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龍華區三和人才市場,生活著一群年輕人,人們稱他們為“三和大神”。
但實際上,“三和大神”並不是神,不過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一群人罷了。
他們有的沒有證件,有的莫名揹負鉅額債務,有的已經斷絕和家人來往。
他們終日蝸居在網咖,吃最便宜的泡麵,喝2塊錢一瓶的大水,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
有的身無分文,甚至直接躺在馬路上休息,身邊人來車往,彷彿跟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倒在下水道中,發爛發臭。
即使生活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其中大多數人,依舊不願意找份穩定的工作。
他們做著最簡單的臨時工,過“幹一天玩三天”的日子,終日渾渾噩噩,不知未來為何物。
“三和大神”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喪失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呢?
他們又是如何生活和工作,在社會最底層掙扎的呢?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深圳“三和大神”們的故事。
“譚哥”就是一位資深的“三和大神”,來深圳闖蕩已有3年時間,平時靠打零工維持生活。
相對其他“三和大神”,“譚哥”已經算比較有上進心的,最起碼還知道工作。
今天,“譚哥”要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做臨時工,證件早早被對方收走,每小時工資12元。
幹多長時間,完全取決於老闆的心情。
早晨,“譚哥”便來到三和人才市場,現場已經聚集很多年輕人,大都是來找零工的。
“譚哥”表示,酒店會專門派車來接人,但等了幾個小時,都不見有車來。
直到中午十二點,“譚哥”才收到中介的訊息。
酒店讓他們自己坐地鐵到酒店集合,每個人給了五塊錢坐地鐵。
下了地鐵,來到深圳最繁華的鬧市,和三和的破爛完全是兩個極端。
“譚哥”深陷其中,彷彿突然失去了方向,迷茫地望著這座城市,不知道該身往何處。
最後,還是在一個經常在這家酒店打工的小夥子帶領下,才找到了酒店的位置。
到了酒店門口後,“譚哥”幾個人連門都沒能進去,只能在外面等待。
“譚哥”表示,一般在酒店舉行婚宴、公司會餐的時候,才會聘請臨時工。
平時,為了節省成本,酒店不會養那麼多“閒人”,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會被想起。
“譚哥”之前曾經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當過臨時工,那次,是一家金融公司年會。
“一萬塊錢一桌,我們的工資一天還不到100元,沒有服務費的1%!”
“這應該算是壓榨吧,我沒怎麼上過學,所以不太清楚。”
但面對這樣的情況,“譚哥”也無可奈何,他的力量太小了,根本無法改變現狀。
畢竟“三和大神”這麼多,自己不願意幹,有的是人願意幹。
如果自己不幹,就要餓肚子。
等到下午兩點半,他們終於在領班的帶領下,進入酒店,然後領了工服,開始工作。
本來說好乾到晚上10點下班,但生生拖到11點,這個時候,地鐵站早就關門了。
好在酒店說,會給他們找車,送他們回三和。
坐在路邊等車,“譚哥”和眾人閒聊起來,最後聊到了龍華。
“龍華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小到去工地渾身灰塵,大到見領導乾乾淨淨!”
如此殘酷的現實,卻被“譚哥”說得雲淡風輕,可見他的內心,已經麻木到怎樣一種地步。
等到十一點四十,接他們的車終於到了酒店門口,司機卻開始坐地起價。
“坐車要給我十元錢!”
“不是說好不收費的嗎?地鐵才五元,你要十元?”
“什麼年輕人,十元也要講,都這個點了,你們上哪找地鐵去?”
面對司機的狡辯,“譚哥”等人沒有辦法,只能接受司機的“無賴”。
“他們明目張膽欺負你,你一點辦法沒有,因為沒人會來幫你!”
“你要他們的錢,他們要你的命!”
下了車後,“譚哥”在一陣抱怨聲中,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回到三和後,“譚哥”找了一家網咖包夜,在這裡,能見到很多“三和大神”。
網咖是“三和大神”最喜歡的地方,價格便宜,還能上網玩遊戲,困了,就在沙發上睡一覺。
第二天一早,“譚哥”來到了經常光顧的麵館,點了一碗4元的肉絲麵。
據悉,麵館已經在三和開了9年,麵館很小,裝修很破,但9年來,肉絲麵從未漲過價。
老闆是個實在人,9年期間,只回家過過一次年。
他不捨得離開三和,稱“三和大神”都是流浪漢,沒地方住,飯都吃不起。
為了能讓他們吃上飽飯,老闆寧可少賺一些。
其實9年下來,老闆攢了一些積蓄,這些積蓄,足夠讓他回到家鄉安度晚年。
但老闆捨不得“三和大神”,他走了,這些流浪漢吃什麼呢?
“我無所謂,我就是個大傻瓜!”
老闆在人前,總是如此調侃自己。
“譚哥”笑笑,沒有說話,在他眼中,老闆可不傻。
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是在深圳這座城市中,少有能體諒他們的人。
正吃著飯,麵館進來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文質彬彬,看上去和“三和大神”大相徑庭。
閒聊過程中,“譚哥”才知道,對方是一位加拿大華人。
華人告訴“譚哥”,自己喜歡旅遊,但不知道去什麼地方。
在網上知道三和之後,心生好奇,便想著來三和,看看是否如網上所形容的那樣。
在實際體驗之後,華人才知道,三和人的生活,比他想象得更加悲劇。
在這裡,他見識到了一塊錢瓜子,兩元的大水,還有賣證件,這些專屬於三和的特色。
2017年,深圳大力整頓三和勞務市場,這讓“三和大神”們找工作越來越難。
很多“三和大神”,為了生存,賣掉了自己的證件。
買家拿著他們的證件,四處去借網貸,導致很多人莫名其妙背上了鉅額的債務。
沒有身份證,“三和大神”無法租房子,無法找正經工作,就連買票回家都成了奢望。
他們的未來,已經能一眼望到盡頭,且並不美好。
吃過早飯,“譚哥”打算去工地,為自己討個說法。
一週前,“譚哥”在一家工地找了個十天的臨時工工作。
結果第二天晚上,他工作時不慎踩到一顆釘子,將腳扎破了。
一開始老闆答應給“譚哥”治,但後來又不樂意了。
將身份證扔給“譚哥”,便讓他直接回去,兩天的工錢都沒給他。
此時“譚哥”身無分文,連回三和的路費都沒有。
“譚哥”當然不接受這個結果,揚言要打電話報警,老闆害怕,才給了“譚哥”50塊錢。
“這些錢,足夠你的路費和買藥了!”
此次“譚哥”,打算回工地再找老闆,順便拿回自己的行李。
去的時候氣勢洶洶,但到了地方之後,“譚哥”卻有些慫了。
最後,在心理建設下,“譚哥”還是來到工地,找到工人,表示要找老闆。
也許是看到了攝影師,工人們說話都非常謹慎,表示等臨時工來代班,就能見到老闆了。
但“譚哥”在原地傻傻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見到老闆的身影。
無可奈何下,“譚哥”不打算等了,默默回到曾經的宿舍,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沒有意義的,就是見了老闆,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老闆耗得起,我們一天不工作,就有可能餓肚子!”
收拾好行李後,“譚哥”啟程回到了三和。
來到三和的廣場上,“譚哥”遇到了麵館老闆,他正在廣場看別人直播。
在回去的路上,老闆還遇到了認識的“三和大神”,於是相互聊了幾句。
老闆表示,每個人剛來三和打工的時候,都是好好的人,乾乾淨淨地。
他們懷揣著夢想來到深圳,想要透過努力改變人生,現實卻無情打碎了他們的夢想。
他們在努力工作,也只能遊走在城市邊緣。
在一次次遭黑中介和黑廠坑蒙拐騙後,他們淪落到身無分文的地步,漸漸開始自甘墮落。
“打一天工玩三天”,這成了“三和大神”的真實寫照。
並非他們不願努力,而是他們已經嘗試過,即使自己付出再多,也無法改變現狀。
與其讓自己活得那麼累,不如放棄所有,活在當下,最起碼還能舒服一些。
即使老闆看到通透,但他依舊不忍心看“三和大神”自甘墮落。
只要有機會,他都會勸“三和大神”努力突破困境。
“生下來,每個娃娃都是好品種,沒有壞的!”
“最後是自己把自己放棄了,放棄了得有人拉一把,哪怕只有1%的把握,也要把他救出來。”
可悲的是,這樣的話,在三和,沒有人能聽進去。
他們當場點頭同意,但和老闆分開之後,立刻又鑽進了網咖。
老闆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大機率是無用功,但他又不忍心看這些苦命的孩子忍飢挨餓。
因此,哪怕他到了退休年齡,依舊不願意離開三和,只想讓他們吃上一口飽飯。
可惜歲月不饒人,即使老闆想留下,身體也不再允許,無奈下,只能踏上返鄉的路程。
臨走之前,老闆將店鋪的生意交給了兒子,兒子會代替他,繼續在三和做生意。
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和父親一樣,繼續將麵館,當成“三和大神”們在深圳的最後一片淨土。
但這一切,已經跟老闆沒有關係,畢竟,他不可能幫“三和大神”們一輩子。
後面的路,還是要他們自己去走。
在攝影師離開三和之際,“譚哥”告訴他,自己有三個願望。
第一,是做個正常人,第二,是賺點錢活下去,第三,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點慈善。
這三個願望,對普通人來說,剁手可得,但對“三和大神”來說,卻是觸不可及的夢想。
據悉,活躍在三和人次市場的“三和大神”,總數達到上萬人。
“譚哥”的境遇,只不過是他們日常生活中的冰山一角。
很難想象,在繁榮的城市裡,會生活著這樣一群人。
他們真的如自己所說得那樣,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博得個光彩的未來嗎?
也不盡然,正如麵館老闆所說的,每個人都是好的,墮落者只需要有人拉他們一把。
“三和大神”的紀錄片釋出後,引發當地政府的密切關注,並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政策。
到2021年,曾經的三和人才市場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乾淨而又整潔的街道。
在有關部門幫扶下,曾經的“三和大神”,有的回到家鄉,有的進入工廠,不再像之前一樣自暴自棄。
如今他們的生活,只要願意努力,大多都還過得不錯。
最起碼,要比之前流浪的生活要好得多。
其實生活中,每個人都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困難。
有的困難,需要社會去改變,有的困難,則需要當事人自己走出困境。
因此,在遇到困難時,千萬不要自暴自棄。
哪怕前方的路再難,說不定,距離高峰就不過咫尺之遙。
再讓自己努力一把,前方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