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芨芨草

在我們經常爬的那個山坡上，有一棵大樹。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它的葉子都黃了，枝椏也在乾枯。這不應該啊，正是春天季節，又有雨水的澆灌，它怎麼會枯死呢？

當我走近大樹的時候，發現原來樹身上被釘入了好幾枚鋼釘子。跟我一起走近大樹的叔叔說，原來這樹上和那邊的另一棵樹上，橫有一根鐵管子，就是用這些鋼釘子打進去固定的。如今，鐵管子不在了，可是樹也死了。

樹被打進釘子為什麼就會死呢？是因為釘子破壞了它的生命基因，還是因為在打釘子的過程中，樹木連續受到重力的擊打而失去生存的意志？

我忽然感到悲傷——或者是知道大樹的長成不容易，或者是為那些不顧一切去傷害它的人感到悲哀。雖然他們架這些管子的動機是為了運動，為了鍛鍊身體，可是不應該把自己的健康建立在傷害樹木的基礎上呀！

我很想知道，當把釘子釘入樹身的那一刻，他們是怎麼想的？

其實，在山上，被打入釘子的樹不少，我們經常運動的那個平坡上就有一根橫管子架在樹上。我問了一下，有人還記得當時是誰弄的這些管子。為了找到我心中的答案，我用大半個月的時間，追蹤採訪了幾個曾經參與過架管子的男人。他們的年齡，都是我可以稱之為“叔叔”的人。

對於我提出的問題，他們似乎沒有想到，開始的時候都愣一下，然後才給出他們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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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不想

第一位叔叔說：沒想過這問題，什麼也沒想。這不是很正常的一個事情嗎？釘子本來就是要釘入別的東西里才能有承受力的嘛。你看牆啊，木板啊，這些不都是受體嗎？木板也是來自樹啊，不一樣嗎？

可是，

牆和木板都是沒有生命力的東西啊，但是樹還在長著，它是有生命的嘛！

叔叔說：沒想過，當時什麼也沒想，就是覺得很自然就釘了。沒想那麼多。你看這山上，誰不是這麼釘的？樹被據了，不一樣要死了？

我覺得無法溝通下去，只好黯然走開。

有時候，人有知識，也要有意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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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棵樹嘛

相比上一位叔叔，這一位的反應更讓我無語。當我問他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地說：

不就是一棵樹嘛，有什麼可想的？樹又不是人！

不就是一棵樹嗎？在他的眼裡，樹就是樹，又不是人，是不會懂得疼的！所以，他不認為他打釘子的時候需要想什麼，需要顧慮什麼。

這其實是很多人的一個觀念：樹不過就是一棵植物，又不是人，哪裡需要去考慮什麼？

樹啊，倘若你有知，你會不會因為這樣的人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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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我家的，有什麼可想的？

第三位叔叔說：這是大自然的東西，不是你家的，也不是我家的，管它幹啥？有什麼可想的？

這是典型的只要不是自己家的，就不用管什麼，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有這種心態的其實也不在少數。

大自然的東西，屬於公物，損壞公物是要承擔責任的，他們不懂嗎？

或者，他們是懂的，只是他們覺得，這是在大自然界中，所謂大天大地，誰還能怎麼追究呢？又或者，他們是釘了，但是那裡又沒有監控，即使有人找，也可以把責任推脫掉，誰又能把他們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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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的不是樹，是生命

第四位叔叔說：最初我也沒想過樹會因為幾枚釘子而死。

也或者說，樹的死，不是因為釘子，而是因為錘子，是因為人連續使用錘子的重力打擊樹身，而讓它感覺到生的痛苦和絕望。

倘若樹是人呢？試想一下，如果把釘子打進人的身體，人會疼嗎？那一刻，當我拿起釘子的時候，我確實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放下了。我的眼前，甚至出現樹身流滿鮮血的幻覺。說真的，那一刻我膽顫心驚。特別是後來看到樹因為這些釘子而死了，我更加地內疚，因為我差一點就毀掉了一個“生命”！

這一位叔叔的話，我是贊同的。也許，這才是我要找的答案。

如果人人都能有這樣的覺悟，如果我們對大自然都能溫柔相待，我們的家園，我們的世界，就會因為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而更加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