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是非功過,留待後人評價。
然而,後人評價,也並不總是如天枰一般公正的,多少總是帶著偏見與不公。
黃忠與于禁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例子。
不乏偏見的“前半生”
于禁、黃忠,算是同一代人。
然而,就人生大部分時間的表現來看,于禁比黃忠要風光得多。
在曹操平定北方的作戰中,于禁是戰功最大的將領之一。
自徵陶謙開始,擊張繡、滅呂布、破袁紹,于禁常為先鋒,戰功卓著。
曹操做魏王時,封賞諸將,于禁為左將軍,假節鉞。
于禁是“五子良將”中地位最高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假節鉞者(其他皆只是假節)。
在以功論賞的曹操之下,于禁的地位,也印證了他特殊的功績:異姓將領之首!
相比之下,黃忠的功績就···幾乎沒有任何記載。
事實上,歷史沒有記載黃忠早年的功績,並非黃忠早年碌碌無為,而是因為···偏見。
當時的黃忠,隨劉表的侄子劉磐在長沙,曾進犯孫策,與太史慈作戰。
可以說,黃忠絕不是碌碌無為,他後來的厚積薄發,與他這些年的沉澱不無關係。
然而,遺憾的是,劉表是自守之君,並不積極進取,在其之下,黃忠沒有太多立功的機遇。
同時,由於遠離主戰場(孫策與劉表角逐的主戰場在長江沿線),在次要戰場上的黃忠即便立過功勞,也引不起史家的興趣···
年輕時期的黃忠,能力未必在於禁之下,然而,由於時運,其與于禁的功績、地位天差地別!
不乏“偏見”的結局
黃忠的結局,是無比輝煌的。
定軍山一戰擊殺夏侯淵,不僅使黃忠與關張馬並列,更使他成為各類戲曲、小說中的大英雄,甚至使他成為“老當益壯”的代名詞。
無論是早年默默無聞的那個黃忠,還是此刻輝煌無比的黃忠,黃忠,始終是那個黃忠。
不同的是,此時的黃忠,得到了”時運“。
定軍山之戰時,劉備不惜”男子當戰,女子當運“,在兵力上贏得了優勢;法正審時度勢,提出”可擊矣“的建議,而黃忠,只是最後動手的那個人。
所謂“好時運”,就是得到能人相助,高人指點,個人只要充分發揮自己所長即可,並最終獲得應有的榮耀!
黃忠的功績,縱然是其個人勇武的發揮,但更是依靠劉備、法正所賦予的“時運”!
相比之下,于禁的“時運”,可謂糟糕透頂。
原本,于禁軍與關羽相持,互有勝負。
然而,山洪暴發,于禁七軍皆沒,被迫降敵。
嚴格來說,山洪爆發雖是氣象災難,但在襄樊地區並不是百年一遇的,”水淹七軍“的災難,統軍將領確實脫不了干係。
問題是:指定於禁軍紮營地點的人,是曹仁···(《三國志。曹仁傳》)
所謂“壞時運”,就是得到錯誤的命令,遇到糟糕的運氣,個人的能力沒有發揮的機會,最後卻需要自己承擔一切後果。
接受命令駐紮在危險的地方,危險的事情又恰好發生···于禁之敗,可以算是”非戰之罪“。
早年屢立戰功的于禁,此刻全軍覆滅的于禁,于禁還是那個于禁,只是”時運“不在了。
黃忠的勝利,于禁的覆滅,關鍵是“時運”,將這種差別歸為能力差別,就是“偏見”了。
洗不白的汙點
個人的際遇,確實有“時運”的因素,然而,有一些個人作為,卻毫無疑問是不可原諒的汙點,洗不白。
于禁全軍覆滅,是“時運”,但降敵,則是不可寬恕的汙點。
當時,曹操集團也沒有過分苛責于禁在戰場上的失敗。
正如司馬懿所說:“禁等為水所沒,非戰守之失”。
沒有人苛責于禁在戰場上的失敗。
曹操失望的,是于禁的降敵:于禁跟了我30年,臨事反不如龐德!
其實,漢末三國時期,改換門庭很正常。
五子良將中,張遼、張郃、徐晃都曾改換門庭。
不同之處在於:張遼是在呂布敗亡後歸曹,張郃是因內讒言所迫怒而歸曹,其改換門庭的主要責任在其前任主公。而於禁為曹操重用,地位崇高,卻僅僅因為求生而降,性質完全不同。
東方文化崇尚氣節,最鄙視貪生怕死!
在東方文化中,貪生怕死的汙點足以抹去一切閃光點。
因此,于禁的評價不高,並非因為一場敗仗,而是因為投降。
被”裝修“的巔峰
黃忠的事蹟本不應擁有如此高的地位。
黃忠的出擊,主要就是弄死了曹軍一位方面軍司令(雖然這位方面軍司令非常重要),甚至連該方面軍大部都沒有殲滅。
如果劉備政權最終討滅曹操,那麼,定軍山,最多隻算是一個一筆帶過的,不大不小的勝利。
然而,現實是:定軍山,就是劉備集團乃至後來蜀漢政權的巔峰。
此後,諸葛亮姜維北伐,再沒有取得過這樣的勝利了!
因此,定軍山的勝利,對蜀漢有著遠大於軍事意義的特殊意義。
壯志未酬的諸葛亮後來葬於定軍山,或許正為緬懷這樣的巔峰時刻吧。
而對於後世“尊劉貶曹”的文人來說,任你如何演義諸葛亮、姜維的神奇,也只能仰望這樣的巔峰。
於是,在各類文學作品中,定軍山的事蹟,被不斷“裝修”,黃漢升的威名,也得以不斷被提起。
無論古今,“越有錢就越有錢”,越是有流量,就越是有人來“蹭流量”。
隨著黃忠之名不斷被提起,渴望“老當益壯”的人們將黃忠之名搬出來作了“老當益壯”的形象代言人。
人們歌頌黃忠,其實更多是在為自己勵志,希望自己也能像黃忠一樣老當益壯!
於是,黃忠的事蹟,成為了一個特殊的文化符號,被不斷”裝修“。
表面上看起來:黃忠因為一場勝利而被神話,于禁因為一場敗仗而被貶低。
其實,影響後人評價的,並不是兩次作戰的軍事意義。
黃忠被神話,既是因為其是劉備(蜀漢)軍事的巔峰,也是因為其“老當益壯”的勵志元素。
“尊劉貶曹”的文人需要歌頌這場巔峰,上了年紀的人需要“老當益壯”的勵志,因此,黃忠的名號自然不斷被提起,並逐漸被神話了。
于禁被貶低,是因其所作的,足以抹殺一切功績的汙點——投降。
抹殺于禁曾經的功績,貶低對於禁的評價,正是因為人們對這種汙點的厭惡與鄙夷。
歷史並不總是公平的,不乏偏見。
然而,這些偏見,也並不是毫無道理的。
三國,早已不僅僅是一段歷史,他早已演變成了一種文化。
三國人物的褒貶,也不應僅從客觀的歷史表現來論,更應從文化的角度來分析。
如此,黃忠的“過度神話”與于禁的“被抹黑”,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