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體育/ 正文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連續5年每天繞西湖一圈的狠人究竟在等待什麼?

1998年3月的一個下午,20歲的潘德運生平第一次走進了人民大會堂,他此行的目的是參加首屆CUBA聯賽開幕式。

十年前,他還在老家浙江金華和同學們拿著鋤頭整地,靠雙手開墾出一塊“籃球場”,汗水和灰土在臉上和了泥,而此刻他卻站在人民大會堂裡,打量著臺灣廳的氣勢恢宏,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布赫等人就在不遠處。就是那一瞬間,這個北京體育大學的大三學生無比確信,仍在中國籃球的母腹中躁動的CUBA聯賽,將會是一片可以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

為了能“發揮專長搞籃球”,潘德運不惜違逆父母的意願,放棄了浙江省公安廳的“鐵飯碗”,轉而投身校園籃球。現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參會,他或許會成為一個不錯的警察,卻絕對不會有現在精彩的人生。作為唯一一個從首屆CUBA堅守至今的教練員(首屆聯賽天津財經大學女籃主帥李紅媛以球員身份參與),潘德運率領浙江大學男籃拿到2次亞軍、2次季軍、5次全國四強,足夠用成績慰藉當初的執拗了。

少年得志

1995年,潘德運以總分全省第2的成績(本專業)考進了北體大,他有一副傲人的身板,一身腱子肉、彈跳出色,三級跳遠、110米欄都是金華地區第一/第二名。那時北體大體育教育專業籃球專項分為一隊、二隊、三隊,潘德運是一隊的隊長。“小潘懂事比較早,責任心非常強。”潘德運的授業恩師、現年75歲的武國政回憶說,“每天早上按時叫大家出早操,在他的帶領下,我們隊的早操是全校最好的。”

武國政不僅是潘德運大學時期的教練,也是他教練生涯的“導師”,因此潘德運一向對武國政敬愛有加。六、七十年代,北體大(當時叫北京體育學院)在有關部門指示下,組建了一個“青訓大隊”,八一名宿吳忻水帶籃球專案的“大班”,剛畢業的武國政帶“小班”。這批隊員,號稱是“文革後專業隊的第一層底子”,走出了徐元生、張明書等國手。

於浙大男籃而言,無論是世紀之交的一鳴驚人還是2010年以後的二次崛起,武國政都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當然,這是後話。

1998年5月1日,潘德運來到浙大實習,職位是校男籃助理教練,此時距離首屆CUBA南方賽區決賽還有3個多月時間。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如果談論CUBA的早期歷史,絕對繞不過浙江大學,不光是因為它成績斐然,也是因為它對於CUBA的創立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正是在浙大男籃時任主教練陳南生的介紹之下,時任大籃協秘書長的龔培山認識了CUBA最早的投資人張寧飛,之後才有了CUBA這份基業。

因為陳南生需要參與首屆CUBA的籌備事宜,主教練的職責,實際上落在了潘德運身上。這樣一件在今天看來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那樣特定的歷史時空,卻實實在在發生了。初出茅廬就要帶領一所久負盛名的高校的校隊,“我壓力蠻大的。”潘德運回憶說,隊裡不少隊員有過專業運動員經歷,論個人能力——甚至年齡——比他強的大有人在,如何讓隊員認可、信服,是他面臨的第一個難題。

此時,潘德運善於團結人的優點開始發揮作用。訓練完,他經常把隊員留下來聊天,大家有什麼想法、意見,他就默默記在心裡,“用心幫他們解決。”有時候,他還跟隊員一起吃飯、打球、到西湖邊散步……完全不像個教練,倒像是“無話不談的兄弟”。久而久之,他獲得了隊員的信任,大家都願意喊他一聲“老大”。2001年榮膺“最佳球員”稱號的範海,現在已是領導幹部,見了他還是叫他“老大”。

“老大”這個稱呼,在浙大男籃的隊員裡代代相傳,2013級老隊員郭瀚宇畢業多年,聊起潘德運時還是“老大”長“老大”短的,彷彿仍是隊裡的一份子。

首屆聯賽,潘德運帶著大家在武漢拿到了B級聯賽季軍的成績,這個B級聯賽,可以視作是大超聯賽的前身。憑藉著出色的帶隊成績,潘德運很快“轉正”,成為了浙大男籃新一任的主教練。“我說去浙大當教練,同學們都沒人相信。”潘德運說。就在潘德運志得意滿之時,武國政卻敏銳地覺察到,以潘德運的經驗去駕馭一支高水平運動隊,其所學“還不夠”,後來果真一語成讖。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從第2屆聯賽開始,CUBA改南北分割槽為東北、東南、西北、西南4個分割槽,潘德運連續兩年打進全國總決賽,也連續兩年屈居亞軍。儘管有遺憾,卻並不妨礙潘德運在2001年斬獲“最佳教練”稱號。出道之初的潘德運有一張照片,留著分頭、穿著西裝、金盃在手,那真是少年得志、意氣風發。試想,一個23歲的年輕人,以指揮者的姿態在央視體育黃金時段揮斥方裘,這是何等的成就,“有點膨脹”在所難免。

2001年總決賽輸給東北師大,潘德運心想:“我們還年輕,還有機會。”他不會想到,他和他的球隊,即將迎來長達十年的瓶頸期,這期間再未進入過全國八強,更別提爭奪冠亞軍了。

十年蟄伏

浙大男籃在2002-2011年默默無聞,與特殊的賽制有一定關係——只有各分割槽的冠亞軍才有資格進入全國賽,當時正好是華僑大學呼風喚雨的年代,如果在分割槽賽與華僑大學提前碰上,無疑等於提前宣判了“死刑”。而華僑大學在東南賽區的統治,直到2013年才被寧波大學終結。那十年,除了華僑大學,東南賽區只有3支隊伍打過全國賽,分別是中國礦業大學(5次),汕頭大學(4次),寧波大學(1次)。

客觀因素還可以找出一些,比如學校重視不夠、比賽打得太少等等,然而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潘德運和球隊自身不夠強大。

剛出道就被時勢捧到很高的位置,潘德運其實沒有經歷過一般教練應當經歷的歷練,開局走得太順,後續總得跌幾個跟頭。回顧那十年的瓶頸期,潘德運感慨:“實話說,最初的榮譽是不該得的,確實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才能再次崛起)。第5屆東南賽區半決賽打中國礦業大學,就輸在我的臨場執教上,經驗、能力都不夠。”

他得為自己“補課”,帶隊之餘,最常做的事就是出去學習。2005-2010年,潘德運受邀請新成立的廣廈男籃之邀在那裡兼職。他做這件事,多少有些“私心”,因為廣廈前兩任主教練依次是陳道宏、王非,都是能載入國籃史冊的教練。求知若渴的潘德運如同久旱逢甘霖,訓練看、主場比賽看,甚至連客場比賽有時也要跟著去看。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光在國內學還不夠,潘德運多次出國交流學習,美國、塞爾維亞、義大利、西班牙、德國……這些歐洲籃球強國,他轉了一個遍。歐洲籃球的整體性、對基本功的重視,以及全國統一標準的籃球教育,令他感慨萬千。在塞爾維亞,他跟曾任鞏曉彬助理教練的米萊·普雷斯特朝夕相處一段時間,“收穫很大。”

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學習、思考、整合,潘德運漸漸摸索出了一個“先整體再分解,先整體再突出個人”的執教理念。而在執教之初,他是比較依靠球員個人能力的。

另一條戰線,為了“更好地理解規則以便更好地帶隊”,潘德運進入裁判行業,於2003年晉升籃球國家級裁判。後來的生涯裡,他執裁過青年聯賽、甲B聯賽、大超,有機會橫跨校園、青訓、職業多個體系的裁判員。2009年,他和名哨鄭軍、閆軍師徒搭檔,執裁了大超總決賽,這是他的巔峰之作。“我就是體能不好,不然早就有機會成國際級裁判員。”潘德運傲嬌地表示。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2010年,吳葉海開始擔任浙江大學教育學院公共體育部主任,學校對男籃的重視程度上了一個臺階。藉著這股東風,潘德運也得以“招兵買馬”,請來了自己的恩師武國政做顧問。師徒聯手,劍指復興。

如前文所說,武國政其實也是潘德運執教早期的“智囊”。一遇到拿不準的事情,他就給遠在北京的武國政打電話,有時兩人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二十年前的長途電話費昂貴得很,“最多的時候,我1/4的工資都用來打電話了。”所以,潘德運說“沒有武老師的培養,就沒有我的今天”,這絕不是瞎客套。

應當明確,我們說這十年的浙大“默默無聞”,是相對於他們的高起點,事實上,他們的成績一般徘徊在分割槽賽3-4名,不算太差。

直到2009年分割槽賽,浙大在1/4決賽不敵華東交通大學,才跌入隊史的最低谷,唯一一次沒有進入東南賽區四強。不過潘德運和隊員們無需擔憂,因為這世界上的事,很多時候是不破不立、大破大立。經過十年蟄伏,潘德運的能力、心智、經驗、精力都達到了最佳的平衡,而隨著武國政的加盟,你似乎可以預感到一場劇烈的反彈正在拍馬趕來的路上。

老大的道

潘德運的嚴格,是隊員們公認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隊員的懶散、軟弱。他太嚴格,以至於本就性格內向的郭瀚宇入隊很長時間都不敢主動跟他說話,“氣場很強大,很有威嚴”,郭瀚宇形容他。與潘德運相比,武國政像個慈愛的爺爺,師徒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球隊管理得恰到好處。

說起剛剛跟隨三人籃球國家隊打完世界盃、曾經榮獲全明星MVP的郭瀚宇,潘德運的評價是“親弟子”、“很像我”,然而正是對這樣一個他千里迢迢從哈爾濱三中親自招來的隊員,不光沒有給予特殊地位,反而是“罵得比較多”,甚至於“最後幾年是壓制的”。潘德運秉持著一個信條:“經常被罵的學生才能出成績。這是武老師告訴我的。”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對於另一個曾經的主力隊員劉振環,潘德運也總是批評。“他剛來的時候很悶呀,什麼都不講,只知道兢兢業業地去執行,沒有情緒爆發的那一個點,這一點郭瀚宇就比較好,他的激情啊怒吼啊。”潘德運對我說,“既然你能力達到一定水準了,該喊的時候一定要喊出來,該對抗的時候一定要敢對抗。”

潘德運的嚴厲,讓浙大的隊員們養成了每球必爭的習慣,他們不畏懼任何對手,也絕不輕言放棄,郭瀚宇認為,這是“老大”對他最大的影響。

2016年,東南賽區決賽打廣東工業大學,哪怕開局落後15分以上,他們最終還是把比賽拖進了1。3秒關鍵球決勝。只不過郭瀚宇的底角三分磕筐而出,他們錯失了問鼎“東南王”最好的機會。那個球,潘德運堅定地把戰術畫給了三分4中0的郭瀚宇,而不是6中4的顧逸超。“讓隊員盡情去發揮,輸贏不怪你,你按照教練的意圖執行了就好,結果由教練來承擔。”潘德運說。

罵是真罵,用也是真用。

在劉振環印象裡,潘德運好像很少誇他,只有一次例外,有一回東南賽區打汕頭大學,他發揮出色,比完賽從大巴上往下走的時候,正在抽菸的潘德運在煙霧後面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再沒有多餘的話,但這句鼓勵足以讓劉振環記到現在。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畢業的時候,潘導帶著全隊給我送行,吃完飯大家一起合影,互相在衣服上簽名,那一瞬間,我感覺他一下子變和藹了,沒那麼嚴厲了。”劉振環說,他還記得以前備賽期,他們會借浙江體職院的地方集訓,潘德運總愛拎著雞給大家燉湯喝,隊員們各拿一碗到他屋裡去分食,儘管雞湯味道寡淡,實在不咋好喝,“後來我們自己研究,放點什麼佐料能好喝一點。”

透過剛柔相濟的管理,再加上武國政的畢生所學和潘德運從歐洲學來的經驗,浙大男籃終於再次起飛了。

2012年,他們在全國賽1/4決賽中9分險勝中國民航大學,重返全國四強,侯勇狂砍34分,劉振環貢獻24分。半決賽儘管5分輸給華僑,但銅牌戰贏了周雨領軍的山東科技大學,拿到了隊史第3好的成績。“我們跟華僑就是差在關鍵球上,吳德琳、周魯男他們比賽經驗太豐富了,人家一年能比我們多打幾十場球。”劉振環說。

就在潘德運迎來教練生涯又一個高峰的時候,一場危機也在悄悄逼近——他的體重失控了,到2013年底達到了260多斤,由此拖累肝功能受損,不得不在2014年暫時離開球隊三個月手術、休養。也得說潘德運確實是個“狠人”,為了減肥,他不光戒菸戒酒,還連續5年“走西湖”,每天繞著西湖走一圈(11公里),風雨無阻。以至於大家調侃:“今天天氣好不好,看看潘導朋友圈的圖片就知道了。”

現在,他的體重是180斤左右,很穩定。

功成身“退”

2017年,是潘德運的又一個豐收之年,也是戲劇性的一年。那年5月21日,他率隊在全國賽8進4的比賽中力克傳統強隊山西大學,再次進軍全國四強,這一天,剛好是浙江大學120年校慶日。賽後合影,潘德運罕見地不淡定了,高舉拳頭仰天怒吼,完全不像隊員眼中那個嚴厲的“老大”。要知道,那年他們僅僅以分割槽第3的成績出線。

意外嗎?意外,也不意外。當年潘德運留任浙大男籃主教練是一個意外,然而這是由他在實習階段的用心付出鋪就的,假如他最初只把自己定位在“實習生”的高度,對待工作得過且過、敷衍了事,他一定不會得到這個機會。同理,如果沒有那十年的沉澱和蟄伏,他也不會擁有以分割槽第三逆襲全國四強的機會。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2019年7月,潘德運以助理教練身份隨中國大學生男籃參加了在義大利那不勒斯舉行的第三十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籃球比賽,回國以後,年底卸任主教練一職。被組織選派到杭州亞組委掛職,參與亞運會籌備工作至今,在隊內只保留領隊一職。主教練一職由他昔日的助理教練劉博擔任——浙大出現了罕見的“女帥男兵”——助理教練的位置則交給了老隊員陳禹歡,潘德運眼中的那個年代“最好的二中鋒之一”。

從1999年到2019年,潘德運以主教練身份陪伴這支球隊走過了20年,這是一個奇特的成長曆程。大多數人的成長曲線都是“S”型,而他走出了一個倒“U”,開局即巔峰,蟄伏,然後又巔峰。

CUBA金籃板專欄丨伴CUBA走過24個歲月——潘德運的剽悍人生

“是CUBA給我機會讓我成長的。”潘德運說。追憶往事,不禁感慨萬千:20年間,他見證了CUBA從2個分割槽擴充套件至4個分割槽,從全國八強一路擴軍至全國32強,也從只有一級聯賽變成了三個級別聯賽。他曾經引以為傲的爆發力、彈跳、肌肉都被歲月收走了,同時,歲月也大方地饋贈給他練達、堅韌的品質。

潘德運仍會在未知的歲月裡為這支球隊保駕護航,只不過換了一個身份去陪伴——“潘導”漸行漸遠,而“老大”永遠不離不棄。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