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世界上最寂寞的孩子”
。
這句經典臺詞出於電影《末代皇帝》,詮釋了一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的孤獨。
這種孤獨不僅屬於電影裡的皇帝,也屬於飾演皇帝溥儀的尊龍。
時間回溯到三十年前,娛樂圈帥哥雲集,梁朝偉、劉德華、郭富城、黎明等等正是風生水起時。
在如此多的帥哥里,讓千萬粉絲最著迷的卻是尊龍,甚至林青霞、王祖賢等國際影星也對他十分心怡。
林青霞為了能夠跟他多呆一會,剛下戲就趕去跟他一起打一夜麻將,王祖賢更是看到他羞澀一笑,秒變迷妹。
尊龍外貌著實出眾,他天生一張貴氣的臉,稜角分明,眼神深邃,自帶一種孤獨清冷感,可以說這張盛世美顏的臉放在現在仍然無人能敵。
“亞洲第一美男”的外號不是白叫的,1990年,他被《人物》雜誌評為全球最美50人之一。
連金庸老先生看見他,直贊他:“
潘安怎樣英俊誰也沒見過,想他應該長得像尊龍才名不虛傳
。”
正如大部分武俠小說裡的設定,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男主,總要有一個悲慘的過去,彷彿這樣才能凸顯出男主的心性。
尊龍就像那些命定的男主,他的那種破碎感和孤獨感,來自於他的出生。
01
兩次被丟棄,尊龍命運多舛
1952年10月份,香港的街頭已然入秋,氣溫開始轉涼,一個嬰兒孱弱的哭聲在風裡飄蕩,
然而來往的行人,腳步匆匆,沒有一個人願意停下來看看。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那時的香港被外人傳頌成富貴樂土,是一個聞名在外的豪華大都市,
不少辛苦謀生的僑民聞名偷渡進入香港,也有不少大陸內地的人偷偷前往香港。
然而入港後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的幸福,他們依然無食無衣,靠著食品類券過活,住在幾平米的“棺材房”內,有時連飯都吃不上。
人人都在忙於生活,不敢多管閒事。
只有一個殘疾的老婦人停下了腳步,看到了街頭角落裡那個襁褓。
她思考再三,把襁褓裡的嬰兒抱回了家。這個嬰兒就是尊龍。
尊龍是他長大了自己取得的名字。
可能是出於對內地的懷念,那個老婦人給他取名“吳國良”。
老婦人本是上海人,逃難來到香港,和所有搶食品類券的僑民一樣,她也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
因為殘疾,打零工的都沒要,只好到處撿破爛。
抱養尊龍也不是出於什麼好心,而是為了拿到養孩子津貼補助。
拿了補貼以後,她又很不情願養尊龍,因為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張嘴,但是她又沒法立即把他扔出去,只好繼續留在家裡。
沒有什麼感情,再加上她本身的脾氣就很怪,經常陰晴不定,這個老婦人對尊龍非打即罵,
讓他睡在籃子裡,吃的也是殘羹冷炙,有時候是她在外撿回來的食品,有時候是她吃剩下的東西。
那時候尊龍最大的願望竟然是能夠天天吃到醬油包飯,有半個鹹蛋就很滿足了。
隨著尊龍慢慢長大,老婦人越來越覺得他是個拖油瓶,更加想要丟掉他。
於是有一天,她就領著尊龍去了香港的巴士站,然後轉身獨自一人走了,
也許是早早感知到自己的命運,尊龍在那時非常冷靜,他沒有哭喊,也沒有追上去,他只是緊盯著老婦人的背影。
剛走出去幾步,老婦人莫名回頭望了一眼尊龍,他們就那樣對望著,彼此都沒有說話。
老婦人終是於心不忍地回過頭牽著他回家了。
“我那時候還是很感激她的,至少還能有住的地方”
尊龍在後來的回憶裡,沒有過多地譴責她。
可能對於尊龍而言,再糟糕的地方也算是家。
沒過多久,連有個家也成奢望了。
在繼續被養母打了幾年以後,尊龍又一次被拋棄,這一次那個老婦人再也沒有回頭。
老婦人把8歲的尊龍賣到了春秋戲院,甚至簽了生死契:
學藝期間,任打任罵,生死不保
。
正如《霸王別姬》裡的那句:
都是下九流,誰能嫌棄誰!
於是身處下九流的尊龍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每天不僅要進行各種高強度的訓練,做各種高難度的動作,倒立、壓腿、練氣、練劍等等,還要被同戲院的師兄弟們欺辱。
哪怕同是困苦孩子出生,這些師兄弟也覺得尊龍低於他們,“抽刀向更弱者”彷彿是每個懦弱者的通病,
為了彰顯自己高一等的身份,他們罵尊龍是妓女生的野孩子,有時候還會對他大打出手,甚至把他打得頭破血流。
看著滿臉鮮血的尊龍,他們毫無愧疚,一鬨而散。
尊龍也沒有錢去找醫生,只好去求裁縫給他縫傷口。
這個好心的裁縫實在可憐尊龍,幫他把血擦了,硬生生給他縫了8針。這道疤也永遠留在他的頭上,提醒他過往悲慘的時光。
尊龍也試過逃跑,然而每一次都被抓回來狠狠打一頓。
之後,教戲的師傅就愈發嚴苛,稍有不慎就長鞭伺候。
為了鍛鍊尊龍的平衡能力和肌肉力量,師傅要求他每天起床前倒立45分鐘,一直練到頭昏眼花、腰痠臂疼為止。
可以說《霸王別姬》裡的小豆子原型就是尊龍。
“我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名字、沒有童年……”
很多年以後,尊龍再談這段歲月的時候慘然說道。
自然也正是因為這段日子的練習,尊龍的命運才徹底改變。
02
被逼辭演《霸王別姬》,演藝之路幾經浮沉
尊龍生就是一張俊臉,越長大越俊俏,面部輪廓柔美非常,眼神愈發迷人。
再加上他在戲院裡練就的一身好本領,唱練做打毫不含糊,唱起戲可謂生動傳神,令人不禁沉迷其中。
尊龍的名氣也越來越大,成了戲院的臺柱子。
17歲的時候,一對美國夫婦觀看了尊龍的演出,
他們詫異他柔韌的身段和精緻的臉龐,既具備東方人的典雅,又擁有西方人的硬朗,
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中國男人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會鳳凰于飛。
於是他們在一番商量後決定出錢資助尊龍,讓他出國深造。
有了逃離過去的機會,尊龍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獨自踏上前往異國他鄉的旅程。
但美國夫婦所能贊助得微乎其微,為了能夠考上美國戲劇藝術學院,尊龍以最快的速度去適應國外的生活。
他一邊打工一邊惡補英語,白天要兼職做服務員,洗盤子、拖地、賣汽水……晚上則努力學習文化知識。
日子雖然很苦,但尊龍卻很高興,沒有人像從前那樣打罵他,他的身心都是自由的。
也就是在這段人生中最快樂的時間裡,尊龍開始嘗試著去愛,嘗試著過正常人的生活。
他在打工的地方邂逅了一個混血女孩,這個女孩叫妮娜。
妮娜很欣賞尊龍的上進、努力,對他的過往也十分同情,她覺得這個中國男孩具有不一樣的魅力。
就這樣他們相愛了,尊龍對家的渴望也愈發強烈。
於是20歲的時候,他向妮娜求婚了,他們辦了一個簡陋寒酸的婚禮。婚後不久,尊龍也如願考上了美國戲劇藝術學院,開始接受正規的學習和訓練。
畢業以後,低等人的遊戲再次上演。
毫無助力的他在美國演藝圈裡闖蕩得十分艱辛。
直到24歲,他才接到人生中的第一個角色,在《金剛:傳奇重生》飾演一個廚師。戲份僅有一分鐘。
這一分鐘自然沒有激起什麼火花,他開始了長達8年的跑龍套日子。在這8年時間裡,絕望幾乎就要吞沒了他,
雪上加霜的是,因為他與妮娜長期分隔,二人的矛盾也越來越多,
妮娜想讓尊龍放棄演員,然而他仍有執念。
就這樣,婚後第7年,兩人的婚姻走向了終點。
尊龍對於家的執著在那一刻也徹底消亡了,可能自己命中註定要孤獨一生,
就像自己的英文名“John Lone”一樣,“lone”這個在英文中意為孤獨的單詞,被尊龍作為了姓,孤獨也陪伴了他一生。
自此以後,尊龍再也沒有結過婚,直到60歲的時候在友人的婚禮上出現時,他依然孤身一人。
沒有家,尊龍更徹底地飄蕩在好萊塢的各大片場中,抓住任何一個露臉的機會。
幸好,他的才華足以傍身,百老匯的日本演員巖松信就被他的才華深深吸引了。
二人熱切暢談後,巖松信決定將尊龍引薦給華人編劇黃哲倫。
黃哲倫對這個有著深厚的戲曲功底和精湛演技的中國男人十分欣賞,兩人相見恨晚,黃哲倫為他量身定製了舞臺劇《F·O·B》。
這才讓尊龍開始嶄露頭角。
很快,當年在國內進行戲曲表演時的轟動場面再次出現了,尊龍受到很多前來觀看百老匯大劇場觀眾的追捧,這讓他信心倍增。
他開始嘗試著自己去編排舞臺劇。
正如大家所言:是金子總會發光。
1982年,毫不吝嗇展示自己才華的尊龍,
憑藉著自導自演的舞臺劇《鐵路與舞蹈》,一舉斬獲了美國戲劇節最高獎項“奧比獎”,他也成為了首位拿下此獎項的華人。
而這距離他首次參演舞臺劇才過去兩年。
之後,他在演藝圈的發展一發不可收拾,在新演的舞臺劇《音響和美人》後不久,他迎來了自己的第一部主演電影《冰人四萬年》。
這部電影,主角是一個邋里邋遢、沒有一句臺詞的“原始人”。
沒有語言的加持,角色演繹起來十分困難,且要演好更是考驗演員的功底。
例如憑藉《荒野獵人》奪得奧斯卡最佳男主的萊昂納多,他在電影裡就是臺詞極少,全憑豐富的演技演繹出了精彩劇情。
很少有演員敢於去挑戰,尊龍毫不畏懼,4年的舞臺劇演技錘鍊讓他有足夠的資本去挑戰,
於是他沒有一點包袱,撕心裂肺地演技爆發。
自然,這部電影讓他人氣大漲,原來對他偏見極深的導演也放下成見,向他拋去橄欖枝。
他藉機演繹了《龍年》裡的華人黑幫老大,梳著油頭、一身筆挺西裝。儘管是配角,尊龍一出場可謂是氣場強大、魅力四射。
這個角色也讓尊龍紅遍全歐洲,美國媒體贊他是“有史以來最帥黑幫老大”,“三觀跟著五官走”這句話早早體現在了尊龍身上。
他因此提名金球獎最佳男配。
隨後的一部《末代皇帝》更是將尊龍推向了人生巔峰。
1986年,義大利導演貝納爾多·貝託魯奇在中國為電影《末代皇帝》男主選角,
梁朝偉、周潤發、梁家輝等等都在被考慮,
然而歷經半年,挑選了幾百位演員後,貝納多爾最終還是決定啟用尊龍,他有那種皇帝身上特有的憂鬱、孤獨的氣質。
不負眾望,尊龍演繹出了一個真實的皇帝,
不管是少年皇帝的妄圖掙扎、披上龍袍後的身不由己,
還是主動剪辮子的憋屈煎熬,又或是年邁後的回首過往、唏噓感嘆,
他演的恰到好處,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著實令人驚歎,很多人在看完電影后,竟以為尊龍就是溥儀,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末代皇帝。
“
演溥儀,導演把我的五臟六腑都拿走了,我只能縮著,僅剩一個殼
。”尊龍在回憶裡說道。
正是這個角色,尊龍讓全世界看到了中國,感受到了中國古典魅力。這部電影上映後火爆全球,和《泰坦尼克號》有著一拼,橫掃奧斯卡9大獎項。
尊龍也再次提名全球獎最佳男主,成為了唯一一個兩次斬獲全球獎提名的華裔演員。
已在好萊塢闖蕩出一片天地的尊龍,最大的心願還是能夠回國拍攝電影。
1989年,尊龍接到《霸王別姬》的邀請,當他看到程蝶衣一角時,驚歎:
“
這不就是我的自傳嗎?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懂事時就在粉菊花那裡吃大鍋飯唱戲,我的一切做人處事,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都是從京劇來的。這個本子就是我的故事,我要演小豆子虞姬。”
抱著極大誠意,他自降30萬美金片酬,甚至錯過了一部好萊塢電影、一部百老匯舞臺劇,連讓·雅克·阿諾導演的《情人》,他也拒絕了,他做好了回國後的一切打算。
然而製片人徐楓在看過尊龍後,後悔了,她覺得尊龍的臉線條太過鋒利,與演“虞姬”的小豆子不匹配。
而恰在此時,尊龍又因為提出要帶著收養的流浪狗坐飛機回國,這讓片方很不滿,於是放出訊息說尊龍耍大牌,甚至拿尊龍的緋聞大做文章。
那時候的尊龍因為在演《末代皇帝》時太過投入,以至於對飾演皇后的陳沖有了莫名的好感,
兩人還因此傳出了緋聞,導致風評受到了衝擊,再加上片方有意為之,國內的輿論很不利於他。
尊龍只能宣佈辭演《霸王別姬》,最終定角張國榮。
為人正直的張國榮在後來拿到角色後,仍然對尊龍十分惋惜,他說:“尊龍所提出的要求,要私人化妝、私人保鏢,以一個荷里活國際級的影星而言,我個人的感覺,絕不算是高要求”
尊龍在後來為了彌補遺憾演繹了《蝴蝶君》,在裡面男扮女裝飾演“蝴蝶夫人”宋麗玲,然而這部電影沒有掀起大水花。
此後,尊龍沒有再拍任何一部電影。
他在採訪中說道:
“拍電影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我還想做音樂,發點專輯,辦演唱會,或者從商,化妝品,男士髮蠟什麼的。”
而他確實也在尋找不同的自己。
2007年,尊龍在客串完李連杰的電影《遊俠》後,便漸漸淡出大眾視線。
如今,尊龍已定居溫哥華,陪伴在旁的是幾隻狗狗和兩棵千年老樹。
最後一次在公眾出現時,他已70歲,容貌不復從前,身材也有一些發福,然而清冷的氣質依然沒變。
也許就如他所說的:“
我就好像一片樹葉,跌落成河,任河水沖走,都不知道已逝。”
孤獨可能真的要伴他終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