻是錯誤的,或者是不相關的。

不妨這麼說,我們暫且不談內在於這些帖子的含糊性。就算它們為真,它們又是否有價值?即便出於若干複雜的社會-經濟理由,富有的白人女性在羅伊訴韋德案判決後的確能相對便利地墮胎,這是否又能讓“所有女性即將因翻案而失去一項憲法性權利,進而增大其生命危險或對其造成不可逆的損害”這一事實變得無關緊要?我們可以說,白人女性迄今為止從來沒面對過或者關心過這個問題。哪怕這個說法大體上不差,是否又能推出她們活該去經受這一迫在眉睫的危險?我們甚至還可以說,富有的女性總是有足夠的金錢到別處去墮胎(這裡所謂富有的確切含義究竟是:百萬富翁?中產階級?)——但如果她們的伴侶是個控制狂該怎麼辦?生在一個反對墮胎的家庭或者遇上別的一些阻礙又當如何?

這些帖子的一大疏漏在於,就算有支付能力,也沒有人理應為捍衛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而砸下重金、飛到全世界或者承擔極端的個人風險。這種控制不是奢侈品。但這些帖子卻不過是一些網路套話的又一次翻新,但凡爆出了什麼大新聞,各種不相關的指控就會紛至沓來,置情緒於事實之上。其要點不在於有用,甚至也不在乎正確性,只要能義正詞嚴地“回懟”(clapback)就行。

就墮胎渠道而言,種族與社會-經濟的特權確有其值得重點討論之處。誰要是假裝富有的順性別白人女性沒有任何優勢,誰就也是反歷史的(但我也不太能確定這些人到底在哪裡)。但如果我們想要更加深入地探討羅伊訴韋德案的顛覆對人們究竟有何影響,以及確保每個人都能享有安全而便捷的墮胎渠道,那上文提及的諸多主張就不僅是沒有建設性的,更會把我們帶向倒退——它們好像真的就沒在乎過有用性。

(翻譯:林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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