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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派詩人真不適合當官

山水派詩人鼻祖謝靈運最有名的故事不是“謝公屐”,也不是造反,而是裝逼。“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而這話並不公允,曹植是否獨佔天下才氣的百分之八十暫且不論,同時代中,謝靈運的文才也很難說就是第一。由於文無第一,後人很將他同陶淵明、陸機比較比較。

《宋史》作者沈約其實很給謝靈運面子,檀道濟、徐彥之、傅亮三人,功威赫赫,廢帝殺王,何等霸氣,可也只能三兄弟擠在一篇傳記裡。謝靈運既無大功,又無顯職,卻堂堂煌煌地一人獨佔一篇傳記。在惜字如金的史稿中,實屬殊遇。

山水派詩人真不適合當官

沈約對謝靈運的才能洞若觀火。在謝靈運的傳記沈約僅僅收錄了一篇謝靈運所寫的政論文,大概是為了便於後人自己評判謝靈運是否有宰相之才,因為謝靈運本人對於劉宋皇朝只把他當個文人憤憤不平。

這篇文章裡謝靈運建議劉義隆北伐,因為當時北魏正在西面攻打後秦,東面洛陽空虛。但通讀全文,滿口大道理,沒有真知灼見,沒有具體方略,政務的精髓偏偏在於具體的方略。事實證明,謝靈運的建議不可行。宋文帝確實趁機北伐,結果洛陽對於劉宋來說,易攻難守,很快又被北魏奪回,劉宋多年積蓄毀於一旦。

謝靈運任永嘉太守時,經常十天半月的出外遊山玩水,不管公務。現在一個地級市的市長往往有加不完的班,而謝靈運的公務可比一個市長多多了,他要管軍政、民政、訴訟,但他併不併心民間疾苦,天天忙著寫山水詩。這就不符合一個官員的基要素質。

後來劉義隆踐位,起用謝靈運,給他安排了一項工作,編寫《晉書》。後世司馬光、張廷玉都曾幹過這事,千載留名。領導安排的工作總得完成吧,也許領導就是考驗考驗你的工作能力與態度呢。結果謝靈運寫了個大綱就再不寫了,這讓宋文帝想用都沒無法用。小事沒幹好,誰敢讓你幹大事呢。

但謝靈運飄逸的才子風格,靈氣的山水名篇,吸引了無數的粉絲,唐詩大腕李白就是謝靈運的迷弟。李白曾寫道:“謝公入彭蠡,因此遊松門”。僅僅因為謝靈運遊過鄱陽湖,所以李白又要去那裡打卡。但李白內心還是想做大官的,這跟謝靈運一樣。李白做官也入了謝靈運的歧途,做官有做官的規矩,李白並沒按照規矩做。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是杜甫詩中所描寫的李白神仙之姿。但如是神仙,就不要來凡塵打滾。如果想做官,就不能不對領導有所尊敬。

根據《唐才子傳》記載,唐玄宗傳李白來寫詩,李白借酒興讓高力士為其脫鞋。高力士是誰?唐玄宗的親信,老好人,朝廷裡裡外外都高看他幾眼,到處都是他的朋友。只有唐玄宗才有資格享受高力士服務。李白這樣做,其實是僭越,是沒眼力勁。領導當然可以讓秘書幫忙打掃衛生,但小職員能呼叫這個秘書過來擦下辦公桌嗎?輕狂是官場大忌。

李白的政治頭腦也不太靈敏。他不上玄宗的船,卻上了玄宗兒子永王李璘的賊船。安史之亂後,李璘心存異志,禮聘隱居廬山的李白擔任幕府。早過了知天命年紀的李白卻在節骨眼上沒看清楚,輕易出山了,還寫詩稱讚李璘“祖龍巡海不成橋,漢武尋陽空射蛟。我王樓艦輕秦漢,卻似文皇欲渡遼。”把李璘比作秦皇漢武,唐太宗。本來亂世之中,高明之士出山都會詳細考察輔佐人選的,李白不僅沒考察,還寫下這種詩篇,將一個王子比作皇帝。當時的皇帝是唐肅宗,他讀到這首詩會怎麼想?後來李璘叛亂被剿滅,李白也被流放夜郞國。

同時代的人,李白比較推崇孟浩然,“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孟浩然也是一位山水派詩人大咖。“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在中國幾乎人人會背。巧的是,孟浩然也想當官,對於自己沒有一官半職怨懟不已。“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透著濃濃的怨味。

山水派詩人真不適合當官

這天,孟浩然來到王維的辦公室,王維是朝中大官,辦公室富麗堂皇。兩人正嗨,最高領導人唐玄宗來視察王維的工作了。孟浩然竟然嚇得鑽到了床底。這兒的床不是現代意義睡覺的床,有點辦公桌的意思。王維也是一片好心,向唐玄宗推薦孟浩然,唐玄宗很高興,讓孟浩然不用躲著出來談談。孟浩然就從辦公桌底鑽了出來。可以想象,唐玄宗看到這位大詩人灰頭土臉地鑽出來時,是什麼情形,是否心存輕視。唐玄宗讓孟浩然背首自己寫的詩,不知這位大詩人怎麼想的,脫口而出“不才明主棄”,領導你昏庸不明不重用我。儘管可能只是抱怨,也可能是謙虛,但領導聽來這是當面罵我。唐玄宗的不高興也就在意料之中了,“是你自己不到朝廷做官,怎麼能怪我不明呢。”孟浩然的當官之路徹底沒指望了。

詩人都放縱不羈,而官場中人時時處處都要講規矩。山水派詩人更是推崇自然天性,可生活多的是苟且很難有遠方。

要寫詩就專心寫詩吧,官場本不是詩人該來的地方。陶淵明做得很好,不為五斗米折腰,辭官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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