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外朗誦培訓班上，一個小女孩精神奕奕地朗讀課文：“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嘹亮尖細的童音帶著幾分稚嫩，聲音越來越大，漸漸有些喘不過氣。我趕緊叫停：“慢慢來不要急，朗讀的竅門不在聲高，而在抑揚頓挫，在恰當的時候停頓。”女孩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解：“老師，你不是說朗讀要全情投入嗎，不用力怎麼能行呢？”我笑了：“你隨我來。”

我帶她來到隔壁聲樂班，那邊的學生也是新手，唱速很急，急到幾乎是念出來的，哼唱沒一會就憋得小臉通紅。聲樂老師搖搖頭：“你需要換氣，才能把歌唱好，留了氣口，氣息才能不亂。”學生聽話地照做，果然沒一會兒就順暢許多。我向女孩說：“朗誦和聲樂一樣，需要在‘氣’中留得空隙，時停時急，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如果‘氣’被堵住、中斷，感情和力量又從何而來呢？”小女孩似懂非懂，我微笑了，她還小，尚不懂得事緩則圓的道理，要留出喘息的餘地，才能體會作者的情感，進而用自己的力量抒發出來。

這一瞬的停頓換氣雖然短暫，但卻如文章中的留白，至關重要、不可或缺。

好的文章需要留白。文字是作者的心語，一撇一捺地書寫，記錄靈感忽至的點點感悟。或是喜悅，或是惆悵，於字裡行間袒露心事，錯落有致地行文佈局。真正會寫文章的人，總會留下一段未說出的話留給讀者遐想，無聲的心事隱藏在省略號中，任人隨意猜測。若文章寫得太過完整，從頭至尾滴水不漏，將所有猜測全盤托出，看似與讀者產生共鳴，實則失去了浮想聯翩的空間，反而落了下乘。這樣的文章令讀者失去思索能力，失去人與人之間思想碰撞的火花，豈不可惜。

若說文學中留白的經典，莫過於“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偶然一遇而再尋不得的容顏，令人惆悵千年，動人而深刻。

國畫亦需要留白。寥寥幾筆，稍加勾勒，一幅美輪美奐的圖畫就這樣簡潔質樸地展現在眼前。幾竿翠竹，一間茅屋，二人相對而坐，意境便油然而生。雖看不出有多少內容，卻曲徑幽深、深邃無邊，給人以無限遐想。

愛情同樣需要留白。人們都需要留給自己一些空間，用來獨處思考，倘若時時刻刻生活在一起，彼此間沒有空隙，繁瑣俗事撲面而來，那愛情只怕早晚消耗得乾乾淨淨。所以真正懂得愛的人，會留給對方足夠的空間。短暫離開並不可怕，如果一個人真的屬於你，哪怕走了也會回來，若是沒有回來，就命中註定不該屬於你。越是濃烈的愛情越是如此，留有喘息的空間，才會更加完美。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萬事萬物講究留有縫隙，做人處事講究留得退路。如果把生活填得滿滿的，那一定活得很累，就像唱歌失了氣息，文章缺了韻味，畫畫少了幽深。人生需要留白，給自己留幾分靜心思考的空間，哪怕只是發呆 也可以給追趕時間的腳步贏得時間。

留白是文學裡放飛的心，是國畫裡疏描淡寫的勾畫，是愛情裡不可或缺的調味料。好的留白恰如寒冬中的一抹濃綠，給蕭瑟的心帶來盈盈綠意；它又如夏日炎炎中一縷涼風，在酷暑中送來身心清透。

給人生一份閒暇的空間，讓心緒如水般自由流淌，在廣闊的空間裡，從空曠的屋簷上，滴答落下。任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瀟灑地提筆落墨，留下釋然綻放的夢筆生花。

END

圖片 | 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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