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兮
泊兮:自由寫作者一名,簡單寫,但認真活。記得點贊、分享和關注,我們別走散。
家鄉日落
01
前段時間看完小說《東京塔:老媽和我,有時還有老爸》,邊笑邊哭。
全書從“我”的一點點長大,一直寫到成年,帶著讀者在家庭生活裡重新活了一遍。
難怪有不少讀者說:“看完這本書,立馬就打電話給媽媽,告訴她今晚要回去吃飯。”
作者說:
“爸爸的人生看上去很開闊,而媽媽的人生在18歲的我的眼中顯得很狹窄,因為媽媽把她的人生都分給了我。”
作者覺得,媽媽是沒有欲求的,孩子將來是否偉大、富有,這都不是她內心最深的希望。
哪怕是任何昂貴的禮物,也不及自己的子女可以善良、幸福地度過一生。
給兒子雅也準備的行李箱裡,全新的衣褲中雜著皺巴巴的一萬日元,竟然跟偷偷塞錢給我們的媽媽一樣。
龍應臺、池莉、陳丹燕,多少媽媽也曾用文字來綿延她們數十年來與孩子之間的融洽自得,溫存肆意地洋溢在字裡行間。
我是第一次寫我的媽媽。
我媽媽她不會寫字,但她對我的那種愛,同樣深沉和熱烈。
日復一日,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圍繞在她所處的現實生活中,一日三餐、洗衣除塵,如此週而復始。
多年以來,她無需面對職場的鉤心鬥角,也不用挖空心思的想著既要不動聲色,又要顯而易見的去討好上級,更不必對下屬或苛刻,或仁慈。
好像她的任務,盡是照顧好自己餵養的幾隻雞鴨,還有不同的莊稼和蔬菜。
她不識一字,不寫一詩一文,卻一生待我溫柔。
二十餘年來,我沒有太大的叛逆,她對我也甚是放心。
小學到大學,二十幾年。嚴格的說,我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卻僅有小學的6年。
上了中學以後,我越走越遠,從小鎮到縣城,再到大學時徹底離開,直至習慣他鄉清淡的飲食和炎熱的天氣,直到曾經熟悉一草一木的故鄉只在深夜的夢裡出現。
我離家的距離從最開始的18公里,變成後來的83公里,再到後來的1701公里。
但她等待我回家的方式從來沒有改變,永遠準時,所以無論我在何時回到家,下車以後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是她。
每次在家的第一晚和最後一晚,她也是提前做完所有事情,哪怕聊的不會多,也定要陪我到或繁星點點,或遠處燈火盡滅。
任何時候,離開家的前一夜裡,她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哪怕只可以讓我多待一點時間也好。
“不知道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離開家多少次,她就說過多少回這句話。
我偷偷看到過:和電影裡一樣,眼看我坐車離開,她不多說一句話,直到車離開自己的視線。
哪怕說好了,等到了目的地會給她打電話。但每次都是才快要到,就能看到她打的未接電話。
原來不管我走得多遠,多頻繁,她都一樣害怕。
媽媽照顧的櫻花
02
整個青春的序曲裡,我們姐弟竟也和大多數同齡人不一樣。
從上學的第一天到畢業,她從未對我們提出過任何學習上的要求。
印象中只記得她說過次數最多的兩句話是:“要好好讀書”、“不要跟別人吵架”。
從初中到大學,每個星期最低一次電話,成了我和她之間的常態。
她不忘叮囑我的話也只剩下最後那一句,而再也沒有聽到過那句“要好好讀書。”
所以,諸如“你要考多少分”、“你得考哪一個學校”、“你幾點之前要寫完作業”等等別人習以為常的話,她沒有對我和我姐說過一次。
住院做手術時,也是她一直陪在我身邊,直到出院。那幾日幾夜裡,想必她不曾睡過一次安穩覺。
她在自己靜默的歲月裡有巨大的隱忍,內心永遠保持一份善意,多年以來也與鄰里相處甚好,不曾有過何種深仇苦恨。
哪怕別人一日又一日、一次又一次的故意刁難,她也不輕易回擊一句。
哪怕別人實在看不過去,替她說話,她也在大多數時間裡保持克制。
甚至需要我打電話給她,讓她自己不要無休止的隱忍、退讓,她才會簡單的去理論幾句,從不失分寸的說一句髒話,或者動手。
她怕我太年少,所以她告訴我的總是:
“不要跟別人爭吵、打架,就算有人說什麼,你自己多讓著一些,別人的事情你也少去管,免得你更吃虧”
“不是你的東西就別要,自己有多少,就要多少、拿多少,沒有的就算了,太貪了的話怕別人會害你”
“跟人家做事情,會做的就不管做什麼都好好做。不會做的就說,不行就不做了”
“辛苦又怎麼辦?你不去做的話,還不是什麼也不會有。”
在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如此教導之下,我的性格幾乎完全如她所言:不愛爭吵,不喜熱鬧,講求實際。
或者還有心善過度,乃至於借錢給別人,對方不僅幾次都沒有如約還錢,自己也還要被無端地責怪時,我也沒有針鋒相對。
她怕我們太難,所以又總是愛意濃濃:
農村太普遍的重男輕女,但在她這裡就蕩然無存。
姐姐能得多少錢、多少零食,我所得的也會不多不少,並無其它區別。一隻雞,兩個雞腿,我們姐弟向來也都是一人一個。
有時交代要做什麼,也不會其中一個做,另外一個閒著。
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自己滿足過姐姐什麼要求,也一樣會滿足我。
任何時候,她都只不過是希望我可以幸福。
因此,她從未乾涉過我要去往何處、要取得怎樣的成就,亦或者是將來會與怎樣的一個人度過餘生。
我沒有等到步入社會,亦或者是為人父母時就早已懂得這些。
她的愛,至深至沉,時時刻刻都在守護、凝望、付出與奉獻。
家鄉的冬天
03
我們總在追逐一些東西,甚至為此而向現實亮劍,不曾退讓。
十七八歲時的愛情,二十餘歲時的心靈自由,三十來歲時的事業於家庭,每一次都是竭盡全力、赴湯蹈火,無論最後會如何,也總是滿腔熱血、無所畏懼。
我們總是耗盡前半生去追逐所謂的愛與事業,可我們又總是會忽視,有人也幾乎耗盡前半生去陪我們長大,又耗盡後半生去凝望我們。
長大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的變老卻是日積月累,原來的縷縷青絲日漸斑白,矯健的補發日益蹣跚,筆挺的腰也日現佝僂,直至你覺得她在某一瞬間就突然變老了好多。
在我的印象中,她不曾打罵過我一次,也沒有告訴過我別人家的孩子哪裡比我好。
二十餘年,她給我的都是無盡的信任,我對此只有無限的感激。
高考時,成績不忍直視,超二本線只有1分,根本不可能上一個本科學校。
那一段時間,我羞愧難當,在他們面前的情緒也極不穩定。
不知道後面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別人跟她說過些什麼,但有對我的否定,有質疑她對我的那種放縱式管教。
她和我一樣,承受了不小的壓力,但她一直在跟別人說的都只是那一句:“管他的。只要他在外面不偷不搶,不犯法,就可以了。”
復讀的時間裡,竟也是她在給我最體面的支援和最溫暖且有力的鼓勵。
直至我大學畢業,她對我一路上的成功從不掩飾心中的喜悅,卻也不去和別人炫耀,只是默默的提供著我所需要的一切。
我怕這一路走來,她替我受了太多苦,怕對我的那些期望也一次次變成失望。
怕這麼多年以來,她怨恨過我的年少無知,怨過我的普通平凡,或怨過我的其它。
幸會,我對她的理解和依賴已愈加深厚,她對我的愛也未曾改變。
多幸運,當我越過高山河流,跨過沼澤險灘,走到繁花深處,又不斷地往前奔跑的時候,是她如涓涓細流一般,給我輸送著希望。
而如今,我只想可以給她更多的陪伴與理解。
畢竟在這世上,又有誰能夠代替你呢?
代替你漸漸混濁的嗓音,代替你最深沉、無私和最不求回報的愛。
家裡的吊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