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心上人,遇不知
西湖邊向來就是才子佳人,旖旎情愛的地方。我卻辜負了這風花雪月的好地方。
沒有佳人,無關情愛。見到他時,我跌坐在竹林裡,散亂著頭髮,渾身的泥濘,好好的一張小臉抹得一團糟。他似被嚇到了,蹙眉不語,只是頭疼我到底是男是女。
他身材頎長,眉眼間早已脫了稚氣,丰神俊朗。比起多年前,已然出落成了俊逸出塵的男兒。
不待他發聲,我便對他爽朗一笑,毫無忸怩。
“我們又見面了啊。”
大抵是第一次被一個狼狽落魄的女子如此搭訕,他困惑而羞赧道:“姑娘你……“
不等他說完,我拍拍肚皮,又彎起眉眼笑了,“我餓了。”
世上的女子時隔多年見到自己的心上人,多有兩種反應。一種,撲倒在情郎的懷裡,淚眼盈盈,執手無語凝噎。另一種則是歲月宛如止水,熟稔地相視一笑,卻從未有我這般的。所以我在飯飽茶餘之時信誓旦旦地告訴林君復,他是我的“心上人”時,他被茶水嗆得連連咳嗽。
我卻感到欣慰,他確實不似當年莽撞稚氣了。不然,這口茶水,一定噴在了我的臉上。
“姑娘切勿妄言,在下惶恐。”他面色窘迫,清咳了兩聲,“在下與姑娘素昧平生,今日初上孤山,聽聞姑娘呼救,這才與姑娘初識,怎得就成了心上人?”
“暄妍從不騙人。”我盯著他的眼睛,說地誠懇。
他被我盯得心虛,低下頭又細細思忖了一遍,半晌抬起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想起來了?”我興奮地抓他的袖子。
“你是村頭與我定下娃娃親的二丫頭嗎?”
我挫敗得抓狂。
日子就這麼如水般盪漾開來,我卻從未放棄喚起他的記憶。於是稱無家可歸,趁機賴在他的書院裡,成日在他耳邊絮叨。
他漸漸習慣了我的厚臉皮,每次當我又絮叨起他是我舊識的心上人時,他便無奈地搖搖頭,往我忙個不停的嘴裡塞一顆果子。
我就這樣賴著他十天了啊,我坐在屋頂上思忖。
夕陽把西湖染得澄亮美豔,我把啃完的果核隨手一扔。
“哎呦。”他捂著腦袋從花圃後面探出身來,蹙眉抱怨,“梅暄妍,說了多少遍,不要亂扔果核,砸到人了怎麼辦,就算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怎麼辦!”
他的臉氣得微紅,我縮著脖子,不動聲色地往遠處挪了挪。
他姓林,名逋,小字君復。愛臉紅和嗜花如命的毛病這麼多年都沒能改掉。
“梅暄妍,你是女兒家麼,哪有一點端莊持重的儀態,也不怕摔著,快給我下來。”他拿著長長的掃帚仰頭看我,眉頭微蹙。
見我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他眉間刻痕愈深:“我數三聲,你下不下來?”
“我好不容易才爬上來,我不下去。”我耍賴皮。
“一……二……“
“不、下、去。”我撅著屁股,姿勢不雅地抱著簷角,死皮賴臉道。
“三。”他話音剛落,我便捂著屁股跳了起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他居然真拿掃帚捅了我的屁股。
林君復笑得得意,我恍惚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個拿著彈弓叉子追打我的頑劣毛孩。
我和林君復左躲右閃,忽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光天化日與佳人嬉戲,林兄好興致。”來人一襲布衣,卻姿容雍華,堪堪有大家之範。男子斜眉入鬢,眉眼中帶著笑意。
“隨兄,不可胡言。”林君復紅著臉跳腳,“快幫我把這丫頭弄下來。”
“哦?”王隨挑了挑眉毛,眯眼看我,“這位姑娘是?”
我老大不願意地別過頭,半眯著眼睛不睬他們。林君復看著慵懶似貓的我,扶額嘆息。
我偷瞟著無奈的林君復,卻不知何時被影子擋去了大片陽光,錯愕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王隨小貓似的拎在了手裡。
他衝我眨眨眼,足尖輕點便翻下屋簷。可落地后王隨卻半晌不放手,我費力地扭頭怒瞪他,卻忽覺後頸一涼,然而只是剎那,那種感覺便煙消雲散。
天,他不會發現我是妖了吧。
王隨鬆開了我,眼裡中閃過一絲訝異,旋即歸於平靜。
“在下河陽王隨,唐突姑娘了。”王隨向我揖了揖,掛起了隨性慵懶的微笑。
這個人讓我有一絲不安,我向林君復靠了靠,抓起他的胳膊,笑得一臉純良無害:“我叫梅暄妍,是林君復的心上人!”
王隨聞言,極為頭疼地扣了扣手,望向林君復的眼裡帶了一絲調笑的失望:“即是如此,那林兄和舍妹的婚事可如何是好?”
我著急地拽著林君復的袖子大嚷,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就是村口和你定下娃娃親的二丫頭的二表哥嗎!?”
2。往朝堂,誓相隨
自那日後,王隨隔三差五便來林君復的書院小坐。日出時來,日暮時走。不是與林君復下棋,就是陪他侍弄花草。
我獨自坐在簷頭咬著王隨塞的糖葫蘆。思忖著他們兩怕是這天底下最閒的人了,除了我。
每次林君復送王隨離開時臉色都不大好,而王隨卻總是任林君復雷雨陰晴,也寵辱不驚。那日踩壞了林君復的珍品水仙,我貓著身子心虛地在牆角扒土毀屍,卻不經意聽到了屋內的談話。
“林兄,你才學冠絕,運籌經緯更不輸朝中任何一人,留在這裡空被埋沒有什麼好?不若跟我回京,那裡才是你我的作為之處。”王隨的聲音有些按耐不住地激動。
“不見血的勾心鬥角,生殺伐戮,我真的厭棄了。兩年前那一案牽扯了太多人,當時我尚無力迴天,如今又能如何?”
“我大宋積弱日盛,新政改革勢在必行。看在兩年前那一案中拋家為國,卻無名無份,屍骨未寒計程車子份上,我懇請林兄助我一臂之力!”
“隨兄是禮佛之人,何必苦糾於官場算計。”林君復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草木人兒遠比人心玲瓏可親。”
“我為世人起殺戮,亦為心佛般若。”王隨聲色低沉,“這個世間,想要公正,怎能不手染鮮血?”
林君復沉默許久,終於嘆息:“我與你同去。”
柴扉開了,林君復卻一反往常地沒有親自送王隨出來。我坐在籬笆上,咬著手指若有所思。
“林兄要與我出趟遠門,此番怕是兇險異常。”王隨頓了頓,笑著看我,“梅姑娘可願同去?”
“願意。”我跳了下來,目光篤定,“我護著他便是。”
王隨滿意地摸摸我的腦袋,帶著深味的笑容:“如此便好。”
望著王隨遠去的背影,我心下一緊,喊住了他:“二表哥不許騙人,不許騙暄妍,不許騙君復!”
王隨神情錯愕,潦草地點了點頭,淡入了西湖山水之中。
我豎起領子,擋起了後頸宛若梅花的印記,看著燦爛夕陽,卻抑不住淡淡的惆悵。
3。初心誤,十年夢
午後脆薄的陽光溫柔地灑下,粉衣嬌俏的女子抱著只胖胖的白鶴,踩著水花喃喃自語。
“小白我們來京城一個月了啊,你都這麼胖了。”我抱著白鶴給它順毛。
來京城的路上,我撿了這隻受傷的白鶴,誰知它來者不拒,極為能吃,一個月便胖成這般模樣。
白鶴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不滿地咕咕兩聲,旋即把脖子伸的更長,讓我給它抓癢。
“和它主人如出一轍啊。”耳邊響起戲謔的聲色,熱乎乎的氣息讓我渾身麻癢,我一個粉拳揮去,被毫無懸念地擋了下來。
王隨欠揍的笑臉擋在眼前,我伸著腦袋透過縫隙左搖右擺地找著那抹白色的身影。
果然,林君復臭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滿是嫌棄。
我從水岸邊迅速爬起來,撥開擋著的王隨,向林君復跑去。看著他清冷的神色,我心虛地扔了小白,在衣角上把手蹭蹭乾淨,才怯生生地向林君復走去。
小白憤懣地拍著翅膀叫囂著,譴責沒出息的主人重色親鶴。
“林……”我囁嚅著伸手去拽林君復的衣袖,可他只是一側身,堪堪避了過去,沒看到我似的大步走開。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旋即換上了一臉討好的笑容向他追去:“君復……君復!等等我!”
自從林君復得知我要同他前往京城時,就開始故意疏遠我。這一個月來,他越是臭著臉,我就越是乖巧體貼,連王隨都說我換了個人似的。
王隨半路攔住了我,唇角帶笑:“今天有朝中大臣來商討事情,暄妍你就自己去玩吧。”
這些天來,我也依稀懂得了他們所說的朝堂之事,知道他們現在處處險阻,步履維艱。想到林君復因為焦頭爛額板著的石頭臉,我便更不敢打擾他們。
我撅著嘴踢著小石子,一路踱到後院。
王隨現任給事中,是個雖品階不大卻能常侍皇帝,顧問左右的官職。王府不大,可那些曲曲繞繞的假山小道也夠讓人頭暈。雖然奢華甚少,但後院種著的梅花,卻紅白相間,勝若繁雪,十分可愛。
林君復的房間緊挨著梅林,一開窗便有滿園繁盛擠進來。一個月來,我就偷偷躲在窗下聽他彈琴。
可是今天。
鵝黃色的衣角從我平日藏身的地方露了出來,一個正值芳華的小姑娘撅著屁股躡手躡腳地向窗內探看。
小白不知從哪裡飛來,怪聲怪氣地叫了一聲,嚇得她和我撞了滿懷。
鵝黃衣裳的姑娘嚇得不輕,忙不迭地給我道歉:“王姝失禮了,失禮了。”
“王姝?”我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你難道就是和君復定下娃娃親的二丫頭?”
王姝瞪著眼看我,嘴巴夠塞一顆雞蛋。半晌,她的頰邊浮上一絲嬌羞的潮紅:“是,姝兒與林哥哥應有婚約的。”
“……”
轉眼過去了三四天。
宅子裡著實無聊,我和王姝懷著相同的目的,一來二去臭味相投,便時常湊在一起胡侃八侃。王姝假想著婚前女兒的小嬌羞,和我在樹叢中演習著男女之事。
“暄妍,你應該撲過來,壓著我。”
“這樣?”
我學著猛虎撲食的樣子,向著王姝一撲,差點沒把她壓得半死,驚地她連連咳嗽。
“然後是……脫衣服嗎?”
王姝點點頭,眼裡帶著咳出的星星淚光。
我壓著王姝扭來扭去,活脫脫地把兩廂情願演繹得像逼良為娼。
“梅暄妍。”一個低沉到極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果然,我脖子一緊,被林君復拎了起來。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語氣憤然:“梅暄妍,誰準你橫行霸道,欺負姝兒的?”
“我哪有!”我扭來扭去地掙扎,卻被他厭棄地一扔,跌坐在地上。
小石子鉻得手心生疼,屁股也生疼。我心頭委屈,卻看見林君復輕輕扶起王姝,眼裡帶著疼惜。
心被攥著似的酸澀無比,透不過氣來。我張了張嘴,最終別過頭去,什麼都沒有說。王姝任林君復扶著,滿懷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便走遠了。
貓兒在心上抓撓,找不到宣洩的地方。我閉著眼大叫著在地上打滾,衣衫漸漸泥濘。
“我做你的心上人好了。”
“心上人是什麼?”
“大概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陪你哭陪你笑,永遠不離開你的人吧。”
“嗯!那你便是君復的心上人。”
林君復,你怎麼可以忘了我!我是你的心上人啊……
我是你的心上人啊……
鬧到疲累地無法睜眼,夢境深遠,盡是十年前的光景。
恍惚中,我聞到了林君復身上特有的草木香。夢中似有涼薄的唇湊近,周身溫暖包裹,如此安心。
4。情起易,緣深難
醒來時已然晌午十分,我失神地摩挲著嘴唇,那裡彷彿還有林君復的氣息。
回過神時,院裡已然雞飛狗跳。我甫一出來便看見小白金雞獨立,雄赳赳氣昂昂地立在亭子頂,任憑下面炸開了鍋。
被我拉住的婢女苦著臉道:小白把王二小姐的屁股啄傷了,林學士大發雷霆,要他們把這只不知好歹的死鳥抓下來拔了毛。
我聞言眯眯眼,這隻白鶴,甚得我心啊。
我得意忘形時,卻沒注意王隨已然走到了身邊。他彈了下我的腦門,一臉的戲謔無奈:“暄妍,你這次可是把林兄惹了,他說讓你帶著小白出去住,宅子我已經安排好了,你這就收拾行李吧。”
他,他要趕我走!
我自是不肯,擼起袖子想要去和林君復理論。林君復卻是先一步來了,表情又冷又臭,只是瞟了一眼我撅起的嘴時有些臉紅。
“行禮我幫她收拾好了,把死鳥抓下來,這就走。”
“不,我不去!”我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想要搶他手中的行李。
“來人,帶走!”林君復挑了挑眉,“別讓她找回來。”
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架起我,給我矇眼上綁。依稀間,我聽到耳邊小白聒噪的叫聲漸漸微弱下去。
林君復,你真的這樣討厭我麼?