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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果不其然,《中國奇譚》第四集播出後,在豆瓣再一次引發了網友熱議:有些人認為它拔高了整個系列;有些人認為這是最差的一集;有人解讀為成長的懷念,有人解讀為鄉愁的哀歌;甚至,有人認為是日式畫風下的日式哀愁,而有人又說它是非常中國化的表達。這也是總導演陳廖宇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接受《F風尚志》的採訪時,他說:“第四集絕對是另一種敘事方法和表現方式,可能又得建立新的觀影體驗。”

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中國奇譚之鄉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劇照

作為迎接中國動畫新百年的作品,《中國奇譚》在開年之初上線後,第一集便被網友們迅速封神,隨後的每集都引發了不同的爭議,截至今日,這部作品的豆瓣評分依然高達9。4分。在大眾陷入“國漫已死”的沮喪情緒下,它的橫空出世重燃了網友對國漫的期待之心。

無論是《小妖怪的夏天》裡的職場生存、《鵝鵝鵝》的水墨禪思,還是《林林》的國畫意蘊、《鄉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的懷舊風格,《中國奇譚》藉助中國式想象與民族性審美迅速征服了大眾。陳廖宇向《F風尚志》透露,每部片子都有自己的探索方向,“傳統應是為我所用,而不該成為表達的負擔”,希望讓觀眾“遇見不一樣的妖”。

《中國奇譚》每一集所表達的哲學思考,也成為了網友們津津樂道的爭論話題。就目前的四集來看,它們分別表達了生存困境、人性慾望、身份認同與現代化反思。由於每一部短片的風格都有著分集導演自己的探索,每一部短片的內容也給觀眾留下了想象的空間,這就導致了網友們自發的話題爭論。陳廖宇表示,導演們都非常關注觀眾們的各種解讀,也經常在微信群內互相交換自己所看到的網友觀點。從故事核心到畫面風格,幾乎每一部短片都能夠引發出不同的話題討論。這就讓有些導演自嘲:“看完網友的分享,我反而已經看不懂自己作品了。”

陳廖宇說,這正是作品價值的表現,也是《中國奇譚》追求的目標:“一個作品如果能引起觀眾的思考興趣,還留給觀眾想象的空間,這就是作品有價值的地方。”

在第四集播出之前,我們對《中國奇譚》總導演陳廖宇進行了專訪。陳廖宇就中國國創動畫的發展與現狀、《中國奇譚》的審美風格與內容表達、國創動畫的未來應該如何發展等方面進行了分享,還對最近網友爭論話題進行了迴應。

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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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之鵝鵝鵝》劇照

F風尚志:《中國奇譚》的slogan是“奇境入夢,我在其中”,英文片副標題是“中國傳奇”。從命名到slogan,有什麼講究嗎?

陳廖宇

:“中國”兩字概括了它的文化特性,“奇譚”概括了它的內容特性,也帶有了向前輩致敬的含義。曾經有個經典的動畫長片叫《天書奇譚》,在命名上,我們使用了其中的兩個字,這其實也是一種壓力。

因為我們使用了前輩們曾經用過的名字,還頂著“中國”兩字,那就一定要以最高的標準盡我們的所能來完成它。

剛說到“奇境入夢”,

我們希望,無論是從風格上,還是從內容上,都能給觀眾提供不一樣的體驗,給動畫增加更加多元化的表現。

就像前面幾集,觀眾反饋說這個動畫可能跟通常看到的有點不一樣。至於哪種是奇境或哪種不一樣,留給所有的導演們以最大的發揮空間。

F風尚志:從目前放出的前三集來看,似乎每個短片的哲理思想都對應著傳統文化裡辯證矛盾的觀念,比如福禍相依、虛實相間或網友所說的善惡難辨,既對立又統一。其他的故事,也在展現這種文化理念嗎?

陳廖宇

:在創作之初,倒沒有特意把某種思想、規範或任務貫徹到每個故事裡頭。因為我們都是中國人,在真誠地創作時,自然就會表現出中國人這種慣有的價值觀和對事物的認識。

因為我們的文化不會把事物分為非黑即白,中國很多觀念都會有類似的表達,存在著辯證矛盾的關係,平時可能對我們有潛移默化的作用,而我們在生活中也常會得到驗證。

對於同一個事情,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空間、不同的角度去看時,對錯、是非、黑白,都很難一言以蔽之。

以《林林》這個故事為例,大家感覺最後的結局有些殘忍或帶有悲劇的色彩,但當我們回看這個故事時,不能站在上帝視角,而應該站在整個故事裡:每個角色的選擇和作為,很難說誰是對錯的。林林作為小孩,或作為狼的身份,她跟小男孩之間存在友誼,這有錯嗎?他們渴望友誼,這有錯嗎?狼媽媽為了保護自己的種族和孩子,她的所作所為有錯嗎?都沒有錯。

獵人爸爸是獵人,咱們一定不能站在今天的角度去質問他為什麼一定要去打狼;他本身就是一個獵人,如果聽到村莊旁邊的山裡頭有狼,他的使命就是去打狼,這沒有錯。故事裡面的人都沒有錯,但事情的結尾是個令人悲傷的結局,這可能就是生活本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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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之林林》劇照

作為文藝作品,我們不能為了製造殘忍而殘忍,我們希望給觀眾留有一點溫暖的慰藉或想象的空間。所以在結尾,長大後的林林和長大後的小虎隔河相望,但他們各自是怎樣的心情,他們各自又怎麼想,後面各自會怎麼樣?我們也沒有去明說。甚至,其實,我們也不知道。

這就是一個無限的空間,更接近生活本身的狀態,而不是簡單的兩面性。生活本身就很複雜。

F風尚志:所以,除去第一集的內容相對明朗之外,第二三部短片都引發了網友對短片思想的討論,但導演所想與大眾所言似乎存在著很大的差別,尤其是第三部短片被認為是擺脫以人為中心的西方動物保護思想,但導演給出的回覆是自我認知的身份認同問題。含蓄留白的風格,似乎也是《中國奇譚》的表達方式之一?

陳廖宇

:在這裡頭,有導演個人風格的存在。《中國奇譚》播出以來,我們內部都很關注觀眾的解讀,經常會在微信上互相交換網友的觀點。有的導演說,看完網友的分享,我反而已經看不懂自己作品了。這是特別有意思的現象,也是非常有價值的事情。

首先,這是全新的傳播方式帶來的新觀影體驗,製作人和觀眾們的這種雙方互補是個好事,我們真的學到的很多東西。第二,記得有人說過一句話,當作品交給觀眾時,解釋權就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所以,觀眾的所有解讀也正是作品本身的價值之一。

一個作品如果能引起觀眾的思考興趣,還留給觀眾想象的空間,這就是作品有價值的地方。

留白不是一種刻意,而是一種自然。

導演們在創作過程中,根據自己的特點、習慣,根據對故事的認識,都會有各自的處理手法。每部片子探索的方向也不一樣,有些故事可能是編織的資訊量非常大,有些故事可能就相對簡單,但在手法、技巧方面可能有些探索。這體現了這八部片子的創作宗旨,即每部片子都有自己的探索方向。

希望觀眾在看的時候,不能再看完第一部後覺得故事特別共鳴,就懷著這個標準去看後面的七部。比如,當大家看到第二部時,就發現完全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到了第三部,它又是另一個方向。

我可以告訴大家的是,第四部絕對是另一種敘事方法和表現方式,可能又得建立新的觀影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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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風尚志:在第三集播出後引發了一個討論,便是《中國奇譚》的文化思維應該是從中國傳統理念出發,否則不是中國味道。您怎麼看待動漫的中國味?

陳廖宇:我們就是要往中國味道這個方向走:它可能是故事語境發生在中國,也可能用中國式的手法來表現故事;也可能是既發生在中國語境,又用中國式的表現手法。

比如《林林》從故事發生的背景或語境來說,雖然角色有一定的民族特徵,但故事本身也可以發生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當然從風景特徵來說,有人說它很像大興安嶺;從人的狀態和服裝來看,它肯定不是發生在當下,當下也很難發生這樣的事。

那麼,它的中國性體現在哪兒呢?在表現方法和審美方面,它使用的是純CG:你可能看到面板好逼真、衣服材質好真實,深山空間很立體;但同樣的,你會看到某種國畫的色調、意蘊和意境,有很多畫面精心做過這種處理。所以,

從視覺表達上,我們融入了中國味道,而非直接照搬水墨畫。此外,如前述所言,是非對錯的價值判斷,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對立關係。

再比如《小妖怪的夏天》,你會覺得它是很中國的故事,很中國的造型,很中國的水墨畫法,接下來的其他片子可能是發生在中國特別具象場景裡:或許是衚衕裡的故事,或許是鄉村裡的故事……但你也很難概括美術風格的表現方式就是中國的,甚至在其他的方方面面也是如此。甚至,還有兩部帶有科幻色彩的片子,它和神話傳說的中國傳統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就會從其他動畫探索方面去融入中國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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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之小妖怪的夏天》劇照

那麼,我們怎麼去做?

在製作前期,我們有個原則,就是不給所有的導演預設哪種具體的、標籤化的東西,不會硬性要求導演必須融入中國風。

哪怕是《小妖怪的夏天》那種大家熟悉的水墨中國風,它的存在是根據敘事的需要而存在:它發生在山林裡,又有《西遊記》的背景故事,這麼處理是自然而然且很合適的事情,對吧?

到了第二部《鵝鵝鵝》,就是素描的畫法。

素描畫法很西式,但在審美方面,融入中國水墨的黑白疏密這種意境畫面,包括音樂、節奏與意蘊是中國特有的節奏。我們不預設哪種東西就叫中國風,傳統文化可以拿來為我所用,藉助最新科技去表現它,但不能變成我們的負擔。

從歷史角度來看,今天的作者繼承的是前人的財富;對於更遙遠的後人來說,我們有一天也會變成前人。我們不能拿前人的東西而不給後人留下些東西吧?

我們也應該試圖以今天的語境、技術和觀念,在中國風的序列里加入一些新的東西;至於認可不認可或成功不成功,那就留給觀眾和後人去評說。

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

一,不預設中國風,真誠創作就會自然流露;二,傳統應是為我所用,而不該成為表達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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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之鵝鵝鵝》劇照

F風尚志:說到中國風,不得不說上美影首任廠長特偉提出的“探民族風格之路”口號,眾多前輩藝術家秉嘗試了各種藝術形式,比如借鑑戲曲的《驕傲的將軍》、剪紙動畫《豬八戒吃西瓜》、水墨動畫《小蝌蚪找媽媽》、手繪二維動畫《大鬧天宮》等。而《中國奇譚》涵蓋多種美術風格以及製作手法,在動漫風格“日韓美”化趨勢的今天,為何會選擇這些表現形式?在形式之外,“民族風格”還可以有哪些表現?

陳廖宇

:作為動畫的後來者,非常感激特偉廠長。經過幾代前輩們的實踐,我們都看到了成果。中國動畫百年,實際有兩大階段:第一次,開始的時候,他們肯定也學習他人,我們得承認動畫本來就是舶來品而不是我們發明的,不是一項本土技術或本土藝術,所以初創階段的時候,前輩們肯定向西方學習。

早期的中國動畫,它帶有明顯學習美國迪士尼動畫風格的痕跡,後來還有借鑑前蘇聯的痕跡。

到了一定的時間節點,藝術家們就會生成自我覺醒的意識,學習別人到了一定程度,就會提出一個自我要求,就會往民族的文化源頭去尋找靈感。經過幾代人的努力,他們向我們展示了民族化的動畫語言是如何形成的。比如《大鬧天宮》《哪吒鬧海》《天書奇譚》等,這些片子不僅具有藝術性,還具有很強的民族性,無論是造型、色彩、表演、音樂還是其他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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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書奇譚》劇照

改革開放之後,各行各業都發生了鉅變。

在時代的變化下,近二三十年的新一代動畫人和前輩們之間,就存在著斷層的現象。

在今天,動畫行業又走到了特偉廠長提出口號的那個關口時間了,雖然可能沒有誰會再去提出某個口號,但無論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無論是視覺語言還是敘事方法,所有動畫創作者都帶著一種自我意識,試圖創造或證明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動畫形式。

不過,今天的語境與五六十年前大不相同了,技術進入創新時代,電影進入數字時代,傳播進入網路時代,不同國家之間的互動交流很難分清彼此。你不僅是個中國人,還是世界的一員;當然,你會出現身份的焦慮,進而觸發自我的意識。那就是,中國人做動畫總歸還是該有中國人的特徵。所以,無論是動畫題材也好,還是動畫形式也罷,越來越多地體現了民族積累的傳統文化。但是,

當我們經過了這個階段,對自我身份又會進入更自信的階段,可能又會放下這些創作思想、中國性或民族性,會思考是否一定得從傳統文化裡去尋找資源。當下或未來的中國人,同時又是一個世界人,你的定位、面貌、語言和展現是什麼?

文化有兩個特點,一種是博物館裡的文化,但你今天不會去穿博物館裡的那些古人服裝;所以,文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延續下來的行為和觀念,屬於活著的文化,這個是更重要的。當然,文化的傳承不是為了表現是個中國人就得喝酒拿個樽,今天中國人也可以用高腳杯喝紅酒,你不能說這就不中國了。所以,

中國傳統也好,中國性也好,民族性也好,它應該是一種發展的活著的民族性,而當下的我們正是就這些活著的和發展的民族性的載體和推動者。站在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就會扔掉那些傳統文化給我們的束縛,自然而然地像植物一樣生長。土地,還是一千多年前的土地,但今天有了新的種子可以散播下去了。

F風尚志:您曾說,當下的中國動畫進入到了第四個階段——再次試圖用中國人自己的話講自己的故事的階段。當傳統文化遭遇技術創新,如何“用中國人自己的話講自己的故事”?

陳廖宇

:此時此刻,中國這幾年呈現的動畫題材都想講自己的故事,已經非常有自我意識,也確實做到了在講我們自己的故事。無論是傳統題材,還是現實題材,都在講我們自己的故事。但是,有沒有找到我們自己的語言呢?目前,我們正處於要使用自己語言的意識覺醒當中。但是,這種語言到底是什麼?是否已經成熟?這很難有定論。

每個時代都不一樣。前輩曾經建立起過非常系統成熟的語言。但那即使套語言是經典,也不可能直接照搬到今天來,但它可能成為我們學習的物件和源泉。不過,包括語言在內的動畫資源,今天也更更多元、更豐富、更開放。

如果有第五階段的話,那就是當我們真正自信的那一天,真正的自信就是,你不再要證明你的身份時,才是真正的自信。

在別人看來,中國文化也好,中國特性也好,都不需要別人來畫個框;但是,你的創作、表達和表現能構成當下中國的一部分。

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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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之小妖怪的夏天》劇照

F風尚志:就目前來看,儘管表現形式乃至文化哲理被認為是中國味道,但這部作品想要表達的核心理念卻是現代人的問題意識或生活困境。除去技術以外,《中國奇譚》的“中國味”建立在本土文化、傳統美學、現代意識與現實關懷四個維度之上,所以才被大眾所認可……

陳廖宇

:作為總導演,我去組合這些導演的時候,除了他們的藝術特點,更重要的是你說的那些維度。除去那些動畫技巧、三維技術外,他在人文情懷、人文審美或現實敏銳度、人性理解等方面也非常重要,

他的創作要體現人性,或建立與當下生活之間的聯絡。我對大家的創作要求就是四個字:好好說話。無論你有什麼創新,你有多少獨特,你有什麼風格,但你究竟想要表達什麼這件事很重要。

動畫技術層面當然也重要,時代背景可以架空,內在情感如果也被架空了,那麼故事再絢麗,和此時此刻的觀眾又有什麼關係呢?

型別片也好,科幻片也好,哪怕虛無飄渺的意境設定,但當每個人能看到人心和人性的時候,那種動念就和他產生了共鳴。有時候,大家對每個藝術家都在談的天賦理解有誤,總覺得天賦就是繪畫特棒,這只是天賦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天賦是對人心的理解。無論到了多少歲,經歷過了什麼,你始終要對人性、人心和生活抱有感受力,要有自己的態度,然後表達出來。

很可悲的是,很多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因為各種原因而慢慢失去了。

F風尚志:很多人談到《中國奇譚》都會談到中國古典筆記小說,二者之間的體量也很像,篇幅很短但哲理很深,以精簡的體量表現深長的意味。在故事講述方面或製作角度等方面,短片集是否有與古典筆記相通之處?

陳廖宇

:嚴格來說,源於筆記體小說的也就是《鵝鵝鵝》。由於《鵝鵝鵝》的印象太深了,以致於大家可能往這個方向上想。今天做短篇創作,中國古代筆記體小說確實是特別好的故事源泉。

中國古代的筆記小說之所以是動畫創作非常好的素材源泉,就在於給二度創作留下了很大空間。

《鵝鵝鵝》的故事,並非是把鵝籠書生的故事完全重編或徹底推翻,而是重新詮釋,之所以能夠重新詮釋就在於筆記體小說的優點給我們留下了很大的創作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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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之鵝鵝鵝》劇照

就短片創作而言,不同短片之間的創作發揮也不一樣。

像《中國奇譚》這種型別的短片,它的藝術探索很少會出現在長篇動畫,因為市場訴求存在不同。

但是,無論是動畫領域還是電影領域,今天看到的那些司空見慣的主流常規的手法,如果我們再往前推往前看,就會發現它們曾經都是很實驗性的手法。今天看到的各種剪輯手法也好,各種特殊的表達手法、鏡頭語言也好,在第一個創造它的導演那兒就是非常實驗性的,甚至在當時可能不為人所接受。

正是因為有這些或成或敗的短片探索,推動了整個專業的往前發展。在不斷變化中,不斷創作新的生命力。

F風尚志:近些年來,從懷舊歌曲的“爺青回”到《中國奇譚》帶來的“爺童回”,越來越多人不再認為動漫只是兒童的消遣物。但最近有家長認為《中國奇譚》會給兒童帶來童年陰影,您如何看待?

陳廖宇

:我僅代表個人說點看法。動畫是個大眾文化產品,同時也是藝術作品。有的動畫更多的是藝術的探索或深度的探索,

有的動畫更多的是使它成為更讓絕大多數人接受的大眾文化產品。這不是優劣或對錯的問題,而是各自的任務不一樣。

在動畫領域,大家可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動畫片就是兒童觀看的,這是一種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當然,作為動畫創作者,我們會考慮這些情緒,也得對孩子負責。但是,不同型別的動畫作品,它所承擔的任務完全不同:有藝術探索的,有更大眾化的。作為創作者,針對不同型別的作品和不同的創作任務,當然會有不同的關注點和處理方式。大家可能忽略了一個問題,不同家長之間的標準也不一樣。同樣的產品,有的家長會讓孩子看,有的家長在看時會給孩子講解。不管作品是否合適小孩,但你可以判斷它是有害還是健康的東西,正常的大人都可以做出判斷。

某些帶有藝術探索性質的短片,家長自己可以判斷一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對於這些,是不是也可以換個角度去看待呢?不光是動畫片,其他很多事物也是如此,

我們應該多想著孩子能夠看到什麼,而不是總想著不能給他看什麼。

藝術也是教育薰陶的一部分,我自己就深有體會,我很小的時候去看藝術展或畫展,也是各種風格的。無論在哪個角度上,保護好孩子,我還是同意的。但很多事情跟我們生活是一樣的,很多東西是有對沖關係的。

如果只能吃家長認為的那個有意義的東西,人生樂趣可能都沒了,甚至營養都會出現問題。

專訪《中國奇譚》總導演:我們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

《中國奇譚之鄉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劇照

F風尚志:現任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廠長與您是同班同學,當年您的老師是執導過《天書奇譚》的錢運達,《中國奇譚》的片名也有向《天書奇譚》致敬之意。能否講述一下從同學、老師到《中國奇譚》之間的故事或關聯?

陳廖宇

:今天的中國動畫,無論是從業人員的數量,還是動畫作品的數量,局面已經非常繁盛了。在上世紀90年代初,動畫專業還是一個冷門專業,從業人員非常少,比如我們班只有八個同學。非常幸運的是,我們當時的老師之一,就是《天書奇譚》的導演錢運達先生,現已95歲高齡了。從學術基因或學術血緣來看,我們還常開玩笑說:作為他們的最後一波傳人,我們特別幸運,一是當時就讀該專業的人很少,二是受到了當時他們的教育薰陶和學業影響。

其一,我們八個人當初考學時,也許每個人有自己的目標和夢想;但自1994年畢業後直到今天,全班八個人沒有一個改行的,基本都在一線創作和教學。因為共同的專業,我們會頻繁交流,甚至頻繁見面。所以,我們平時有什麼想法,我們都會互相聊聊。

第二,除去身在國外的同學,我們經常齊聚上海去看望老師。所以到今天我們做創作時,有什麼想法自然就會頻繁交流,從各自角度去促成某些事情。

第三,大家對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存在的感情可能跟我們還不一樣,我們是親戚似的真感情。所以,我們在做事情的時候,內心會有一份責任:我們既不能辜負這塊牌子,也不能辜負我們的前輩們和老師們。

如果站在歷史角度來看的話,我們班這波人在中國動畫序列裡頭有點兒承上啟下的色彩,

這就讓我們在做事之時會受到無形的影響。

CAST

撰文|蕭軼

責編|蒲瀟

視覺|Sean

排版|陳靜雯

釋出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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