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在迪拜見iMile的創始人黃珍Rita，她得知我要去沙特的首都利雅得時說：你如果是先去利雅得、再來迪拜會更好些，順序反過來的話可能會有較大落差。另外一個平時工作日都在利雅得、週末回迪拜的朋友跟我說：迪拜是一線城市，利雅得是縣城水平。
帶著很低的預期，當地時間2023年1月18日晚上11點我到了利雅得。入關倒挺順利，從機場打車到市區的一家當地酒店後遇到了第一個問題 —— 在攜程上付過錢的訂單酒店的系統沒查到，加上工作人員又不會說英文，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入住手續給辦好。19號醒來後開始體驗這個城市，見了幾個在當地工作的朋友，形成了一些主觀的個人感受。
對於沙特，很多人的印象是“土豪”。比如利雅得勝利給年薪2億歐元引進了足球超級巨星C羅，沙特王儲MBS宣佈要斥資1萬億美元建設未來之城NEOM，沙特公共投資基金PIF曾投資孫正義的軟銀願景基金450億美元… 實際上呢？土豪的一面是有的，但情況比較複雜。
我的感覺是沙特是一個典型的摺疊社會，最上層的王室掌握著核心資源和財富，確實富得流油，他們的教育和生活場景主要在倫敦、巴黎、紐約等城市而不是在利雅得。中間包括政府、軍隊、國企、教育等機構的工作人員，收入也很不錯，妥妥的富裕階層。往下是沙特國籍的貧民階層，國家給了不少福利算是養著他們，有一定消費能力但談不上是中產。底層來自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菲律賓等國的外來打工者，收入非常低，消費能力不行。富裕以上的人口占比不高，如果以受教育水平+經濟實力雙重標準看，沙特的中產階級是缺失的。
但各階層相安無事，貧民階層沒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理念，貧民階層的人聽過但幾乎沒見過最頂層的王室，甚至沙特最頂級的大學，也幾乎沒有王室成員在上學（多數在英美的大學，王室成員即便掛名在本土大學讀書，也看不到人）。只要貧民階層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上層就可以高枕無憂。宗教在維持社會穩定方面發揮了非常大的作用，雖然影響了工作效率，但社會的安全問題（比如偷和搶之類的）極少有。
因為石油一夜暴富而非透過能力提升去慢慢變富，這句話是事實、也是理解沙特的關鍵。現在的沙特（王室和政府），有錢但沒有能力，整個社會雖然穩定但缺失動能。
王儲MBS想法大，但沙特的官僚體系沒法支撐落地。想聽大的想法，多看沙特這邊，想看大的想法不了了之，也多關注沙特這邊。以沙特的2030願景Saudi Vision 2030為例，從2016年提出至今已經到半路中間，完成度遠遠沒有50%。在利雅得見的幾個朋友都吐槽，
利雅得要修的一條輕軌，十年了還沒有搞完。
利雅得街邊的華為門店
和中國有關的，比如王儲MBS在2019年訪華時說把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中國國內輿論很興奮，但到目前沙特的官僚體系還沒開始真正落實。2022年12月我國最高領導人訪問沙特，達成了一系列合作，但以沙特的效率，要真正落實會很慢，不要預期過高。倒不是王儲MBS的權威不夠、也不是下面的人不聽王儲的話，而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懶散，這樣的習慣一時半會改變不了。
沙特想把利雅得打造成中東的樞紐，要超過迪拜，目前也看不到希望。迪拜沒有石油（阿聯酋的石油主要在阿布扎比），一窮二白地推動開放，幾十年下來使其從上到下的效率非常高。沙特一是才剛開放幾年，二是動力明顯不如迪拜，要達到同樣的成績，利雅得所需要的時間肯定會更長。一個朋友形容這兩個城市：迪拜是一個有獨立自理能力的大學生，利雅得還是一個需要babysitter（保姆）的小學生。
當然，從商業角度看就是另外一回事，沙特需要babysitter，這正是賺錢的機會。所以，這些年一大堆國際諮詢公司（如MBB）在幫沙特做各種事，雖然抱怨沙特無能但很掙錢。沙特自認為是伊斯蘭的宗主國、兩大聖地的守護者，從王儲到民眾普遍好面子，所以TikTok在沙特很有前景，蘋果公司很掙錢，各奢侈品牌賣得很好，C羅也很賺錢。因為底層人口多，中國價效比高的商品，整體上也蠻受歡迎。
總之，沙特作為市場、沙特人作為消費者，是很好的。但目前如果把沙特人或公司作為商業合作伙伴，還是需要仔細甄別。落地沙特，被“保人制度”和強制招沙特人政策搞得很鬱悶的各國公司非常多。好在王儲MBS推動的一系列變革，整體上還是在朝著和國際接軌的方向在進步。設立全資公司而不需要找當地保人，這條路慢慢行得通了。
以沙特的制度，1985年出生的王儲MBS，不出意外的話還能執政40年以上，王儲MBS和中國的關係很不錯（即便美國換了新政府，最多在中美之前尋求平衡而不會像之前倒向美國），這可能是中國企業來沙特尋找機會的最大利好。但沙特的改革開放才剛開始，一堆毛病還沒有改，得抱著長遠的眼光看待沙特的機會，急著來沙特淘金，怕是會掉入一個又一個的坑。
回到文章開頭朋友的評價，我的感受是：朋友的評價不客觀，利雅得的硬體算是中國二線省會城市水平，但軟體還是一般地級市的水平（比縣城還是要更高的）。因為利雅得中國人特別少，幾次我進咖啡廳都被服務員好奇的眼光給特別關注，當得知我是中國人時，服務員很友好地用“你好”打招呼。接下來中沙兩國領導人每年都會見面，兩國民眾之間的溫度會繼續提升。
沙特整體作為中國品牌出海的未開墾市場，顯然機會很大。
作者：黃淵普，億歐EqualOcean創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