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幸福的渴望,就像植物渴望陽光、黑夜渴望光明一樣強烈。詩人海子也不例外,他在詩作《活在珍貴的人間》熱情地寫道: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太陽強烈
水波溫柔
一層層白雲覆蓋著
我
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徹底乾淨的黑土塊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泥土高濺
撲打面頰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人類和植物一樣幸福
愛情和雨水一樣幸福
這首詩寫於1985年1月12日,那時海子處於熱戀中,青春的燦爛美好如同陽光般鋪展開來,肆意舒展著詩意的心靈,像風一樣自由、柔軟。那是初戀的美妙感覺,整個世界散發迷醉的光芒,從此海子感受到了幸福的可貴,感到自己是個完全幸福的人。
海子的初戀女孩,來自於大草原上的呼和浩特,是高階知識分子家庭的女兒。海子在詩中稱她為B,海子的朋友們稱她為小武。關於海子與她的相識,有個浪漫的傳說。當時小武是大二的學生,海子是美學課老師。在課堂上,海子問大家:“你們最喜歡哪個詩人呢?”一位女生回答“海子”,課堂上立馬鬨笑一片。這是多麼大膽率真的女生!
後來她和海子在課下經常一起談天說地,談文學談詩歌談人生,海子為她活潑爛漫的氣質和非凡的文學素養打動,小武也為海子天才的詩意和博學而傾倒,兩人漸漸地相愛了。
海子才21歲,小武19歲,兩個燦爛的青春期孩子相知相戀,便是人間最珍貴的景色之一了。
活在人間是珍貴的,海子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童年的海子,談不上是幸福的。貧窮像灰燼嘆息的餘煙的日子,飢餓像幽靈一樣纏繞,“穀物高高堆起…他們把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他還要承擔大人的期望,玩命似地努力讀書;學習之餘,還有幹不完的農活,跑到很遠的山岡割豬草,跟大人一起下地收割麥子,在打穀場打穀子,爬到樹上採摘作物果子。他還得面對嚴厲的父親。
工作後的海子,也談不上幸福,他像30年後的人們一樣,很多時候不得不苟且於眼前的生活,為一份微薄的工資出賣理想與自由。
可是他在另一方面又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母親總是慈愛溫柔的,即使在貧窮而苦難的日子,她也從不發脾氣責罵孩子。母親在海子很小的時候就把他抱在膝上,讀書給他聽,海子也因此比人早慧。海子長大後,母親也是慈愛寬容的。據海子弟弟查舜明回憶:有一年工作後的海子回家過年,留了一頭幾乎把臉都遮住的長髮,絡腮鬍子也密密麻麻。母親見到他的模樣很感詫異,但是沒有發脾氣,而是詢問他幹嘛要這副打扮。
海子最經典的照片,是由小武拍攝的
親情是美好的,愛情更是美好的,青春、自由、理想、詩歌…更是美好的。海子立志於做寫“大詩”的詩人,關心人類命運,探尋生存的意義、存在的本質。在愛情的滋潤下,海子的詩歌創作進入了高峰期,他感到了詩歌勝利的喜悅。
人間珍貴,海子期待的幸福便是愛情美滿、擁抱理想、詩歌勝利的自由的存在狀態,人類和植物一樣幸福,沒有悲愁和苦難;愛情和雨水一樣幸福,總是滋潤清澈,沒有衝突和痛苦。
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三次提到幸福:“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願你在俗世獲得幸福”。雖然海子後期經歷慘烈的內心掙扎,但是對幸福的渴望一直強烈。嚮往幸福,好好生活,勇於行動,如果海子能夠處理好俗世生活,他也許會寫出“詩人和最初一樣幸福”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