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夏西

康熙年間，雲南省有個人名叫徐鄰哉，曾在朝廷裡做尚書，卻因為遭人陷害，致使國庫虧損，最後憂鬱而死。

徐鄰哉死後，平日一向阿諛奉承的親友奴僕四散而去，只剩下自己的妻子徐夫人和一個幼女金蓮。兩人孤苦伶仃，生活也沒有著落，就離開京城，前往江南一帶投奔親友，卻沒有找到，只好給人做傭工度日。

有一天，有人將徐夫人和金蓮介紹到一戶人家家裡做女傭，可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們母女已經掉進了一個精心佈置好的陷阱裡。

當時，在江南揚州、金陵一帶有一夥匪徒，專門從事著“養瘦馬”的勾當。許多窮困人家的好女子，被他們坑蒙拐騙，去做了瘦馬，以致終生受難。

養瘦馬其實就是拐賣幼女，這些匪徒看到了俊美的幼女，便想方設法以奸計將她們弄到手，請專人訓練她們的形體，又教授琴棋書畫，管絃笙笛，讓她們學得多才多藝。等長到十四五歲時，再以重金賣給官宦人家和鉅富人家為妾。這些可憐的女子在黑話中稱之為“瘦馬”。

徐夫人母女來的這戶人家只有一位老太太持家主事，手下卻有僕婢數十人，還有教師十幾位，專門負責教授幼女十餘人。她們個個都舉止安嫻，嬌容麗質。

老太太的家規非常嚴格，任何男人都不準踏進中門半步。徐夫人曾對這種只有女人，沒有男兒的家庭有所懷疑，卻被老太太以謊言搪塞，令她深信不疑，最終同意讓女兒金蓮跟著一起學藝。

過了幾年，金蓮已滿十六歲，出落得楚楚動人，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吹彈歌舞在同伴中無人能及。

眼見女兒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徐夫人便託付老太太幫忙給她選上一位好女婿，以了結丈夫的遺願。

老太太聽後欣然允諾。沒過多久，她便說有位年輕公子要來相親，點名要金蓮出來相見，可是卻又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徐夫人不能在場。

徐夫人覺得非常奇怪，認為這不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可是老太太卻說這是江南的風俗習慣，不能違背。徐夫人為了女兒的幸福，只好做出讓步，迴避開來。

晚上，金蓮跟著老太太一起去相親，可是回來後卻一頭撲進了徐夫人的懷裡，嚎啕大哭。

徐夫人大驚失色，忙問其故。金蓮才哭著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老太太對她們所說的有個年輕公子來相親全部都是騙人的話。這次來到這裡的都是一些年齡偏大卻又有錢的江南鉅富。他們早已妻妾成群，無非只是想多娶一房姨太太罷了。

他們走到金蓮面前，像挑揀貨物一樣，對著她評頭論足，指點肥瘦，甚至當眾摟摟抱抱，互相出價，如同看玩物一般。

金蓮見狀，又羞又急，卻又無可奈何。最後，一個六旬開外的糟老頭子出到了一千兩銀子。老太太大喜，一再囑咐金蓮不要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她先去做妾，再謀取正房，等到老頭雙腿一蹬，萬貫家財就是她自己的了。

金蓮嚇得花容失色，當場拂袖而去，趕緊跑到了母親徐夫人這裡，把事情告訴了她。

這時候，老太太帶了一幫兇神惡煞的僕從追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把金蓮鎖進了一間空房，又想逼迫徐夫人就範。可徐夫人卻不為所動，只是一再請求老太太大發慈悲，放她們離開。

誰知老太太卻陰陽怪氣地說：“想我放了你們也很容易，這幾年來，你們吃我的穿我的，花費的銀子不下兩百兩。你們現在如果能夠拿出來，我馬上就放你們走。”說罷，命人將徐夫人趕了出去。

徐夫人走在大街上，舉目無親，就向眾人打聽到了縣衙的位置，向官府去申冤告狀。可縣令聽了她的供詞，認定她是一個瘋婦，命人將她亂棍打出。

徐夫人告狀無門，女兒又生死未卜，急得當街大哭。這時候，一位老婦把她拉到一邊，說道：“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寡婦，想跟他們為敵，不僅官司會輸，而且會有殺身之禍。你可知道，這衙門上下，跟他們都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

徐夫人聽老婦這麼說，急忙收住眼淚，問她應該如何是好。老婦說：“你也不要著急，這些人乾的就是養瘦馬的勾當，我曾經也受過他們的傷害。我看你出身並不平凡，想必也有些手藝，不如先找個大衙門做活，等與主人熟悉了，或許可以請他為你申冤報仇。”

徐夫人想了想，就告訴老婦說自己並沒有什麼別的手藝，只是精通針藝，善於刺繡。

老婦聽罷大喜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前些天，巡撫陳大人剛好讓我找個繡娘。這正好是個機會，請容我前去回稟，很快就會有訊息給你。”

過了兩天，徐夫人就去了巡撫衙門。巡撫夫人見她舉止端莊，非常喜歡，就讓她教自己的女兒陳姑娘學習刺繡。

徐夫人本來就出身於書香門第，對陳姑娘的教導非常得體，巡撫夫人對她更加器重，不僅讓她住在府中，還跟她無話不談。

有一天，巡撫夫人與徐夫人又談起了女兒陳姑娘的未來。說著說著，不免讓徐夫人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金蓮，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

巡撫夫人大驚失色，一再追問原因，問她為何哭得如此傷心，徐夫人便將自己的不幸遭遇都講給了她聽。

巡撫夫人大怒，急忙讓人請來了丈夫，把事情又向他詳細說了一遍。巡撫聽了，立即命人將知府和縣令招來，呵斥他們說：“你們簡直就是失職，在你們的管轄範圍內，竟然還有養瘦馬這種販賣人口的事情發生。現在限你們在兩日之內，迅速將事情真相查明，再來報我，否則對你們絕不輕饒！”

眾位官員面面相覷，一齊跪倒在地上，聽巡撫將詳情告知後，再也不敢袒護，迅速地去將老太太和這幫養瘦馬的團伙一舉搗毀，所有的男女犯人也沒有一個能夠逃脫。

在巡撫的命令下，各府縣官員連夜嚴加審理此案，將一干人犯一一治罪，又把數以百計的拐帶女子遣送回家。徐夫人的女兒金蓮也得以和她相聚。

徐夫人帶著金蓮，前去巡撫衙門感謝巡撫大人和夫人，叩謝再三後正準備離去。巡撫夫人卻說：“你們還是不要走了，你就繼續留在府中，幫我一起教導女兒。至於金蓮，我將和巡撫大人一起為她挑選一位稱心如意的乘龍快婿。”

不久，正值秋闈大考，省城來了很多書生應試，其中有兩位文采最好，巡撫大人派人詢問，得知一位已有妻室，一位出身寒門的趙生尚未娶妻。

於是，巡撫大人將趙生單獨召來相見，仔細考察，最後決定將金蓮許配給他，還將抄沒瘦馬的錢財送了一部分給金蓮做嫁妝。

後來，趙生又去京城參加了會試大考，一舉考中了進士。從此，他們的家族又開始興旺起來，徐夫人也得以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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