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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孫小果案、操場埋屍案、湖南文烈宏涉黑案、海南黃鴻發案…當它們聚合在一起,便是《掃黑風暴》。

“反腐掃黑劇”是近年來湧現出的型別劇中的一個重要品類,始於1995年的《蒼天在上》,2003年曾掀起一個小高潮。“反腐掃黑劇”的優勢在於,它能給觀眾帶來“崇高感”的體驗,這是在日常生活中,以及其他型別劇,很難給出的體驗。

然而,在創作上,“反腐掃黑劇”也存困境:

大多數觀眾並不是為了受教育來觀劇的,而是為了娛樂。

於是,人們更多從情節是否曲折、畫面是否刺激、懸疑力度是否足夠、想象力是否宏大…等角度來看“反腐掃黑劇”。

正是帶著這種兩難,《掃黑風暴》艱難起舞。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如果說,《掃黑風暴》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恰恰源於它很好地平衡了“思想性”與“娛樂性”的關係,使它既好看,又不是隻剩好看,它呈現出如深淵般的、難以直視的人性,為“崇高美”提供了可能。

打破傳統“反腐掃黑劇”的結構桎梏

《掃黑風暴》的結構非常有特色——頭緒複雜,大量使用倒敘、追憶,不斷有新線索插進來,每個線索都有遮蔽,單個事件的進展不完全是線性的…由此帶來強烈的跳躍感和壓抑感。

仔細梳理,《掃黑風暴》採用的也是傳統的兩線式:

一方是掃黑機構,透過偵探手段,逐漸抵達事實;

另一方是黑惡勢力,層層攔截,不斷製造假象。

兩線式的魅力在於懸疑性強,不論是正面人物還是反面人物,掌握的都不是完全資訊,吸引觀眾去推測:

下一步,情節該怎麼推進?

然而,兩線式的缺點也很明顯,即非黑即白、過於漫畫化——好人處處都好,壞人則無惡不作,不僅行為粗鄙,生活作風、生活方式等都令人不齒,甚至面帶兇相,一望即知。

採取兩線式敘述,有不得已的因素,“反腐掃黑劇”是長線懸疑,需要將長懸疑與短懸疑結合起來,如果不是一個個懸疑點連續爆發,觀眾很難支撐下來,如果最後的大反轉力度不夠,觀眾會感到被戲弄。

只有把正與反雙方極端化,才能形成足夠的敘事張力,才能滿足觀眾對“故事性”的需要。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如果說兩線式是規定動作,那麼,一部“反腐掃黑劇”成功與否,便取決於能否在自選動作上發揮好。

《掃黑風暴》設計了一條獨特的故事線:十年前,警察李成陽(孫

紅雷 飾)

被栽贓陷害,而他的父也同時離奇死亡,這讓李成陽對“誰是真的,誰是假的”產生了懷疑,他搖身一變,成了新帥集團的“二當家”,一度成為“掃黑專案組”遇到的最大困難,但事實上,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師父的死因。從劇情走勢看,李成陽必然會再度逆轉,成為“掃黑”成功的關鍵。

在正面故事線與負面故事線之間,插入李成陽這個敘事斜線,便顛覆了傳統敘事結構的桎梏——善與惡的對抗之外,還有人性深處的博弈,每個人都是複雜的,在我們的內心深處,都是既有善念,又有惡念。“掃黑除惡”既是社會行動,也是靈魂博弈,後者的戲才更高階。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正因有了李成陽這個斜線,《掃黑風暴》中不少人物更多元有趣,如馬帥(寧理 飾)作為新帥集團老總,又有仗義、平民化的一面;明明是一個打手,臉帶刀疤,卻滿口塑膠英語的大江(蘇可 飾);而高明遠(王志飛 飾)等人的隨和、已無鋒芒掩蓋著他們黑惡的本質。

在《掃黑風暴》中,每個角色都有自身的複雜性,說明結構改造給人物塑造創造出了更大的空間。

孫紅雷擔起了一臺戲

然而,結構突破也會帶來風險——對演員的要求更高了,尤其是敘事斜線的關鍵點李成陽。

李成陽亦正亦邪,既有強烈的正義感,又不得不屈從於現實,身為新帥集團的軍師,他必須匪氣十足、能力出眾,才能震懾手下,但改變自己是需要說服自己的,所以他對馬帥的私忠,在李成陽身上,有強烈的“猴氣”——士大夫般的高傲,看不起比他能力低的人,卻又天性叛逆,無法收殮自己的鋒芒。他想“士為知己者死”,但又深知那些作為並不光彩。

怨恨、憤怒、傲慢、冷酷、真誠、原則、忠誠…這些相互矛盾的品質呈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給表演帶來巨大的困難。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必須承認,孫紅雷的表演是《掃黑風暴》中的一個突出的亮點,甚至可以誇張點說:一個人托起了一臺戲。

在《掃黑風暴》中,孫紅雷設計的標誌性動作——呲牙笑,既可以用來掩飾與昔日同學、掃黑工作組中的骨幹何勇尬聊時的尷尬;也可以用來表現翻臉前的狠厲;還可以在得知馬帥去世時,表達極度痛苦與絕望…

這個標誌性動作詭異、兇狠,隱喻著內心的波瀾,卻又充滿神秘感,讓人既感壓力,又不知這壓力來自何方,透過“讓你猜”,便充分調動起了緊張感。

孫紅雷在表演上刻意留白,而不是撐滿,緊緊扣住了李成陽這條線的核心——捉摸不定,但他的任何動作,都可能決定整個敘事的結局。

當然,劇中幾名老戲骨都有非常精彩演繹,也成就了孫紅雷的表演。

沒有徐英子姐弟的故事,就無法建立道德立場

在《掃黑風暴》中,徐英子(楊雨潼 飾)、徐小山(劉檸昊 飾)姐弟的遭遇催人淚下:徐小山因參與網路賭博,欠了一筆錢,恰好在上廁所時,意外聽到喝醉的孫興(吳

曉亮 飾)

承認自己殺過人,便拍下影片,試圖敲詐。結果,孫興反而利用和公安局的關係,將徐小山拘捕,反過來敲詐他一大筆錢。為了交納鉅額“打點費”救出弟弟,姐姐徐英子不得不去借裸貸。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徐英子、徐小山姐弟以為滿足了孫興的金錢要求就能苟安,但二人的生命還是被黑惡勢力吞噬了:徐小山被滅口,徐英子自殺。

一些觀眾覺得,這一故事與整個破案無關,是在煽情。這其實是誤讀,“反腐掃黑劇”的根本在“反腐掃黑”,要用真實的案例告訴觀眾,為什麼要“掃黑除惡”,不“掃黑除惡”的結果將是什麼。離開了這個根本,“反腐掃黑劇”便喪失了道德立場,成了服務於觀眾追求好奇、新異、刺激心理的娛樂劇,永遠也擺脫不了懸念而懸念、為離奇而離奇的俗套。

應該說,徐英子姐弟的故事是《掃黑風暴》中有機的組成部分,它告訴觀眾:黑惡勢力不會只因為普通百姓“擋了財路”“商業競爭”等“大事”,才會伸出罪惡之手。黑惡勢力的本質源於人性惡,它是無法自我控制的,一旦姑息,它就會迅速膨脹。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在《掃黑風暴》中,連李成陽都發出“綠藤市的天太黑了”的感慨,這為全劇提供了邏輯基礎:有黑必打,有惡必除,除惡務盡。唯有徹底消滅黑惡勢力,才能確保徐英子、徐小山姐弟的悲劇不再發生,才能確保普通民眾的安定生活。

寫崇高是“反覆掃黑劇”的正途

美國學者戴維·莫利在《傳媒、現代性和科技》一書中指出,影視具有被建構起來的多義性,創作者需提供具有“方向”或“封閉”結構的資訊,使它成為在多種解讀可能中,具有傾向性。

完全封閉、只有單一含義的作品是不存在的,但創作者有義務引導多種含義,使它指向其中一個含義。這就帶來兩個問題:

其一,指向的手段是否高明;其二,含義是否足夠深刻,這最終決定了作品的品質。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反腐掃黑劇”不應成為黑白雙方鬥智劇;不應變成炫耀貪腐分子、黑惡人員高消費生活的劇;更不能因為存在個案,便使觀眾對社會真實狀況產生誤會。事實是,用曝光尺度、故事懸疑度來衡量“反腐掃黑劇”,顯然是一個錯誤的尺度。

邪不壓正,這是一切社會不可讓渡的原則,黑暗只能維繫一時,光明終將取勝,因為不論時代怎麼變化,人心總會嚮往公正、良善與秩序。背離了這一方向,“反腐掃黑劇”很難有未來。

從這個角度看《掃黑風暴》,方能明白截止目前更新至26集,它已經贏得了極佳的口碑。就算騰訊影片針對會員再收費搞出個無恥的超前點播,累計播放量還是超過了30億,因為它不是隻關注離奇的事,更在於寫出人性的厚度;它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而是有更深的思考;它不是一味追求懸疑,而是更多去凝望人性。

《掃黑風暴》:孫興有多可恨,灰色地帶就有多黑暗

每個人都是善惡的聚合體,在向善的一面往下挖,自有一片幽暗的天地,不僅是自私,還有支撐自私的那些人性惡。這覺得了,人生是漫長的博弈,那些讓人敢於凝望深淵,並始終能獨立在岸邊的力量,就是崇高。在《掃黑風暴》中,不論是李成陽,還是林浩,閃耀的正是這種崇高感。

事實證明,寫好崇高,“反腐掃黑劇”就能立住,就能真正贏得觀眾,而這,正是《掃黑風暴》的成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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